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灌溉两岸几百亩田地,日光将禾苗镀了一层金边,房屋虽简陋,却有种世外桃源的原始美。
“这么好的地方,可惜了。”
我叹了口气,将怀中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扔在门口,转身离开。
秦茵环顾四周,朝着不远处茂密的灌丛吹了声口哨。
顿时,刚才逃跑的骡马一窝蜂的向我们跑过来,至少有二十几只。
我原以为,秦茵要选一头骡马骑着回去,却没想到她把缰绳拴在桥边越野车的保险杠上。
由于秦茵的控制,前头骡马行走得迅捷不失平稳。
陆鹤鸣懒洋洋的躺在后座,“牲口拉汽车,你他娘的可真会享受。”
“不想坐就滚下去!”
这从陆鹤鸣倒也没争辩,只是嘟哝了一声,“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就侧卧在后座上打着盹儿。
有牲口拉车,根本用不着我打方向盘。我将座椅放平了,也准备眯一会儿。
一旁的秦茵终于憋不住问,“你搞的到底是什么名堂?”
“什么名堂,似乎与你无关。”
我把玩着手里温凉的玉萃,“你只需要知道,有这东西在手,就能暂且保秦澜灵魂健全无缺。”
“先让秦澜苏醒,至于肉身的事,便没那么着急。”
后头躺着的陆鹤鸣幽幽的道,“兄弟,其实我也挺好奇的。神女分明是受害者,为啥得不到玉萃的认可,魂飞魄散了?”
我疑惑,“这事与你们没有关系,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
“好奇。”秦茵当即回道。
陆鹤鸣挠了挠头,“兄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无欲无求。这事不弄清楚,我总觉得心里刺挠的慌。”
“好,告诉你也无妨。”
我即便回答道,“昨晚,我独自一人去了神女庙一趟,在房梁上找到了陈树的日记。”
“日记中,记载了十年前的那场大旱灾发生的事,以及一切事件的因果始末。”
“一九八七年,陈树因党派之争被追杀,流落入黑河镇,被镇长收留。”
“因镇上缺乏食物,就由镇上人集合家里值钱的物件,交给陈树带出镇子,到外界典当来粮食度过灾年。”
“却不曾想,来镇上贩货的年轻人悄悄勾搭神女。常年幽闭的神女禁不住花言巧语,怀了贩货人的孩子。”
陆鹤鸣一拍脑袋瓜,“我明白了!这神女是自己偷尝了禁果,惹了神灵震怒,才引发旱灾,所以没办法融入玉萃!”
“你只说对了一半。”
我继续说,“五年一小灾,十年一大灾,丰年屯粮,欠年备荒,自古以来便时如此。”
“可黑河镇被玉萃之灵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忘了灾荒的味道。这场席卷南部的大旱灾,玉萃挡不住,因此才有了灾劫。”
“当然,神女身体不洁,无法帮玉萃凝聚信仰之力,也是一部分原因。”
“日记中说,货郎与神女的事被镇长撞见。为了不让丑事败坏,神女与货郎杀镇长灭口。”
“事后,神女声称自己被镇长侵犯,被迫自卫。”
“镇上十几个大户分别派出一人,共同见证为神女验身,后证实神女确实有被侵犯痕迹,这才没有追究镇长被杀一事。”
秦茵愠怒,“这不是打着验明正身的幌子,集体耍流氓么!”
我说,“大概是这个意思。”
“这一场景被神女的弟弟郭方看到,因此他误会是镇上人对他姐姐设计下手,因此怀恨在心。”
“原本废除神女,这事也就结了。可谁也没有想到,神女竟然分泌乳水,推算日子与镇长被杀当日不符。”
“神女自知瞒不住,便在屋中悬梁自尽。神女的父母以为自己的女儿是承受不住羞辱而死,去找镇上的人拼命,被群人打死。”
“当日,郭方并不在场,而镇上人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对孩子下手。”
秦茵美眸中闪过女性特有的八卦光芒,“所以就有了郭方怀恨在心,用自己的身躯铭刻邪阵,引神女复仇?”
我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陈树的日记,仅记载到这里戛然而止。”
陆鹤鸣恍然大悟,忍不住称赞道,“兄弟,你这本事真他娘牛逼!我们都不敢出门,你竟然大半夜杀进老巢,神女还不敢拿你怎么样。”
“回头你把本事教教我呗,我可以慢慢学。”
我回说,“好。”
秦茵少有的赞许我说,“我本以为你是个愣头青。可这么陈年古旧的事,你都能调查得清楚,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我没有调查清楚,只是复述了陈树的记载而已。”
我淡然回道,“更何况,陈树的话也不见得是真的。一件相同的事情,一千人有一千种说法。”
“刘青林觉得,不过是他联合当年的大户,想要打造新城镇造福百姓,被神女怨妒,才发生惨祸。”
“郭方觉得,是镇人单方面对不起神女,复仇也是理所应当。”
“陈树从未亲眼见过全过程,却在日记中写得格外具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秦茵愕然,陆鹤鸣则一脸懵逼的问,“兄弟,那他们到底谁才是真的?”
“人在描述情景时,会下意识用谎言掩盖不利于自己的事实。至于真相如何,我也不知。”
听过陈树的日记后,陆鹤鸣与秦茵大概觉得,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可我只是点拨几句,反而让陆鹤鸣一头雾水。
秦茵皱眉思忖许久,忽如醍醐灌顶般浑身一颤,再看向我的美眸中,竟带着警惕。
“你好大的本事!”
我问,“此话何解。”
秦茵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沉缓说道,“你诱导陈树自杀,从陈树口中得知部分真相。”
“陈树死,镇上失去主心骨,刘青林只能求你对付神女。作为要挟,你从刘青林口中得知部分真相!”
“又利用刘青林等人,前往神女庙,逼迫郭方说出部分真相。”
“最后,陈树是自杀。镇上当年与神女相关的老人,被神女所杀。神女因急于复活,被玉萃侵蚀得灰飞烟灭。刘青林则死于我之手。”
“你经手一切,却没弄脏自己的手。好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李天赐,我简直太小看你了!”
对于秦茵的评价,我并不否认,更不做理会。
我此次下山,本是应天命而为,积累气运加持己身,犯不着主动干扰因果。
陆鹤鸣帮腔道,“我兄弟聪明,不惹事也不怕事,你管得着么!”
“我……”
秦茵错愕,可回头想想,又觉得我没做错什么,终而不甘的询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结合了他们三个人的说辞,自己有什么判断?”
好奇心真是个有趣的东西,秦茵竟会为了一件好不关己的事情,对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说,“我告诉你可以,但作为交换,你必须给我九龍棺的一切讯息。”
九龍棺是慕容长青此次下墓,志在必得的东西。倘若我将此物弄到手,就可与她讨还肉身。
秦茵有强大的情报网,肯定对九龍棺有所了解。
可她为了控制住我,避免我单干,绝不会轻易将消息透露。
我没想到的事,秦茵竟爽快的回答说,“好!”
陆鹤鸣也一脸渴求的看着我,见他们如此上心,我就将自己的一系列判断,向他们和盘托出……
十年前神女惨案,最大的黑手不是神女,也不是镇上的那些大户,而是表面看上去仁义道德,实际匪性不改的陆鹤鸣!
是他,一手酿造了黑河镇的悲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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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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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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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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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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