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味?他吃什么味?”霍念慈同样看着铜镜里头的万妙娘挑剔道:“你穿这身衣裳,带什么血玉钏啊,我记得你不是有副红珊瑚头面吗?戴那个吧。”
万妙娘依言解下了手腕上的血玉钏,又从妆奁盒子里拿出珊瑚耳环,对着镜子比了一番,“确实比血玉钏好看。”
没等万妙娘重新梳妆打扮好,出去办事的湛卢便从外边回来了。
霍念慈眼睛不动,依旧看着铜镜里头的万妙娘,问湛卢道:“事情办好了?”
湛卢也扭头看着铜镜里的万妙娘,点头道:“好了。”
万妙娘被这两人这样看着,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就连媚眼都抛不出来了,只僵着一脸的笑,尴尬的问道:“你来我这,到底是办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霍念慈还没有说话,湛卢就冷声道:“不该问的别问,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万妙娘的脸突然就更僵了,脸皮子抽搐了几下,垂下眼眸继续给自己描妆。
“湛卢,”霍念慈漫不经心的叫了一声,“你别吓唬她,”之后又安抚万妙娘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跟我六哥他们合计着把生意搞到北三路去,你要是有相熟的主顾是商户,也可以跟他们透露几句,换两身新衣裳穿穿。”
“真有这么好的事?”万妙娘弯着眉眼笑了,只是说话的语气却一点儿也不像是相信霍念慈的样子,“别不是你在做套吧?”
霍念慈同样笑道:“我能做什么套?北三路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没有巨大的利益驱使,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套,一把网住这么多的傻子?”
“也是,”万妙娘媚眼流波,“那我可真就说出去了,到时候要是误了你的事儿,可不许赖在我身上啊。”
“说吧,大好的事儿,那还能误了我什么事啊?”霍念慈说完后就起身往外走,“行了,我得回去吃饭了,改天再找你玩儿。”
万妙娘看着毫不留恋就离开的霍念慈,暗叹果然是成了亲的人,人都在外头了,还要赶回去用膳。
……
“老爷,老爷……”一位有些咋呼的小厮,一边叫着,一边往张翰林理事的屋子里进。
张翰林一听到小厮的声音,嗖的一下将手中的蜜糖酥皮烧饼塞进衣袖了,胡乱的抬起袖子将掉在书桌上的酥皮往地上扫去。
然后快速的摸了一下头脸,将脸上的残渣抹去,一番毁尸灭迹之后,才一脸镇定的道:“进。”
小厮进来后将半开的房门开到了最大,然后飞快的走到张翰林的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快速的禀报着什么。
张翰林听完后,噌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藏在衣袖当中的蜜糖酥皮烧饼,从衣袖之中滑落,啪唧一下,碎了一地,可他却已经顾不上那个烧饼了,他揪着小厮的衣裳,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不怪张翰林如此激动,只因他年年带着他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上顾老家拜访,却是年年得不到回复,六七年过去了,他依然想着,只要他那小儿子没考出春闱,就一定要拜顾老先生为师。
张翰林捋着短须,沉思半晌,低声吩咐,“你偷偷的看看魏翰林在不在,若是在,便回来告诉我,若是不再也回来告诉我。”
“是。”小厮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
魏玉楼觉得今日同僚们对他的关心有点点过头了,特别是上了年纪的那些人,他一路从膳房回到值房的时候,已经偶遇了好几位同僚了,甚至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几个,都特意向他挤出了一个惨绝人寰的笑意。
弄得他总觉得。那些同僚被他师弟给收买了,他师弟肯定还想着给他套麻袋,然后买去像姑馆换银子。
等他回到值房的时候,就更离谱了,那些老大人们竟然在当值的时候摸鱼,一个接一个的往他屋子里钻,搞得他都没办法正常工作了。
……
张翰林暗戳戳的关注着魏玉楼的一举一动,在看到连刘大学士都开始往魏玉楼的屋子里钻的时候,终于熬不住了,临走时,他还想在自己这屋子里翻出点儿什么礼物来,可翻来翻去,翻到的都是一些糖霜果干,这样的东西可不好送出手。
无奈之下,只好空着手钻了魏玉楼的值房。
张翰林没带礼上门,人就变得有些光棍了,这人一光棍起来,可就不太顾及着脸面,说起话来都直接多了。
可张翰林的直接,却是把魏玉楼问了个一头雾水,“不是,张大人,你是从哪儿听来这个消息的,我老师从没说过要收徒的话啊!”
张大人却以为魏玉楼是嫌弃他没带礼上门,故意藏着掖着,不与他说实话,瞬间恼怒道:“整个翰林院都传遍了的事情,魏翰林还藏什么呢?这有什么好藏的?”
“不是,我老师真的没说要收徒的话,”魏玉楼觉得他冤枉极了,“老师年事已高,就我师弟一个,他都带得焦头烂额的,哪还能空出时间来,再次收徒?”wWW.ΧìǔΜЬ.CǒΜ
“我知道啊,可是那霍六郎不是已经定了要考春闱的吗?”张翰林只是不信,继续争辩道:“就霍家人的读书天分,他这次春闱一定能高中,他中了之后,顾老先生可不就有时间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同为翰林的于滨也跑过来凑热闹,他毫无顾忌的进了魏玉楼的值房,开门见山的说:“魏大人,听闻令师顾老先生欲再开山门收徒,可否给兄弟我漏漏口风,老先生这收徒可有什么标准?”
“于大人……”魏玉楼无奈,这于滨跟他同为相府公子,又是同科进士,在一甲的名单上占据了第二、三名,与状元失之交臂悲伤人,关系自然比常人要亲近许多。
“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啊?”之后又是叫屈,“真没这回事,我要是知道了,我能不说吗?”
于滨却是不信,只道:“魏大人,该不会是想让你魏家子弟在占一个名额吧?这可不行,就算是轮也该轮到我于家了吧?我于家的青年才俊可不比你魏家的少。”
魏玉楼都快要被他们这群人给逼疯了,一直在解释,“真的没骗你们,我昨儿个还……”
一说到昨晚,魏玉楼瞬间想起什么,内心大骇,不会是他以为的那样吧?
于滨一看魏玉楼的神情,就笑道:“怎么着?想起来了,老先生的要求是什么?年龄限制,考较才学?就算是要看长相也是可以啊。”
他们于家的人,长得也不差,至少比起魏玉楼来,要好上那么几分,不然当年的榜眼就该是他了。
魏玉楼皱着眉道:“老师他对旁的人没有什么要求,就是对我师弟有点儿要求。”
张翰林立马追问:“什么要求?”
魏玉楼老实回答:“明年春闱考中一甲。”
于滨瞬间就察觉出了其中的问题,再联系某一位上峰给他下达的命令,漫不经心的问道:“然后?”
魏玉楼哭笑不得的说:“然后,我老师就答应在下下届秋闱之后、春闱之前给延庆兰三州考出了秋闱的学子们上大课,每隔五日一节大课。”
张翰林瞬间就明白事情的重点所在,“你师弟这是想……”
“没错。”魏玉楼点头,听说今早呈上来的折子里,霍帅又开始骂人了,而延庆兰三州那里已经开始使用武力镇压了。
说不准现在已经开始死人了。
张翰林赞了一句,“真是好高的志向。”
于滨同样说了一句,“真不愧霍家人的血脉,行了,我知道了。若是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魏玉楼有些同情的看了于滨一眼,顺便也同情了自己一把,他们估计还不知道,霍景明这小子,已经盯上翰林院这块肥肉了。
……
午膳过后,霍念慈就一直待在郡主府里等消息,等到申时初刻的时候,湛卢终于回来了。
在屏退众人之后,湛卢立即回禀,“翰林院传来消息,消息已经传开了,魏三郎果然把昨日的消息给透露出去了。”
霍念慈点头,先说了一句,“给‘柴桑旧友’赏银五十两,”之后又道:“你再去一趟,告诉明小二,商会那边可以开始了。”
……
明州商会会馆,明怀琮正跟几位相熟的世叔、世伯聊着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其中包括福安郡主那场拍卖会所得银两的着落。
北三路粮价飙升的事情,他们多少都知道些,就是不知道朝廷会不会拿这笔银子出来平抑粮价。
明怀琮摇着头道:“用银子来平抑是不可能的了,那笔银子另有用途,这是当初就说好了的。”
这样的话,有人就问了,“那北三路的粮价你们明家管不管?”
明怀琮笑道:“管啊,大好的事儿,为什么不管?”
另有人小声的问道:“可是上头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了?”
“嘿嘿,”明怀琮奸笑一下,“也不是上头有什么消息吧,就是一些传闻……但是我不能说,可不能让你们占了先机去,各位,各位体谅一下小子,没赚过什么大钱,让我先赢一把?”
明怀琮说完就走,也不管身后的那群人是有多么的抓耳挠腮,他只负责放钩子。
“嘿,这小子看起来可比他那大哥奸猾多了。”有人说了一句,而后立马吩咐随从,“跟上去,看看那位小爷出了会馆往哪儿去了。”
明州商会馆对面的那家酒楼里,沈清风看着明怀琮从大门口走了出来,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对面探听一下,都露了哪些消息出来,要是申正时分还没有摸到边,你们就帮一把。”
……
明怀琮从明州会馆出来,马不停蹄的就往白马书院赶。
正被顾老先生按着写文章的霍景明,一听到鸟啾的声音,焦虑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平复了下来,他立马拿上那份被顾老指正了之后,他又重新写好的策论,以及新写的另一篇策论,跑到隔壁书房找人去了。
“写好了?”顾老伸手接过霍景明递过来的两篇策论,从头到脚、从优点到坏习惯全部评论一番过后,才问:“有什么事,就说吧。”
霍景明知道老头子疼他,便也不跟顾老打马虎眼,直话直说,把他们今天这一天干的所有事情都老实交代了,才继续说:“就是想请老师,出面帮着把这份策论转呈给官家。”
“霍帅的折子,能这么快就到?”也不知道他们在这折腾个什么劲儿。
“嘿嘿嘿,”霍景明傻笑一阵,可就是不明说。
顾老瞬间明悟,“真是胆大包天!”之后又问:“用的是私印?”
“恩恩,”霍景明点头,“我三叔年轻时打第一场胜仗的时候,先皇给赏的一枚小印,上个月被九妹妹要过来了,别的人不知道这事,您是第四个知道这个的。”
“行吧,那我现在就走一趟,不过……”顾老又提了要求,“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得再给我写一篇文章出来,这是题目。”说着就把桌上的一道题递了过去。
霍景明爽快的接过那道题,一脸的笑意,“行,那我就等着老师的好消息了。”
……
申末时分,顾老先生进了一趟宫,又出了宫的消息传到霍念慈这里的时候,霍念慈终于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出来,这件事到她们这一步,总算是无惊无险的完成了,接下来就看旁人的了。
……
等官家,又一次为了北三路之事,召集朝中大臣,紧急商议一事传出宫外的时候。
张先生老泪纵横的对着沈清风笑道:“我没想到,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就这么做成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沈清风转头朝着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真是个胆大包天,又天性良善的小姑娘。
且,这个姑娘还是他的人。
……
最先得到消息的明州商会的那一拨人,有没办法自己直接作主的,便连夜将那消息传回了老宅,有可以自己作主的,纷纷往城外明家的胧月山庄赶。
当得知明怀琮已经带着人马,小批量的钱粮北上了之后,又呼啦一下往自己家赶,紧急调备钱粮,“银子慢慢调,粮食先给我准备好,好坏无所谓,陈粮、旧粮就行,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用粮食换官府收回的无主之地,折价换算可比市价低三成的银子,这可是有钱都买不着的机会啊。
更不用说有文学泰斗,顾老先生、霍先生的鼎力支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商机啊。
其他商会的商人慢了一步,有晚了好些天才知道消息的,纷纷顿足捶胸,锤完之后,立马追上,只为了抓住这个机会的尾巴。
这一场于商人们而言,或争先恐后、或犹豫不决、或嗤之以鼻的大乱斗,终于在年三十官家封笔的那一天,以北三路粮价平抑如初的消息而告终。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也只是这一场商机的开始,准备落籍延庆兰三州的学子们还在路上呢。
……
粮价跌落如初的消息传到霍念慈耳朵里的时候,她正跟沈清风在自家各庭院里赏灯呢。
小半年的时光,就这么过了,她死而复生,也有半年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上一回她凭着一个荷包,得了一柄御赐的剑,这一回她没有得利,但是,“将军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沈清风转头看向霍念慈,笑了笑,然后躬身行礼道:“多谢郡主。”
谢谢你有一颗悲悯天人之心,也谢谢你努力的减轻我心中的罪恶。
霍念慈被沈清风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了几声,“嗐,咱俩谁跟谁啊,也值当你这么道谢?再说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赚钱。看灯吧,今年这灯,可比往年的要好看。”
说完之后,霍念慈又对身后的湛卢说道:“湛卢,放赏,给制灯的工匠们,放一等的赏,将军出银子。”
沈清风笑了笑,“行,我出银子。”
霍念慈笑得眉眼俱弯,可见的开心浮在脸上,印在沈清风的心上,就好像寒冬腊月里,突然投下来的一道火花,不炙热,但是暖暖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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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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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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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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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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