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庙宇,这里更像是个碉堡,或者说坟包。
庙宇占地约莫有两百平,由巨型岩石堆砌成圆拱形,四周都是封死的,仅有一扇厚重胡杨木门,堵着唯一的入口。
胡杨树,号称沾水三百年不死,死了三百年不倒,倒下三百年不朽。
可这一扇厚重异常的胡杨门板,已有被风沙腐蚀的深深痕迹。
在胡杨树正前方,靠近沙坝处有光滑圆形石台,上头隐约可见骸骨碎渣,以及斑驳血迹。
白西丁从骆驼背上,取出闪烁着寒光的柴刀,将马利克的尸体拖拽到石台中央。
还没等动刀,就有一群秃鹫呼啦啦飞下,将白西丁围成一个圈。
“小兄弟,你在旁边瞧着吧。”白西丁咧嘴冲我一笑,“最好让你旁边的姑娘捂上眼睛,省得做噩梦。”
柴刀落下,秃鹫扑棱棱抢夺肉食,鲜血飞溅,场面不堪入眼。
秦澜注视着白西丁的动作,俏脸上没有太多恐惧,反而蹙眉不解问:“师父,这种习俗会不会太残忍些?”
“不会。”
我解释说:“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乃是发了大愿心,方体悟佛道本真,立地成尊。”
“人活着时,食五谷禽兽,死后或化为泥土滋养草木,或化为肉食哺育飞禽走兽,化为天道循环之一。”
“因此,天葬与土葬,水葬,火葬,并没什么两样。”
秦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时天色渐而昏暗,待到煞气腾升时,阿卜杜勒肩膀处的尸气开始蠢蠢欲动。
他疼得龇牙咧嘴,苦着脸凑上前询问:“仙师,您是不是该替我解毒了?”
“稍等。”
“啊!”
我话音刚落,就传来了白西丁的惨叫声。
一群秃鹫分食过马利克的尸身后,竟一窝蜂的涌向白西丁,锋利的喙叼在他身上留下道道口子。
皮肉被一点点撕下,双眼被啄瞎,只剩两个流血的空洞时,白西丁仍不甘心的抡起砍刀,胡乱的挥舞着。
望着天上黑压压数以百计的秃鹫,秦澜忐忑问:“师父,这些秃鹫攻击过白西丁后,会不会来袭击我们?”
“秃鹫食腐肉,天性不会对人下手,你尽可放心。”
秦澜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脊背被啄食只剩白骨,仍苟延残喘的白西丁,颤抖着声音道:“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白西丁都被琢成这幅鬼样子……”
我解释说:“白西丁之所以会被秃鹫攻击,是因为我在他背心上写下的符咒,是逆五行遮蔽生机的阵法。”
“这种阵法能中和他体内的阴气,同样阴阳相冲,他身上属于活人的气息便没了。”
“我只告诉他,将衣服连穿三天,痨病就会愈合。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穿上这件衣服以后,他在动物的眼中与死人无异。”
“这群秃鹫是被常年天葬饲养出的生物,对死尸及其敏感。在它们的眼中,白西丁就是会动的尸体。”
秦澜呆滞良久,才喃喃不可置信的道:“师父,你竟然是这种阴险的人!”
我懒得理会秦澜,转而平静对阿卜杜勒说:“轮到你了。”
阿卜杜勒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眼疾手快取下白西丁包裹里的火铳,哆哆嗦嗦瞄准我的脑袋。
“你……你少耍花招,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在阿卜杜勒抬起枪口时,秦澜冲上来挡在我的身前,神色肃然道:“我能挡住他一枪,剩下的就交给师父了!”
火铳里头装着的是铁砂,开一枪就像是炮弹似的,足够将秦澜的身体炸穿。
哪怕她拥有不死之身,想要将残破身体愈合的过程,也极为痛苦。
能在性命攸关之际,毫不犹豫的挡在我身前,秦澜的做法着实让我感动。
我将秦澜轻推到一旁,平静注视着阿卜杜勒说:“你自己从山上跳下去,可免受皮肉之苦。”
“若我出手,你可能会比白西丁死得还惨。”
白西丁凄惨的死相,以及我精密的算计,都给阿卜杜勒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此刻精神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外加上肩膀疼痛,颤抖着声音冲我吼道:“把伤口给我治好,要不然现在就崩了你!”
“我……我可没白西丁那么好对付!”
我冲着骆驼背上的墨如初吩咐一声:“燃松香!”
“好勒大哥!”
墨如初迅速从椅背弹出一柱松香引燃。松柏长青,是招阴和养阴的最佳物品。
阿卜杜勒中了尸毒以后,身体开始自动吸收阴煞之气,但普通情况下,天地之间阴煞之气的含量及少。
白西丁死之后,留下浓郁的怨气与煞气,由松香为引,尽数灌注入阿卜杜勒的体内。
阿卜杜勒的身体就像是一块海绵被丢入水中,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尸化,浑身僵硬额头青筋暴起,肌肉开始痉挛。
不出一分钟,阿卜杜勒就会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僵尸。
此时,阿卜杜勒意识到自身已无可救药,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我和你同归于尽!”
咔哒——咔哒——
连续扣动几次扳机,火铳都没有任何反应。
“怎……怎么会这样!”
阿卜杜勒面上惊恐渐而凝滞,胳膊也开始僵化,火铳当啷一声吊掉在地上。
时机已到,我抬脚踹在阿卜杜勒的胸口。他被踹飞出五米多远,又顺斜坡滚落到山顶边缘。
再向前一步,就是由流沙形成的山坡。
呃——
阿卜杜勒双眼中愤怒转化为凶戾,待缓慢从地上站起时,我捡起火铳,瞄准了他所在的方向。
“十,九、八……”
秦澜疑惑问:“你不开枪等什么呢?”
“三、二、一。”
最后一声落下,阿卜杜勒眼神中属于人类的神光泯灭,从而转化为僵尸的呆滞与暴戾。
在此同时我扣动扳机,震耳欲聋枪响与硝烟弥漫后,阿卜杜勒的尸身被火铳冲飞,跌落入黄沙堆积的山崖之下。
随着阿卜杜勒身体滚落,带动流沙轰鸣着滑下,待到山脚处时,已将阿卜杜勒的尸身掩埋在十几米深的流沙之下。
秦澜好奇道:“师父,你刚才倒数,是为了耍帅吗?”
“胡说什么呢。”
我轻轻一巴掌拍在秦澜的脑袋上,“我在倒数阿卜杜勒尸化的进程,只有他彻底变为僵尸,我才会开枪。”
“修道之人,最为在意气运。虽说我有意让这两人去死,但白西丁是被秃鹫喙死,阿卜杜勒沦为僵尸后,我对付他更是名正言顺。”
秦澜恍然大悟,“就是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呗。”
“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还蛮可爱的。”
……
我背起装有秦茵肉身的睡袋,又从背包中拿出秃鹫神像,站在神庙门前,“我来旅行承诺,请开门。”www.xiumb.com
嘎吱——
厚重木门从两侧打开,里头黑魆魆的一片,还透着潮湿霉味。
鸣沙镇几百年供奉的食阴之神贝特,灵身就寄宿在神庙中,它能控制神力,遮蔽方圆五十里天空,足以见得实力非同小可。
像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存在,对付起来务必分外小心!
临进门前,我嘱咐秦澜:“你就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门半步!”
“哦。”
秦澜答应得格外爽快,可我前脚刚踏进去,她后脚就跟了进来……
万分危急之中,已不是能推阻的时候,我只能默许秦澜跟着我。
昏暗石屋中央,有一处圆形石台,底座上雕刻了层叠云朵图案,中央位置本该摆放神像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四周墙壁有凿出的凹槽,上头摆放着古铜托盘,里头放着灯油和灯盏,却没有燃烧。
九十九盏长命灯,中央摆放神像,是最中规中矩的供奉布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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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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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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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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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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