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里呆的时间其实不多,可是待在这里的那段时光是真的很悠闲。虽然她上辈子其实也很清闲,可那感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种是无所事事的,整颗心都很空泛的闲,一种是莫名觉得充实舒适,还有亲友慰藉的闲。
明明她只是闷头练功,明明她只是偶尔翻墙去逛街,明明她都没怎么来过海岸,可是一闻到那海水的咸涩味,当年司南伯府里的和蔼老人,大街上举个小风车叫嚷着蹿过街巷的小孩,港口那些午休时还会吆喝两句调子的船工……这种种的景象就会侵袭她的脑海,让她不自觉地出神。
可是她还有她的任务,还要填上李云睿给自家傻男人挖的坑,最重要的,还有太多人在等着她回去。
“活下去,才能再回来看看……”白欢低声喃喃着,抱膝在崖上坐了许久之后,忽而有些狰狞地笑了,“不要让我知道,这次也是你……”
她想知道她母亲得的是什么病,可却一直都没问,这次临走之前,她特意回了一趟范府。
范闲说那很像某些老年病,可她的母亲却不是真的病,而是被下药了。
“这毒真的很恶毒。它应当是某些很难和血液中的成分发生反应的物质做成的,下毒之人会用银针将它点入人体内,然后使之参与血循环。它的恶毒之处在于,它一定会使中毒者的身体出现问题,但它什么时候发作,发作了又是什么症状,还有什么时候死人,这一切全都是随机的。”
“毒液中无关紧要的成分被溶解,而不能溶解的成分就会分散游离在其中,遇到血管窄小的地方,它们很自然地就会堵住,堵的位置不同,所以患者的症状也会不同,可能会造成语言障碍,可能会让人行动迟缓恶心反胃甚至可能会直接变成疯子,还可能像你母亲那样变得十分嗜睡。”
“人本就会因为饮食与糟糕的生活习惯而在血管中沉积杂物,老年病的成因也多半是如此,所以在这个没有仪器能做深层检测的年代,误诊太正常了……至于我会察觉到,也是因为我小时候在老师那儿听说过这种药,又觉得以你母亲的年纪,尤其是十年前的年纪,她实在不应该患上这类的病,所以就特意多验了一道……”
“据老师说,这药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了,也不知道这下药的人是从哪儿找来的方子……但我更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人研究出来的,毕竟这原理听起来就像是咱们那个世界的西医才会想到的……”
她想不通,她母亲……在进京前就被害了,那便不大可能是久居京里的人。
可母亲说薛家在儋州也是大族,按照家里的规矩她鲜少会与外人接触,即便是打猎也是等马车出了城,才会翻上马背的,能见过面有交道的基本都是名门望族家的后辈,而且因为家族的利益需要,她根本不可能与他们结仇。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时候她三十来岁,有家有子,并且丈夫刚刚高升,她结识的那些人与她一般年纪,基本也都是成了家,忙着教养子女的时候,是哪个这么闲来给她母亲下毒手?
如果是嫉妒她家老爹高升,那借着与她母亲相识的这份情,让他们在京里多拉扯一把自家的族人或者子女,岂不是更符合大家族们的利益需要?哪里会直接把关系人毒死了……
难道想毒死她娘之后把自家的人嫁给她爹?那人没走的时候不下毒,人都快到京都了才下毒,让媒婆踩着万里路去说媒吗?琇書蛧
考量种种之后,她不得不再一次地怀疑到那个四十多岁不要女儿也不出嫁,等听说女婿会影响自己的权力了,又跑出来和女儿谈亲情牌的疯女人身上了……
毕竟她们当年都曾是在范府老太太跟前跑的孩子……就连她这个从未谋面的都能让对方几次派出杀手来,谁知道母亲会不会也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让她记恨上呢?
她朝着范府别府的方向看了一眼,或许那位老太太会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老太太愿不愿意告诉她呢?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决定要去问一问,多知道一些信息,事情推起来才更有谱不是?
“什么!陵烟被人下毒了?”老太太一掌拍在桌上,后又有些颤抖地将手收回袖中,她神色凝重地沉默着,许久之后,她问道,“欢儿来找奶奶,是想知道些什么?”
“母亲是从十多年前,父亲去京都述职时开始发病的,依范闲的说法,母亲应当是那时便被人下药了……”白欢小心地倒了杯茶递过去,仔细瞧着她的神色道,“欢儿觉得,或许是与母亲有旧怨的人……但母亲不记得自己有仇家,因而……欢儿就想来问问奶奶,您能否猜到些什么?”
“十多年前……”老太太表情有些复杂,她垂下头盯着杯中的茶叶道,“欢儿……可能保证今日之事,再不会让他人知晓?”
白欢一愣,这是愿意告诉她的意思吗?忙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她顿了顿又道:“奶奶安心,您的院子隔墙没耳~”
奶奶神情放松了许多,她笑了笑,伸出指头在她脑门上点了点,随口调侃了一句:“你就算有出息了,这尾巴也得压一压,不然日后的相公都要让你吓跑了~”
玩笑过后,老太太敛了神色,双手捧着茶杯,开书絮絮地说起往事:“其实,这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当年在诚王府给如今的陛下当奶娘……当时王府里的孩子基本都已经长大,进京去玩权术了,所以天天在我跟前玩儿的,除了陛下与他身边的小太监、靖王外,只有……云睿。当年我其实最喜欢她,小小的,漂漂亮亮的,又聪明又会讨人喜欢,又是王府里唯一的小姑娘……”
“后来有一天,一个小丫头和她的仆人从那座山翻了过来,小丫头摔伤了腿,而你娘当时在山里打猎,顺手就救了她,你外祖母很喜欢,可那个小丫头在庆国没有户籍,在东夷又……出行很是不便,说不准还会被当成敌国探子,于是就费尽心思去青岩的县衙改了文卷,将柳家早年时候就身亡的一个闺女身份拿过来给了丫头,对外就说是远房亲戚来寻亲,认你外祖母为义母了……而云睿,就是从那时开始变了……”
“我与你外祖母有些交情,自然也是认得那个丫头的,有次在那几个小子面前提起了丫头,那几个臭小子就扎堆地去看丫头……那时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够妥当,让云睿觉得我们不喜欢她了,觉得那丫头抢走了她的哥哥和奶娘。她很偏执,所有与丫头有关的人事物,她都恨极了,当年许多人甚至只是和丫头见过几面而已……你母亲……或许也是被牵连的吧……”
老太太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没了精神:“谁都没想到,她后来竟然会发展成那样……只是到底也是个可怜孩子……”
“让你母亲在京里……万事小心些吧,实在不行就回来。”老太太在她手上拍了拍,郑重道,“我会与她寻个好地方修养的。”
“我会告诉母亲的。”白欢笑了笑,面不改色地道,“欢儿这趟回来也是因为母亲想这儿的花茶了。她好不容易才有了精神,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们都给她买,可谁晓得这回是想喝儋州的花茶……本以为范闲那儿会有一些,结果他说茶罐子漏水了,把花茶全泡坏了,欢儿就只能千里迢迢的回来买了~”
“你母亲离乡这么久,想家了也是正常的,一会儿走的时候上管家那儿多拿一些,昂!这闲儿也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茶坏了也不写封信来告诉我……”老太太愤愤地捏了拳头,在手心里锤了一下,“对了,后厨刚出了新糕点,你拿一些去,一会儿路上饿了也好作当干粮……”
“哎哟,那欢儿就先谢过奶奶了!”白欢小手一拱,谢完了,转而又一摊,有些捉狭地挤了挤眼道,“哎~其实范闲也是忙着他的婚事嘛~奶奶你可是不知道,他啊,听范大人说给他定了亲,就到处惹事吵着闹着要退婚,做的一副地痞相,结果见了人家姑娘之后又后悔了,巴巴地跑去送礼赔罪,如今怕是还忙着哄人家回心转意呢,可没功夫管花茶的事儿了~”
“胡闹。”老太太嗔骂了范闲一句,又捂嘴跟着白欢一起嘻笑了一阵,却忽然停下,转而问道,“闲儿的婚事有着落了,那欢欢的婚事如何了?我可听人说二殿下追你追得紧?要是躲不过了来找奶奶,奶奶给你撑腰!”
白欢笑容僵了僵,立刻火烧屁股似地告辞逃了。
可出府之后,她方才那副又羞又窘的表情就没了。
京里的那个疯子变成如今这样,居然只是因为嫉妒?
她想说恶毒的人果然只会把别人往恶毒了想,那种人疯了也是活该,可又莫名觉得……就如奶奶说的,的确可怜。
可是她可怜,被她害死的人就不可怜了吗?因为她的怂恿,而即将失去父亲的郭宝坤就不可怜了吗?
尤其她还想杀了从未与她结过怨、仅仅是与那个“丫头”有关系的她和母亲,所以,这种可怜,让她十分倒胃口。
……
白欢回了客栈,刚一进门就有个人抱着一个大麻袋冲了了上来:“白欢,你快看我这品相如何?这回我挑东西的眼光总比那几个家伙强了吧?”
心情不妙的白欢一把将他推了开去,坐到椅子上喝水:“你整天没事儿非和他们几个比来比去的做什么?你们五个都虚心一下,相互学习相互理解,那多和谐……”
白欢将再次凑近她的麻袋扒拉开看了一眼,惊道,“你这是上山拔树了吗你!”
“谁让他们总说是二殿下玩过家家才管叫我'将军'的呢!咱们殿下府上总共才几个被赐名号的!他们打不过我就扯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化,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就是啥不懂也能比他们厉害!”杨牧搓了搓手,咧嘴笑得口水都快下来了,“嘿嘿,你看如何?这么大一颗,这么多颜色的,怎么说也是稀罕物中的极品了吧?”
白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么大一颗……你老实说,到底是哪里搞来的?”
杨牧神神秘秘地道:“是这儋州的知府给殿下送的投名状!他想升官呢~”
白欢一惊,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我让你们偷偷去买东西,谁让你去找知府了!咱们行踪暴露了怎么办!”
那杨牧十分灵活地跳开,解释道:“哎呀!我给了钱的呀!我们本来不是听你的吩咐在海边上找人买珊瑚吗,那知府得了消息,就悄悄让人来问了一声,我说是咱们二殿下要买,他就便宜卖给我了……”
“那也不行啊!你知不知道这是陛下老家?你知不知道这儿有多少人是京官的亲戚?这消息要是露出去可怎么得了……”白欢头疼地在房里画陀螺,转的杨牧头晕眼花,她忽地一定身子,“不行,你赶紧去把那几个叫回来,咱们改买药材……听到了没有!”
“你先等我缓一缓……”杨牧有些头晕地扶在茶几上,两眼星星地问道,“我们买药材做什么啊?”
“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去!”白欢说完,就往他怀里塞了字条,“我先出去一趟……你们把东西买齐了就回到这儿等我,不要再乱跑了!”
说罢,她就跳窗出去,自己去了。
她真是脑子瓦特了,才会把这么要紧的事情交给他们几个去做!
遮遮掩掩地在渔民家里溜了一圈,偷偷摸摸地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珊瑚之后,白欢扶在墙上再一次叹气:“也真是作孽,怎么这么点小事都能出问题……”
然后她有些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这么些天,我就不知道叹了几回气了,可别年纪轻轻就老了……”
她摸脸的动作突然一顿,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真相?难道承泽不是少年装老成,而是真的因为这群兔崽子然后变得老成的?
白欢身子突然一哆嗦:“不行,得赶紧把事情做完了把人都遣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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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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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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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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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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