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刺杀你的是我的妹妹。我叫风,她叫蒿。我们从小就父母双亡,饱受别人的欺凌,很多时候一天都吃不上饭。我记得有一次实在是饿极了,妹妹又发着烧,我就偷偷溜进了一户人家偷了点儿剩饭拿回来。妹妹纵使满脸烧得通红,还吃力地让我先吃。那时我忍不住抱着她放声大哭。”婉蝶的泪水悄然滑落。仿佛又置身于那个心酸的时刻。
“偷饭的事很快被那户人家发现了,他们找上门来不依不饶。任凭我和妹妹如何地哀求都无济于事,非要我们把吃下去的剩饭都吐出来,不然就打到我们吐出来为止。妹妹哭喊着,拼命抱着我。而我只能搂住她咬着牙任凭那些□□打脚踢。那时我就在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杀了这些欺负人的混蛋!”
婉蝶的眼中泛着泪光,但语气却变得冷酷至极。
有些恨终生都不会忘记!
“幸亏尔巴城主路过,了解了事情之后收留了我们。从此我们姐妹俩便一起接受了刺杀训练,成为了他最得意的杀手。而我出师后第一批杀的人就是那些为了一顿剩饭暴打我们的男人。”
冥羽怔怔地听着,眼前这个女人的经历似乎也让他有了一丝怜悯之情。
“我们的名字‘风蒿’,还是尔巴城主起的。我叫风,代表扫荡一切毫不留情;妹妹叫蒿,寓意坚韧无所畏惧。但每次执行任务都是我在明处为主,妹妹在暗处为辅。时间久了,传扬出去便成了风蒿一体。外面都以为是一个人,一个下手绝不容情的女人。其实是我们两人。去年,尔巴城主秘密派我来到内城混入你的府邸,就是为了在你的身边安插一个钉子,有朝一日一旦需要便杀了你。”婉蝶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冥羽的脸上。那目光冷到刺骨。
冥羽想起来了,去年他的府上招了一批婢女。婉蝶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她聪明懂事,又任劳任怨,加上与人相处的十分和谐。所以被提拔为侍女总管。原来一切都是她刻意为之,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计得失忍辱负重地爬到高位,处心积虑地潜伏在他的身边。xiumb.com
想到这里冥羽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婉蝶要想取他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这么长时间竟没发现,自己早已在尔巴的掌握之中。
婉蝶幽幽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在内城,妹妹还在尔巴城主身边。没有了我,尔巴城主不放心她做事,便不派给她任务。昨天,她却秘密潜入府内找到我,兴奋地对我说尔巴城主要杀了你。本来由我出手取你性命实在是件太简单的事,但妹妹执意要求这次由她刺杀你。为的就是在她杀手生涯中写上辉煌的一笔!我拗不过她,加上我也可以在暗中保护她,于是就同意了。没想到在我悄悄跟着她的时候偏偏被侍卫总管吴将军那头猪耽搁了一下,结果。。。”
冥羽望去,婉蝶的眼中显出深深的自责和痛苦,如果没有吴将军的纠缠,估计以她的精明算计,自己必会命丧当场!而西月景峰的突然闯入也打乱了她的计划,人算不如天算呐。
“不过你终究逃不过这一劫。”婉蝶忽然笑了,笑颜如花。但看在冥羽眼里却是狠毒无比。
“羽郎,我知道你心里想着西月。但人家终是景峰的心上人,看着他们俩甜甜蜜蜜你心里是什么滋味?人家现在可是缠绵在一起,水乳交融的,啧啧,那份亲昵的场景想着就让人脸红。”
婉蝶嘴角浮现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句句如针扎在冥羽的心上。
冥羽的心头似寒风刮过,冰冷,痛。
“这毒还没有名字,不如就叫它‘冥血’吧。冥羽的心头之血,得不到所爱之人,眼见着又要命丧黄泉了。怎一个惨字了得。”婉蝶语调哀怨地说。
冥羽的嘴角慢慢流出血来,鲜红,像他的心被刨开。婉蝶的话就是那把无形的刨心之刀。
他的眼神望向婉蝶,这是个怎样狠毒的女人!他并不为自己的死悲伤,人终有一死只不过或早或迟。他担心的是西月,面对这个蛇蝎女人,西月能应付的了吗?婉蝶是绝不会放过西月的,因为正是西月拽住蒿的那一瞬,让他有机会杀了蒿,杀了婉蝶的亲妹妹。
“西月。。。小心啊。。。”冥羽在心里喃喃念着。一滴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屋里寂静无声。
冥羽死了。
婉蝶满意地起身,整了整衣服,步态优雅地走向房门。她完成了尔巴交给的任务,在她的杀手生涯中写上了无比辉煌的一笔。只是,她的妹妹没了。
婉蝶略微平静了一下,猛地拉开门大声疾呼“不好啦!城主。。。不行了!”
门外的侍卫们看见的是惊慌失措浑身战栗的婉蝶,满脸是泪,眼神无助而焦急,仿佛一只受到惊吓随时都会晕厥过去的弱小动物。楚楚可怜,却又护主心切。
门外乱作一团,侍卫们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不一会儿,随着散乱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几十上百人闻风赶来,霎时挤满了冥羽卧房前的庭院。
“怎会这样?!”
“大夫不是看过了吗?城主没有性命之忧啊。”
七嘴八舌的议论中,西月和景峰挤了过来。
西月双手疾推,扒拉开挡路的一众人,抢先冲进了房内。大家都知道冥羽对西月的用情,所以即使是被推搡到站不住也不敢对西月有半句怨言。
当看到躺在床上已死的冥羽时,西月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相识还不到一天,没想到竟天人永隔。
回想起冥羽和自己相处的一幕幕,西月恍惚了。这是个在那法内城受人敬仰说一不二的城主,是个机智过人可以在一夜间将蝇帮和熊帮铲除的统帅,是个有着宏图大略敢于和尔巴抗争的血性汉子,更是个风度翩翩钟情于她暖心备至的男人。但现在,这个男人却静静地躺在她的面前没有了生息。
西月猛然转头,犀利的眼神望向婉蝶。
婉蝶禁不住一哆嗦,她从未见过这样凌厉的眼神,宛如一把剑直指她的内心深处。
“你。。。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声音颤抖着问。
“我走的时候冥羽还好好的。你做了什么?”西月一步步走向婉蝶质问着。与其说是她心存疑惑,倒不如说潜意识里她始终觉得这个女人既有心机又有手腕儿,而最后陪在冥羽身边的恰恰只有这个女人。
婉蝶浑身战栗,双眼蒙泪,紧咬着秀唇一字字说道:“你怀疑我?怀疑是我杀了城主?”
她疾步走到桌前,捧起了盛水的锡壶,手在发抖。
“我只是喂了一杯水给城主。他说想喝水我能不管他吗?好!现在我就把这壶水都喝了死给你看!”
婉蝶对着壶嘴仰头将一壶水倒进自己的嘴里。水顺着嘴角、脸颊流淌下来,其中还有她如破堤般淌下的泪水。
屋内屋外鸦雀无声,众人默默地看着西月和婉蝶。但大多数人都觉得西月怀疑的没有道理。婉蝶是冥羽的侍女总管,要想害冥羽早就害了,为什么非得等到今天?而且还是她一个人在场的时候,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会想到这纯属是给自己制造被怀疑的理由。
西月看着貌似悲愤的婉蝶,脸上毫无表情,转头问身边的医官:“大夫,城主中的毒可以喝水吗?”
老医官直摇头。
不可以!
西月“嚯”地举起手中的银链直指婉蝶。急得医官直喊“我是说。。。生而为人谁能不喝水呀?城主所中之毒和喝水没关系啊!”
虚惊一场。
猫死翻着白眼砸吧着嘴道:“老大夫,麻烦你以后说话干脆点儿,别用引人误解的肢体语言行不?”
“不能确定和水没有关系!”
一声大喊又让众人的心提了起来。扭头看去,李燃和柳夜从外面挤了进来。他们刚从药铺回来就听说冥羽出事了,于是急忙赶来。恰巧碰上西月问话,李燃忍不住才脱口而出。
他冲到西月面前满脸惨白,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亦或是紧张的。
“冥羽城主中的毒分表里二层,大夫们只看到第一层毒,却没有注意到毒下还有毒。而这第二层毒才是致命的,据我判断,这层毒只要和水结合就会催发毒性蔓延上来覆盖住第一层毒,从而让冥羽毒发身亡!”
李燃慷慨激昂地说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面对这么多人阐述医理。
猫死惊得喊道:“好玄幻!连水都不能喝,不毒死也得渴死啊。”
老医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李燃,这个毛头小子竟然敢挑战他的权威!在这么多人面前他的老脸往哪儿搁啊。但终究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城府还是有的。
他微笑着对李燃说:“这位小哥,你只是判断?有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来说服老夫呀?”
李燃张着嘴结结巴巴地回道:“没。。。没有。”老医官的问话确实戳到了他的软肋。一切都只是他基于自己的学识得出的推断,但学识这东西只是理论,并不是证据。
老医官一板脸,立时收起了刚才的和颜悦色。
“既然没有,那任何人都可以信口胡说!两层毒,无稽之谈!”他一拂袖。但随即脸上又显出笑意,貌似慈祥且颇有耐心地对李燃说:“城主中的毒虽然不至于丧命,但若是急火攻心就另当别论了。婉蝶姑娘,城主方才是不是动气了?”
婉蝶等的就是这一刻,事情的发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对这个老医官的性格为人太了解了,既然之前是他得出了冥羽没有性命之忧的结论,那么他就绝不会否认自己,否则他的脸面何存?脸面就是他的命。当然不能让人打了脸。
现在老医官给她找了个绝好的机会来撇清自己,她当然要好好利用了。但她还是抑制住内心的喜悦,欲言又止,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而且还不时地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看西月。
“你倒是说呀!”老医官有点儿着急了,这可是事关他那张老脸的背水一战啊。
婉蝶幽幽叹了口气,眼眸低垂,像是在下着极大的决心。忽然,她抬起眼,似乎豁出去一样,但声音还是那样的怯懦。
“好吧,我说。城主刚才醒了,问我西月姑娘去哪儿了?我说她去找景峰了。城主立刻就激动起来,接着就勃然大怒,双手乱抓,像是要把西月姑娘抓回来一样。然后。。。然后他就。。。”
婉蝶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拭了拭眼泪哽咽地接着说:“我从来都没骗过城主,我。。。不能骗他呀。不过,西月姑娘,城主喜欢你,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陪在他身边。。。”
没有人说话,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当一个男人最脆弱最需要所爱之人陪在身边时,那个他深爱的女人却去找别的男人了,是个人都能理解冥羽当时的心情。因情而伤,因伤而死。可怜呐。
西月一怔,明显地感觉到周围众人投射来的目光,如芒刺背。有的愤怒,有的哀怨,有的无奈。总之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冥羽是因她而死。
这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
西月抬头,是景峰,脸上坚毅的神情像是在说“别怕!有我。”
臂弯里,西月觉得景峰像座山,紧紧地护着她,让她安心、踏实。
屋外传出了一片哭声,那是冥羽最忠实的侍卫们。这些视死如归的勇士们却接受不了冥羽就这么死去的现实。
更多的人则是低头垂泪,摆在面前最要紧的事就是谁来继承冥羽的地位,又有谁能来带领他们抵御尔巴的进攻。如果没有,那等待着他们的或是投降,或是惨遭屠戮。总之,地下城算是完了!
隐隐地,已经有不少追随冥羽的死士抽刀在手怒目瞪着西月,只等有人号召一声便一拥而上活劈了她。
刀,闪着寒光,渐渐地漫成了一片,像冷霜铺地杀机四伏。
婉蝶面上梨花带雨,心里却舒坦极了。这一切也正是她想要的。她之所以没有杀了冥羽后悄悄地离开就是为了嫁祸给西月,这个害死蒿的仇人必须死!借刀杀人,冥羽的手下们正是可以利用的刀。她预料活剥了西月都有可能。而她的预料向来都是准的。
另外,此时群龙无首,地下城指日可破!尔巴终将统一整个那法城,成为所有人的统治者!她要留下来暗中相助。她仿佛已经看见尔巴坐在地下城原本冥羽的位子上俯视众人的威严神态,仿佛看见尔巴大军长驱直入扫荡冥军的神勇,到处都是尔巴的旗帜,到处都是对尔巴的欢呼,到处都是。。。
“城主有遗训!”
一声高喊如惊天霹雳般炸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高喊之人。这人疯了吧?城主猝死哪儿能来得及留什么遗训?
门外跌跌撞撞冲进一人,犹如疯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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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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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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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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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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