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滕梓荆在刑部大牢关了也有三四天了,可惜六处的情报没有一处那么广,中下品级官员们的琐碎杂事他们可真是空白一片,她也不知道四处把人提出来没有。
说去就去,管他刑部衙门里有什么规律,衙门里有亲戚就是王道。
这倒也算是白欢这人的一大特点,分明人情世故知道的不少,却偏偏就喜欢做些让别人头疼的莽撞事。
她先前曾让风眠盯着滕梓荆的案子和长公主那儿的动静,就先顺路去院里问了情况。
按风眠说的,四处想等滕梓荆在刑部堂上判完刑了再以“救命恩人”的姿态把人提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给他一个抵不掉的恩情。
白欢思量了一阵,转身就去了刑部,本想□□去找她爹先问问这案子进度的,却忽然瞥见刑部大堂外围着一众人,就凑过去看了一眼。
还真巧,在审滕梓荆呢。
滕梓荆被人压在堂前,一处的那队眼线夫妻跪在一旁,指着滕梓荆声声控诉,说是他们亲眼见到滕梓荆刺杀郭保坤。
白欢扫了一眼,堂内除了主审官和官差就只有一个眼生的讼师,两个证人和滕梓荆,可怜的郭保坤就这么“被”原告了。
看了看审理进度,估摸着还得一些时间。
光凭她自己是提不出人的,只能是叫了马车,在外头截人了。
没等多久,人就来了,眼熟的制服,更眼熟两张的冷脸。
她一度怀疑是监察院的教育出了问题,院里八成多的人都被教出了一张严肃脸,这严肃脸还总比别人家的多了几分傲慢,哪怕是不穿官服,现在人群里也能一眼就认出来,穿了官服那严肃的气氛就更重了。
白欢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两眼,围观的一圈刑部杂役被官差驱散了,四处的人,有几个跟着主审官员进了后堂,两个扶着滕梓荆往堂外走来。
白欢整了整衣冠,也挂上张严肃脸走上前去:“滕梓荆妻子今天生了,我带他去看一眼,过会儿把人给你们送回来。”
“监察院办事,我们自当亲自把人送到院里才行,这位小公子还是莫管闲事的好。”出声拦她的是个神情倨傲的家伙,哪怕他身边的人拽了袖子提醒,他也硬要开口。
掏出自己的令牌在那人眼前定住:“六处佥事白欢,这位兄弟若是没听过我名号……那怕是消息不太灵便,等我回院里约你切磋一顿,总能记得了吧?”
“哼,你身为佥事,公然要拉着人在院内斗殴成何体统!”那人见到令牌神色乱了一下,迅速镇定,硬着头皮顶了一句。
“你快别说了,六处不好惹。”另一人把他往后拉了拉,自己上前给白欢行了一礼,“佥事见谅,他是刚来院里半年的新人不认得佥事,佥事请便,只是事后,还有劳白佥事把人送回来。”
“算你会讲话,不过他的账我还是会记得的。”说罢便把滕梓荆扔上车,自己翻身坐在外头赶车。
出城后,她找了个地方停下车,从她的小私库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两瓶伤药。
白欢刚想掀开帘子给他递进去,就飞出来一只木镖,她只好闪身躲过:“你干嘛呢?”
“你方才说,是我妻子生产,我才跟你走的,我家分明在京都城内,可现在马车却停在荒郊野外,你说我做什么。”滕梓荆趁机跳下马车,随手抓了块尖石指向白欢。
白欢无辜地抬了抬手上的衣饰:“你被刑部通缉,你妻子在城内自然待不下去,我把人接到城外了。况且,你难不成就打算以这幅姿容回家?”
“我……”滕梓荆语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这幅模样回家确实是不太妥当,他在牢里受过些刑罚,虽然伤的不重,但也是划破了皮弄得满身血污的。
“先回马车上收拾一下吧,这是伤药。”白欢把东西一把塞在他手上,把人也赶上车。
“为何帮我。”车里的声音闷闷地问。
“我爹是刑部侍郎,你就当我是从他哪儿知道你的事后,觉得同情吧。”白欢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妻子不知道你被通缉,她以为你这些天是跟着我爹去周边镇上查案的,以后要怎么跟她说你自己编。”
车内静了许久,滕梓荆掀开窗,抛出他原先的那一套破衣服,穿着整齐的从车上走下来:“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在这件事上,多谢了。”
“不必客气,你……”突然听到林内有人踩着细碎的步子悄悄渡过来,白欢莞尔一笑,一手拨了拨额间碎发,一手给滕梓荆递去一把刀。
借着递刀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就帮我个忙吧,别叫这群小耗子跑了。”
滕梓荆目露不解,随后林中传来的声响越来越近,察觉到不对,立刻戒备起来。
七道黑影,四个七品,三个六品,看来那人也是下了血本呢。
她虽然没杀过人,但天天待在六处,没见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没有一点犹豫,抽出剑立刻就迎了上去。
她先一步刺穿最强那人的脖颈,而后被另外三个七品围住缠斗,滕梓荆功夫也不弱,独自拖住了剩下的三人。
白欢隔几招就露个空子,引了刺客中招,将独自冒进的那个干掉后,顺势刮过另一人脖颈,又迅速解决了第三人,转而和滕梓荆联手收拾了余下的三个。
七个人,他们只留了一个活口,白欢抢上一步卸掉刺客的下巴丢给滕梓荆,转头就撑着马车大吐特吐起来。
板着脸强迫自己视人命为儿戏的滋味太难受了,尤其是躯干破开时露出的红白之物,未免太恶心。
滕梓荆解了某个刺客的腰带把唯一的活口捆起来丢到马车上,双手抱胸绕到白欢身后,意外地笑了一声:“呵,小子,你不是说自己是监察院的人吗?”
白欢不答话,继续吐。滕梓荆见她没有回应,继续调侃道:“这辈子没杀过人?几岁了?就这就吐了?”
白欢抬起头,眼神凶恶地瞪了他一眼:“大爷您请你闭嘴吧。”
“哎~快些吐完快些走,我妻子和我那还没见过面的大胖小子可在家等着呢。”
“你想的美,呕~”感觉胃里缓了点,白欢起身反驳,“没准是个姑娘呢。”
知道滕梓荆惦记着回家看媳妇,白欢也没多做停留,捂了鼻子在尸体身上匆匆搜了一遍就走。
这几个刺客都是穿的粗布黑衣,因为价格便宜耐用,这种布料寻常百姓家买的也多,只不过有几人怀里揣了玉佩、金银等物,显然这些人平日的生活水平并不低。琇書蛧
穿粗布衣服可能只是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因为没想过自己会刺杀失败,所以他们这些私人物品还留在身上,或许查查这些东西的来历,能有些线索。
扭头看向倒在一边昏过去的唯一活口,白欢一把摘下对方的面巾,平平淡淡没有特色的长相不由得让她有些失望。
别人遇到的刺客杀手都是帅的惨绝人寰,还有可能是某某楼的头牌刺客,下一任的楼主候选人,她这遇到的怎么总是歪瓜裂枣。
白欢郁闷地给他重新捂上面巾,不忍再看这张脸,突然发觉触感有异。
她挑起刺客的面巾好奇地摩挲了两下,又捏了捏这位刺客兄的衣服,又对比一般搓了搓自己的衣摆。
她是侍郎府的宝贝闺女,她大哥和爹平日又不怎么注重打扮,得到好东西都是往她院里塞,她这些年见过的好东西自然也是不少。
她今天这身衣服外层用的是南域进贡的重明锦,每年只出二十匹,若不是她爹案子办的漂亮得了庆帝赏赐,以她侍郎府千金的身份也是得不到的,哪怕是赏赐也只赏了一匹给白府,多的都在那些得宠的娘娘、王爷郡主家里边。
重明锦触感顺滑轻柔,花色繁复鲜亮,关键是贴服还不易散热,最适合作冬衣,可是数量太稀少,在遍地权贵的京都是真正的有价无市。
偏偏这料子的喜爱者又极多,任何东西一旦有了市场就会有人挖空心思去做。
于是有几种与之极相似的料子应运而生,这种布料被称作“回明锦”,京城的织娘们就利用更整齐细密的丝线纹路来伪造出与重明锦相似的手感。
可是却因为纹路太紧密且没有南域独有的蚕种,做出来的料子要比重明锦略厚重一些,且很难在保证顺滑手感的同时还添上花样,所以常常是纯色的布料。
这刺客面上用来遮脸的黑布就是回明锦的料子,回明锦虽然是“山寨”布料,但因为要比其他锦缎多耗一倍的蚕丝,所以价格也不低,少说也得百两才能买下一匹。
而这刺客,用得起回明锦,身上穿的却和方才那几人别无二致,一水的低廉粗布,看起来他们平日办事穿的衣服料子不差,只是今天特意换了身粗布衣。
未免自己粗心大意,再次错过线索,白欢将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衣服料子都查了一遍,果然又发现一处问题,足袋用的是水影棉。
寻常官员家的足袋都只舍得用厚棉布,这他娘的连下属用的足袋都挑了柔软暖和的料子,得是什么样富贵流油的人家才会对下人也这般贴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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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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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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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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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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