开始的三天没有任何消息,也不宣布罪状,也没有审判,只是平静的关押。
但这种平静引发了巨大的恐慌,牢中流言盛传,都说大家会面临血腥清洗,“明早集体枪决”、“郊区正在挖坑,准备把所有人一次性坑杀”、“所有人要流放到外星去开荒,劳累至死”。
接二连三有人自尽或试图自尽,有人试图用指甲剪割腕,有人把头插进脸盆里,还有要求写悔罪书或揭发状,结果拿到笔之后猛地插向自己脖子的。绝大部分都失败了,牢房有相关的防范,偶尔有一两个成功的。
到了第四天,伙食忽然变好了。
前三天都是很普通的盒饭,米饭馒头、油菜白菜和一点点肉星,和其他的牢房伙食标准相同。
第四天早上,就变成了四菜一汤,四菜里居然有三个还是荤菜。中午的菜单是炸虾仁、东坡肉、马卡龙、油饼母鸡汤以及切好的西瓜、哈密瓜和苹果丁。到了下午甚至供应了茶水,还给每个人下发了调查问卷,询问每个人的口味偏好。
恐慌被推到巅峰,许多嫌犯差点被吓死,大家都觉得这份调查问卷意味着“断头酒”的菜单,古代行刑前都会让犯人吃顿好的喝点酒,所谓断头酒,是最后的仁慈。
各个牢房反应不一,哭泣者有之、怒骂者有之、祈祷不停者有之、神色从容者有之,甚至还有哈哈大笑的。有人在调查问卷的背面直接写下了遗书。
当天晚上,牢房里的香气堪比大饭店,餐车一辆接一辆从走廊滑过,长的像是一列火车。
凡是写在调查问卷上的菜品都得到了满足,有军官抱着作弄一下的心态写了“野生龙虾”,结果真的上了一条十多公斤的大龙虾。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种突如其来的慷慨都像是最后的晚餐。
许多人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七点钟,早饭又来了。
然后是午餐和晚餐,和昨天一样丰盛。
接下来连续三天都是一样,丰盛的三餐,没有任何消息。但牢里的风向开始变了,许多人心里燃起希望,不同的猜测开始出现。
终于,审讯开始。
宪兵拿着点名册,每次点走十多个人,带去审讯室。
在审讯室里,嫌犯们被要求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表明自己这几天的思想活动,口述一遍,手写一遍。口述加手写往往要消耗一整天时间。
第一轮审讯之后,没有任何消息,很快又开启了第二轮审讯。
第二轮审讯的流程和第一轮完全一样,口述加手写,持续一整天。
紧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反复循环。
一个月之后,大家已经数不清自己写了多少份,说了多少遍。有人猜测这种重复可能是有意为之,目的是通过对比每次的口述和手写记录,判断每个人说的和写的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临时编造。传闻有专门的AI负责阅读所有手写记录,从字里行间的细节、措辞、篇幅甚至字迹下一些判断。
到了第二个月,形势开始转变。
富秋烟和几名军中高官抵达监狱,亲自和嫌犯们谈话。
谈话之后,开始有人无罪释放,但无罪释放后还有三种处理结果:官复原职、换职降职、开除军籍。
有人被押上军事法庭,审判后枪决。
还有继续坐牢的,但都给了具体的刑期。m.χIùmЬ.CǒM
江烨旁观了富秋烟处理这件事的全过程,她还是比较仁慈,最终处决的仅有18人,坐牢的277人,剩余的7991人都被释放,这其中又有一半留在军中。
富秋烟的侄女被判决无期徒刑。
这件事算是结束了。
……
冬至。
江烨回到江烨星召开冬季会议,每年冬至都要开一次会,基本相当于年底的总结会,盘点过去一年取得的工作成就,上报还没解决的问题,并做来年的大体计划。
今年发生的大事比较多,社会变动很大,因此冬季会议持续的时间也比往年长一些。江烨周一参会,一直开到周六才结束。
周末上午,江烨独自待在家里休息。
昨夜刚下过大雪,窗外一片雪白,像是奶油的大海。几只黑色的乌鸦挤在窗外瑟瑟发抖,把身体紧贴在玻璃上,天气太冷,而江烨的房子是暖的。
江烨坐在窗台上,近距离凝视那些乌鸦。江烨星的乌鸦貌似是引进的外星种,个头大的出奇,每只都像黑猫一样,估计得有七八斤重。
距离这么近,那几只乌鸦居然不害怕,反而歪着脑袋和江烨对视,总兵府附近人烟稀少,而且卫兵军纪严明,不会随便开枪打鸟,大概这些乌鸦都习惯了人类的存在。
据说这种鸟很聪明,江烨动了恻隐之心,去厨房拿了一盒鸡蛋,打开窗户。
他本想把鸡蛋盒放出去,没想到刚打开窗户,几只乌鸦都蹦了进来,望着江烨。
江烨挠挠头,感觉让这些黑鸟进家里不太吉利,但又觉得不能迷信,于是没有管,把鸡蛋盒放在窗台上。
乌鸦们也很乖,围到蛋盒旁,啄开鸡蛋猛吸蛋液,站在窗台上吃起来了。
手机忽然作响。
江烨拿起手机,居蓝蓝的电话。
“喂?”
“首长,我带接班人来见您,卫兵说需要您许可才能放行。”
“好,你把手机给卫兵。”
江烨说了两句,挂断电话。
他抬头望向窗外,很远处一辆漆黑的车缓缓开进,从厚厚的雪上漂浮过来,像是小型的破冰船,最后停在楼下。
车门打开,居蓝蓝先下车,然后从车上跳下一个矮矮小小的青年,两个人都穿着肥肥大大的羽绒服,冻得哆哆嗦嗦,站在门口敲门。
江烨看了一眼还在吃鸡蛋的乌鸦们,不慌不忙起身下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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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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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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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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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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