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地补了一觉之后,夜色已深,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翻出来的杂物都收拾了起来,只是成果嘛……至少比不做要好一些的吧。
只是越收拾,越是分心,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黑墙看了半晌,今天的监察院怎么这般的热闹?
白欢将床底的中衣捡出来,快速地折了两折,一把塞进衣柜,然后支着拐杖一颠一颠地出了房门,朝着甬道另一头传来不少走动声的地方靠近。
此间是设在七处和六处交界地带的地牢,居陈萍萍说,这里边关了一个极其凶恶惹人嫌的鬼,所以得把这牢设在监察院的两个血气最重的机构之间才能镇压得住。
从她进监察院至今,还没见过能关进这儿的重犯,所以这儿平日里也极是清净,除了定期过来送饭的,就只有一个七处本该退休却舍不得离去的前辈在这儿当牢头,别的人,虽然每天在牢门前来来往往,却决不会多作停留。
怎的偏偏今日聚了一堆人。
“院长的意思嘿~”
“噗!”白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范闲这活宝的声儿,还真是……不过昨个儿她竟然都没留意问问京都的情况,就让风眠给逃了,范闲都已经将人逮回来审了她才知晓,实在是不该。
“谁!”那边的人群忽然传来冷厉的一声喝,围在一旁的人迅速让开道来。
“朱大人,别来无恙啊~”白欢一手架着拐杖也不方便行礼,便只得抬起空闲的一只手,吊儿郎当地朝众人打了声招呼,慢悠悠地走近。
朱格就着昏暗的火光,目光阴沉地盯住这活着回来的人,心思转了几转,扯出个不带感情的笑来:“白大人这又是上哪儿闹了?”
“朱大人该知道才是。”白欢回了他一眼,嘴角很是仪式性地微微扬起,看不出喜怒,视线一转,看到一旁的言若海,笑意微微加深了些,态度和缓地朝着他见了礼。
又看向耸着眼皮偷瞧的王启年,语调调侃道:“身上的银子又叫媳妇儿收去了?”
王启年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几声,小手摸了摸心口刚收进去的银钱,笑得甜蜜:“还好我还在院里留了点私房钱……”
“哼。”朱格与她八字不合,也一贯不喜欢院里这些个行事随性,又贯会“败坏监察院威严”的人,一甩衣袖,眼神不甘地又望了一眼牢门,带着人走了。
朱格一走,范闲觉得空气都似乎清新了不少,心情愉悦地和言若海告别后,三两步蹦上前来上下打量了白欢一遍:“哟,这是上哪儿去了嘿,给自己整成了三脚猫?”
“我!”白欢单脚支着身子,拐杖一抬朝他打去,却被范闲灵活地避了开去,身子不禁一阵摇晃,只好收回拐杖柱着,眼睛恨恨地瞪着他,“看我打不死你我!”
“哎~”刚问出幕后真凶的范闲此刻心情极好,这顽劣性子也上来了,很讨嫌地一拍屁股朝远处又跳出了一段,“等你会走了再说吧!”
言若海无奈地摇了摇头也领着人回去了,留着他们三个在这牢房门前继续闹腾。
“你当我腿瘸了便打不得你了是吧?”白欢气急反笑,咧着嘴笑得很是瘆人。
王启年和白欢追打了多年,早就有经验了,一见她这笑便知道不好,悄悄拉了范闲一把没拉动,不管了,左右白欢也不会闹出人命来,小箱子往脑袋上一顶,背过身去,脚下生风,干脆利落地滑去了墙角。
只听得一声闷响,白欢手中留着一只老旧的弹弓,而对面的范闲,额头被人打了一记,也不知白欢是用的什么弹得,他伸手往额上一摸,竟是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范闲气愤于白欢这作弊一般的金手指,脚下快速动了两步刚想骂人,便是一滑,手舞足蹈地折腾了半天才稳住身子,好在没有狼狈地倒地,低头一瞧,监察院这光滑的青石板上不知何时被人倒了一地的水,蹲下身子伸手一摸,还有些滑腻腻的。
范闲恨恨地瞪了白欢一眼,又生怕这小妮子又掏出什么古怪的东西来,自己孤零零一个寻常人的肉身,可承受不住她那不知道有多少库存的打砸,只得瘪着个脸愤愤道:“……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哎——想好了说话昂~”白欢很是嚣张地将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我与婉儿,那可是手帕交,可不保证今晚会不会兴致一起,就去她府上共寝啊~若是与她吹个枕边风,或是说点什么陈年往事……”
范闲忙打断了她的话,挤着张脸讨饶道:“别别别!我怕了你了!大不了你那些护肤品我送给你了……”
这回轮到白欢傻眼了,她愣了一会儿,待到手中的湿泥弹滴落在衣摆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啥时候要你护肤品了?”
“啊?那不是你要的吗?”范闲也呆了呆,拿出条帕子抹掉额上的泥,“不是你托他找我要的?还是他没送给你?那他个大男人要去做甚?”
白欢联系了一下范闲说的话,忽然有了个诡异的猜测,含含糊糊地问:“你说我那……蓝票?”
旁观的王启年是没听懂,而范闲只想了两秒,便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这个这个……他果然还是好学的很啊哈哈哈哈哈~”白欢很是友好地上前给范闲整了整衣襟,就好似方才俩人那快打起来的架势,都是幻觉一般。
范闲纠结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怂地退后了一步,不敢受下她这过于友好的举动。
手落空了,白欢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正要同他继续斗斗嘴,冷不防被人往怀里塞了个包袱,眼带疑惑地看过去。
“这个,先前应下大人的事和一些东西……就还给大人啦。”说罢,王启年整好小箱子,朝着范闲那面歪了歪头,一手颇有礼貌抬在身前往外请,另一只手却背在后头急切地挥了挥暗示范闲快些走,面上则是一副狗腿贴心的模样道,“范大人~”
范闲接收到信号,飞快地眨眼示意后,清了清嗓子,正了神色恭恭敬敬给她施了一礼:“那就等你养好了,咱再和你约酒昂!”
然后他就趁着白欢没留神,将满是湿泥的手往白欢脸上一抹,转头便跑的飞快,徒留白欢一个站在原地气得跳脚。
转念一想,这账迟早是要讨回来的,她也犯不着气自个儿,心绪平复下来,一转身瞥见地牢的大门。
“诶哼!”她极为做作地原地扭了扭身子,悄摸摸地转着眼珠子打量四周,好似已经没人了?朱格刚被范闲和言若海气走,言若海那个憨子嘛……不用担心,嘿嘿…美人归我了!
于是便撅着一只伤腿,很是兴奋地一跃一米长,几步跳上台阶,用拐杖怼开那微合的牢门,很是鬼祟地溜了进去。
背着门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拐杖上吊着个食盒,肩上扛着把琴,很是矫揉造作地一甩长发,便朝着地牢深处走去。
据说那一晚,监察院是一夜的……笙歌。
关押司理理的是重牢,但七处里寻常犯人基本没能活着出去的,连普通牢房都能算半个摆设,重牢里便更加的空寂了。
却偏偏先前牢中唯一关着的又是从北齐抓的顶级重犯,为了有人劫囚时各处的人马都能及时听见响动,这的隔音设计反倒做了最差的,所以这夜里的声音难免就透去了院外。
向来看监察院不顺眼的官员们,这回算是揪到了监察院的小辫子,哪怕昨晚那乐声并不怎么清晰,只是隐隐约约地传出来一点,但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大的话柄了。
毕竟,陈萍萍不在的监察院,在他们看来,就跟没了妈的孩子一样,这权力滔天还不“栓绳”的猛兽,如今没有了陛下绝对信任的人管着,这本身就是一个罪过。
饱受监察院欺压的官员们,顿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苦水没白喝,一个个勒紧了头绳,势必要在陈萍萍休假回来之前,把他这破院子给端了。
白欢当时不觉得,直到第二天她到街头巷尾瞎逛悠,听到百姓们的风言风语时,才忽然察觉到怪异的地方。
她昨晚溜进地牢胡闹看妹纸,怎么那个据说退休后在那当牢头的七处前任主办没出来拦着她呢?
而且……因为她,监察院的风评好像变得更不好了,陈萍萍回来不会扣她钱吧?
不过……各部官员对监察院骂的那声“疯狗”也不是胡乱来的,正因为又疯又狗,没人敢与其正面硬拼,所以才成了无人敢管人人避之不及的,被称为陛下糊涂宠出来的一股“恶势力”。wWW.ΧìǔΜЬ.CǒΜ
不知咋的,白欢总觉得今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可能就会有个监察院的人窜出来把她揪回院里训斥一顿,毕竟……这事儿好像,也许,确实是她给折腾出来的,虽然院里不太重视自个儿的名望,但莫名其妙被全员上书痛批一顿,多少还是不大好。
她小心翼翼地溜进茶馆,刚准备坐到最末尾的空席上,忽地一声醒木拍桌,给她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在座上,她那腿真是好一阵痛。
“咱们上回说到,那陈萍萍乃是令北齐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可是呢,这铁血的汉子也有柔情的那面……话说二十年前,也曾有一女子令那陈萍萍痴情难忘……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陈院长自觉配不上人,只得暗自倾慕……也曾是为了那姑娘下九洋捉过鳖捞过珍珠的……”
“咳咳咳!”白欢那刚入口的苹果还没来得及啃呢,就先被口水给呛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茶馆里坐的这么多人,竟都是来听陈萍萍的感情史的。
这陈萍萍不在京都……这群人还真是越发胡来了,只是不知道这说书人是受了谁的吩咐,竟然这般胆大,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这儿编排监察院院长的桃花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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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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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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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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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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