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按陈萍萍的指示守在使团门外,尾随那伙人一同离京的某人,却并未去到她的岗位上,还舒服地窝在厚实的毛毯中沉睡。
待她迷迷糊糊醒来时,瞧见桌案后头还坐着那个端端正正的身影,她第一句便骂了过去:“臭小子敢不睡觉?!”
那头传来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声,她怒从心起,睁圆了眼睛正要再教训教训,然此时清晰许多的视线让她不由一傻,问道:“我们怎么换房间了?”
那人搁下笔走过来,给她披上外衣道:“天气凉了,臭小子便将你抱来卧房里了,如此服务可还满意?”
“嗯——满意满意,甚和我心~”白欢闻言,立刻眯着眼睛像个装腔作势的老员外般点头晃脑,又色眯眯地摸着下巴瞅着他,“都怪这秋风凉昏了头,我竟不记得昨夜里是否有美人儿同榻暖了?”
即便早知这丫头说话没半分含蓄了,但李承泽仍是被她接的这话惊得一愣,方才还微凉的面颊忽地就发起热来。
李承泽掩唇背过身去,十分顺手地倒了杯茶来压惊,略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失了气势,便也学着白欢的口吻,反身瞪了瞪她道:“我记得先前明明是我调戏你,如今却怎么反过来了?”
白欢一挺胸脯,骄傲道:“说明我段位高啊~小朋友~”
李承泽忽然被茶水呛了一口,烧红了耳朵,忽地扭过身去掩饰般地又倒了一杯茶道:“昨日必安在各衙门里找了一夜,才从镇抚司地牢找出来的铁网,已经送到主院里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还真的有?”白欢惊喜地蹦下床,三两下就套好了衣服,边扎着马尾边往门外跑,李承泽没她那速度,便只能跟在她后面满脸无奈地追。
白欢跑到前院时已经将自己拾掇了一遍,勉强能见人了,此时见到空地上果真堆着一推铁网,立刻便上前去看,她将那铁网抓在手里提了提,道:“不错不错,分量不轻啊,哪里拿来的?怎么还真有衙门会备着铁网?”
白欢那话本是随口问的谢必安,却没想到回话的是蹲在铁网边上扯绳的一个小子:“没见识过吧~这可是我家府上的天罗地网!”
白欢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又回头疑惑地看向立在一旁的谢必安。
谢必安也没有废话,直接报了那人的姓名:“杨牧。”
见他没有更多的解释,她便只能当这人也是承泽收的某一个门客了,于是便带着两分好奇与礼貌地对着那人问道:“哪家府上?”
“你不记得我了?!”谁知那人却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忽然就暴了脾气,“你都赢走了我的马了还问我是哪家的?真是无耻!”
他忽然就从背后抽了把斧头出来:“今天非得跟你好好打一架不可!”
“哦~”他这一说白欢有印象了,当年因为输不起不肯交付赌注然后被她与灵儿收拾过的小子,但她却没有叙旧的打算,只是立刻就抽出把剑来,怪笑着应道,“既然你还不服,那就打吧!”
说罢,白欢就举着长剑冲上去与那小子拼斗起来。
这小子是京里出了名的能动手就不讲道理的家伙,而白欢却知道他不讲道理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听不懂别人讲的道理,所以……讲啥呢?晨练比什么都管用。
不到一炷香,那杨牧就捂着屁股乖乖呆着不吭声了。
他哪里见过不往别人心口刺,却偏偏像条鞭子似地时不时往人屁股上抽一下的剑?
他瞥了一眼谢必安,又瞥了一眼白欢,觉得果然还是谢兄的剑厉害,这丫头的流氓剑法哪里算得什么正经武学……
“这就不打了?”白欢将剑回了鞘,将剑杵在地上很有些戏谑地半依着,冲他挑了挑眉,“可我看你还是不太服的样子嘛~”
杨牧憋红了脸,好一会才扯着嗓子嚷了一声:“我不和你打,大丈夫只和,只和君子打!”
“噗!”围观的谢必安憋笑出声,接了杨牧一记颇为委屈的眼刀子。
白欢很是不要脸地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那真不戳,我的确是个实打实的整人君子。”
杨牧的童年阴影很深,他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三番两次的被人造谣打不过姑娘就算了,可他第一次企图辟谣的时候竟被几个丫头当众痛揍了一顿,那谣言更是平不了了,现在他长大了自觉武艺高强了,结果还是被那个丫头当众打了屁股,而且他刚才还十分不巧地听说这是二殿下未来要娶的王妃……
他心中怨气不小,然而打又打不过,说更加说不过,且殿下已经在院中站着了,他不好太放肆,只得悄悄嘀咕了一声“屁的君子”,然后屁颠屁颠跑去二殿下跟前打招呼。
然后,他就听见白欢笑呵呵道:“承泽,这一趟事情太多,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你这边借我几个人手如何?”
杨牧忽觉背后一寒,两眼失神地扭头朝她看去,忽地就听身侧站着的二殿下轻笑了一声,然后应下了。
他脸立刻变得煞白,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这边的二殿下正瞧着他,那笑容温和却不容他拒绝,那边的白欢则是冲他咧了一口大白牙,笑容亲切而恐怖。
杨牧又求助般地看向谢必安,谢必安很直接地转过身,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无法,他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属下遵命……”
于是在北齐使团车队出发后,另外一只人数不多的车队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出发了,只不过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去往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这支小车队只有两辆车,四个随行的护卫,一个马夫。
护卫两两分守着坠在后头那辆盖着厚布的车,马夫则是由杨牧同学担任了,只有白欢悠悠闲闲地半躺在车里敲着她的小算盘。
杨牧虽然是个武人,在李承泽的府上也只能算个门客,然而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也能被分到公子哥那一批的。他这人粗鲁归粗鲁,但到底也是个官二代,平日里有些琐碎杂活也是全交给下人去做的。
譬如这不坐在马背上而是坐在车架上赶马的活儿,他就是头一遭,譬如他从未看过简洁到连个关隘归谁管、地域界线、城墙位置都没有标识明确的地图……以至于他时不时地就要停下来研究那张只画了几条河几座山的地图,偶尔还要问问过路人,然后,他们这一行人很自然地就迷了路。
“那老妇不是说往东南走三日到全州,再一直往东行就到儋州了?为何还要转向?”
“你怎么确定那老妇说的三日是坐马车的三日还是走路骑马的三日?是往正东行还是偏北偏南的方向?又怎么知道咱们有没有走过头啊?万一我们连全州也找不着怎么办?依我说,那儋州既然靠海,那咱们就找条大河顺到海边了再作打算为好!”
“万一那河最后流进山了怎么办?依我说,还是沿着官道去找过路的邮路信使最稳妥。”
“二殿下都说了要悄悄弄,你还找堂而皇之地找邮路信使?万一耽误了殿下的打算,你担得起吗?不如抓个商人来带路的好,等到地方了就给他咔嚓了,神不知鬼不觉……”
……
在他们察觉到自己一行人迷路的时候,已快要入夜了,然而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根本就无处可去,便就地扎了帐篷,之后那五个大男人就围着个火堆讨论的火热。
白欢根本跟不上这些人的脑回路,又发觉这几个人一吵起来就根本忘了吃饭这回事,便有些无奈地进林打猎去了。
另一个同样搭不进话去的,因为没有及时离开,而被夹在另外四人中间听得头晕目眩。
杨牧很不理解,他明明只带四个人出来,可怎么一谈起事情来就好像有八张嘴一样,叽里呱啦了半天也没能给他聊出个屁来,杨牧豁地站起来,大喊一声道:“够了!还有完没完了!”
那四人噤声,略有些不满地低头,十分默契地往火堆里扔柴以掩饰自己的表情,但这四人同时动作,火焰乍然碰到如此多的柴火,先是被压下了些,继而又十分愤怒地往更高处蹿了一下,离火堆最近的杨牧猝不及防地就被这股火焰燎了眉毛。
那四个护卫自觉惹了祸,慌忙跳起来扑火,却结结实实地在杨牧脑门上拍了几巴掌,甚至还有个拳头砸在了杨牧的眼睛上,也不知道这几人是真的手忙脚乱出了错还是故意打的,总之杨牧脱身出去时已经是一身的狼狈。
五个人站在原地相互僵持了半晌,其中一个护卫忽然冲杨牧挤了挤眉道:“要不,你去问问那位?”
他这一说,又打开了另外几人的话茬,另一位护卫也附和道:“对啊,听说她们白府全家都是从儋州来的,应当认得路吧?”
“不对,那位大人若是认得,方才便说了,怎么还会一声不吭地打猎去?”
“听说她是小时候来的京城,或许是印象不深了,所以不敢打包票,才没发话的吧?”
“可这地方也未必是去儋州的必经路,白日里咱们跟着……乱走一通,如今这地方,或许那位大人也根本没来过吧?”
最后发话的那位护卫说到一半,还歇了声饱含深意地看了杨牧一眼,这话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杨牧又恼了:“看看看,看我做什么?我走错的时候倒是也没见你们出来提醒啊?这时候知道自己长眼睛了,白天怎么都做了睁眼瞎呢?我头一回出远门,不认得路那是常理,你们几个又不是头一次出远门了,你们跟错了路,还有理了?”
这话真是点了火了,那四个护卫本是因为受了二殿下的叮嘱,知道这位大人当初遇到过什么等级的刺杀,从京城出来这一路上,他们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路过的一切活物身上了,哪里还敢分神去看其他?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家伙连个路都不认识,还敢偏离官道抄近路?能闹出这么低级的错误,他还好意思说?
于是这五个人一言不合又打成了一团。
白欢打了几只兔子回来,看着场间扭打成一团的五人,万分的无语……然后走上前去,一人送一个爆栗,将他们拉扯开去,每人怀里丢一只兔子:“聊不出来就别聊了,都不饿的吗!收拾好了就上火烤去,吃完了就给我去睡觉!等天亮咱们自然能找到路!”
杨牧瘪了瘪嘴,似是有话要说,还没等他开口,白欢就将手里拿着的一只兔子往他脑门上拍了一记:“叨叨叨叨叨,叨的人脑瓜子疼!”ωωω.χΙυΜЬ.Cǒm
有个眼睛上挨了杨牧一记反攻的护卫见了,忍不住便要偷笑,谁知白欢反手就往他脑门上也拍了一下,两只眼睛瞪着他恶狠狠道:“你!就是你,话最多了!晚上要是睡不安稳,你看我不削了你!”
等将猎物都烤熟了,他们也终于是能吃上口热饭了,白欢恶狠狠地在兔腿上咬下一块来,叼在嘴里不停地嚼着。
她如今只觉自己在白天偷的那几分闲,实在太奢侈了。
这是为了偷一天的懒,而葬送了日后无数的时间啊……她的本意是想从承泽手下拉几个人过来帮忙,可谁知道她的马夫竟然是个路痴,四个护卫却是天天只会斗嘴互殴的熊孩子啊?这几个人真的不是来给她添乱的吗?
等她把那几个护卫踢回帐篷去睡了,就去找杨牧要了他那份地图,待她把两份地图放在一块儿研究了半天,总算能把这两张地图的视角统一了。
王启年没有绘画天赋,因而她从老王那儿搞来的地图上,几乎所有的山都只是个符号,大山便画大记号,小山便是小记号,至于山势走向和山间的各种道路,老王表示他赶路从来不走路,于是乎此等琐碎皆可略。
她的这张各城镇村落的位置分布清楚,但山水地形之类的就太抽象了,而杨牧那张的信息虽然不多,但地形画得却很形象,山水之类不像她的那张一样只是画个小符号,而是绘有完整的江河走势山脉起伏。
待将两张图结合起来,她至少是能确定下从京城到儋州的路线了,只是还不知道他们如今的位置是在哪儿了。
她想了想,就去把值夜的杨牧提溜进了帐篷,她按着脖子让杨牧把他们今天从京城出来后走的路线画了一遍,两个人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半天,总算是能定下他们如今的大概位置了。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行进的线路,她把杨牧赶回去,又在几个临近他们计划的线路的村镇之间盘算了一番,才终于是安心睡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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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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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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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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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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