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霍念慈病了那么一大场,最危急的时刻,险些就去了,她急得没办法,最后跑到砚台寺跪了整整一夜,只求菩萨怜惜,只要霍念慈病好了,她愿给天底下所有枉死之人,唱往生经、渡他们再入轮回。
霍念慈也跟着起了一个大早,泪眼汪汪的跟在安氏身后,从荣安阁一路跟到了侧门口。
她也好想出去玩,只要能出去放风,别说跟着一块儿去寺庙上香还愿,就是下地种田她也乐意啊!
“唉!九姐姐真可怜,竟然又被三姐姐给禁足了。”旁边打扮得娇俏可人的霍立君嘴上说着可怜,可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下去,她上前挽着霍念慈的手,笑道:“九姐姐,你也别太伤心了,等我回来的时候,给姐姐带几只砚台寺后山养的山鸡啊?还有那青石涧的鲢鱼,这个时候吃最是肥美,我也给姐姐带几尾回来啊!”
“不用你带,兕(si)子你给我站一边儿去。”霍念慈把人推到一边,继续泪眼汪汪的围着安氏转,“大娘,你们是去给我还愿的,我这个正主都不去,要是菩萨怪罪下来……”
“呸呸呸,”安氏连忙呸了几下,又赶忙念了几句,“小儿失言,菩萨莫怪,菩萨莫怪。”然后拍着霍念慈道:“你也呸,快点儿。”
“呸呸呸,”霍念慈跟着呸了几下。
安氏瞧着霍念慈一副可怜的模样,也没心软,“我看是当初王妃在家时罚你罚少了,才把你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那么高的楼你都敢跳下去,你也不怕摔出个好歹来?”
当日沈清风率大军凯旋献俘的时候,他们家没人有心情去凑那份热闹。
又因那道赐婚圣旨,不管旁人私下里有多惊诧,为着皇帝的面子,也都得送一份贺礼上门,而他们不管内心有多不喜,也得开门迎客。
要是知道霍念慈会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当时说什么她也不会让她去的。
“那才多高啊?”霍念慈刚说了一句,看着安氏瞬间黑下来的脸,立马闭嘴不言。
算了,她还是不要说话了吧!
霍立君临上马车之前,还特意问了霍念慈一句,“九姐姐,真的不用我给你带几尾鱼回来吗?”青石涧的鲢鱼、再加上九姐姐的厨艺,她能多吃两碗饭。
霍念慈摇头,“我不要鱼,如果你能从后山的猎户那里买到三到四个月的野兔,晚上回来我给你做盘兔。”
霍念慈跟霍成君一样,喜欢吃,也都练出了一手好厨艺,平日里要是高兴了,喜欢给亲近的人做一两道菜以示欢喜。
霍立君一听霍念慈要亲自下厨,高兴得眼睛都亮起来了,“九姐姐,我肯定能买到野兔的,我听说昨日郑庄头送了几头蝎羊过来,九姐姐……”
霍念慈一听就明白,于是道:“行吧,再给你做一道细抹羊生烩,不能再多了。”
“多谢九姐姐,我会替你好好玩的。”
“真是个讨厌的小鬼。”霍念慈看着霍立君那张笑得有些欠揍的脸,一边说着讨厌,却又很实诚的往朝晖苑的小厨房而去。
她要去看看,今日厨房里都准备了些什么。
……
自昨日在宋七家脚店遇到秦王,又听秦王说了那样一番话后,沈清风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听许初三的建议,去点心铺子买了十几样精致点心、又提了一提时令鲜果,让亲卫提着跟着去了霍家。
霍家的门房老杨在看到沈清风的名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确认过后,对着那亲卫说道:“劳您先等等,容小老儿先进去禀报一声。”
老杨跟亲卫说完,也没把门合上,转身进了旁边的屋子,跟另一个门房秦老头说了一句,“你在这守着,我进去禀告一声。”说完后,又忍不住嘀咕两句,“从没见过这样的规矩,人跟拜帖一块儿到的,你说这是迎进去还是不迎进去?”
“行了,少说两句吧。”虽然秦老头也觉得沈清风此举有些不合规矩,但上等人的规矩跟他们下等人的规矩能是一样的吗?
此时,沈清风的亲卫兵,还站在门口,并未远走,耳力极好的他,自然听到了两位门房的话。
转身回去,跟沈清风回话的时候,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说什么我们不懂规矩,我看他们才不懂规矩。”
亲卫回完话后,还在一旁小声的嘀咕,沈清风冷眼扫过,什么话都没说,那亲卫却噤若寒蝉。
霍希贤听到沈清风来访的时候,有些头疼的看了眼,宣纸上画到一半的画,之后才转头看向管家,“人已经到了?就在大门口?”
管家垂首应道:“是,正在门外等着,老爷您看,是不是将人请进来?”
霍希贤不急不忙的放下手中的笔,将画到一半的画作,妥帖收好,才道:“请,安排在外书房吧。”
“是。”管家领了吩咐就出去了。
而霍希贤则是先回住处换了一身衣裳,在慢慢悠悠的往外书房而去,等他到了外书房的时候,沈清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霍希贤透过疏窗往里看去,只见一人长身玉立,站如青松挺拔;眉目疏朗,私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霍希贤快走两步,进到书房内,受了沈清风一礼之后,还了一礼,并邀他入座,赞叹道:“早就听秦王说过,沈将军仪表堂堂,貌比潘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清风听完后又起身拱手施礼,“先生谬赞。”
说完后又觉得这样说话太过单调,顿了顿,想要补充一句什么,因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就此作罢。
霍希贤像是看出了沈清风的拘谨,便一直引导着沈清风说话,捡着沈清风熟悉的东西来说,一直从北三路的风土人情,说到域外的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地貌特征,再到霍帅的一些治军习惯,以及北三路一些将领们的大事小情。
直说了个口干舌燥,还没说尽兴。
小厮的茶果点心都换了好几回了,眼看到了用午膳的时间,霍希贤极力邀请沈清风留下来用午膳。
霍希贤留人下来用午膳也就是张张嘴的事情,可怜今日霍府全体女眷都去了砚台寺上香还愿,府中的大小郎君们俱都不再。
偌大一个霍府,今日有且仅有两位主子,一个是吃小厨房的霍念慈,一个是连午膳都被安氏安排妥当了的霍希贤。
管大厨房的单嬷嬷看着厨下的食材,脸上的烦难都快要溢出厨房,冲向大街了。
旁边的白案厨娘刘氏,见单嬷嬷犯了难,小声的提议,“今儿早上,我瞧见白鹿让人杀了一头羊,刚刚王爷打发多宝给九娘子送了一篓子梭子蟹,要不上九娘子那去问一问?能不能添两道菜?”
而后又道:“咱们再做个生丝江瑶,前儿个酢了些把黄雀,今儿个刚好能吃了,再有个三色水晶丝、炒个白菘也尽够了。”
“也只能这么办了。”单嬷嬷听后也觉得这样可行,“这几样菜你亲自做,我去一趟朝晖苑。”
正在小厨房盯着白鹿做菜的霍念慈一听侍女禀告单嬷嬷来了,虽觉得疑惑,但也没多问,直接让人请了进来。
霍念慈没等单嬷嬷行完一礼,便虚扶了一把,笑问道:“嬷嬷怎么有空过我这来了?不会是闻着肉味儿来的吧?”
单嬷嬷一听霍念慈这话,立马接了下去,“诶哟,我的姑娘耶,这可真让您给说着了,老奴可不就是闻着这肉味过来的吗?”
“怎么?”霍念慈却是从里边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大娘走得时候,没交代你们给大伯做饭吗?”
“大夫人忘记什么,也不会忘了老爷的一日三餐啊!”单嬷嬷回了一句,接着说道:“是……老爷今日有客来访。”
“哦,”霍念慈笑了,她还以为什么事呢,“白鹿刚做了枨醋洗手蟹,有刚烩好的羊蹄笋,八焙鸡也快好了,你们有汤没有?”
单嬷嬷想了想,汤是江瑶清羹,好像与生丝江瑶重了。
霍念慈见状,便道:“白鹿正好做了肚丝签,”而后霍念慈又问,“主食吃什么?”
单嬷嬷答:“糖蜜酥皮烧饼。”
霍念慈想了想,道:“我再给添两样吧,正好有象眼馒头跟鸡丝面。素菜还要不要?这里有茭白酢,还有煎豆腐,”之后霍念慈又问,“可知来客善酒?我这还有……”
一旁的白鹿见霍念慈大概是不知道她这院子的酒窖里还有些什么酒了,便笑道:“我们姑娘这有香雪酒、加饭酒、善酿酒、元红酒,都是绍兴的老酒。还有几坛子上好的女儿红,是我家老太爷当年给姑奶奶备下的,还没喝完呢。”
白鹿是明家的家生子儿,因她做得一手好菜汤,便被明老太爷送来给霍念慈当厨娘了。
单嬷嬷没敢要那女儿红,又不知沈将军爱喝什么酒,便挑了霍希贤爱喝的善酿酒,“那就偏了姑娘的善酿酒吧。”
“行,那就善酿酒吧。”霍念慈点头应了,见白鹿已经把菜做好了,便也不盯着看了,直接就回了房。
白鹿让帮厨把那八焙鸡捞出来装盘,自己则去后边的酒窖里给单嬷嬷取善酿酒。
单嬷嬷看着很快就装到食盒里的菜肴,想了想,有些为难的同取酒归来的白鹿道:“还要烦请姑娘,能否叫个丫鬟跑个腿,去大厨房叫刘氏把剩下的几道菜直接送到绿满轩?”
“那我去吧,正好找刘大娘说件事儿。”白鹿已经把霍念慈的午膳做好了,正好有空,便自动请缨说要去。
单嬷嬷见白鹿亲自应下了,笑着跟她说了好几声谢,又许诺下回请她喝酒。
“那我就等着嬷嬷请的酒了,不是我爱喝的,我可不去哦。”白鹿也跟着说笑一句,同单嬷嬷施礼告退之后,便往大厨房而去了。
单嬷嬷见白鹿走了,计算了下时间,虽说还要略等一等,但也不好再霍念慈的地方待太久,便提着食盒也走了。
去了一趟大厨房的白鹿一回来,就直往霍念慈那儿走,她站到霍念慈的身边,原先正给霍念慈布菜的画影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了白鹿。
白鹿一边给霍念慈布菜,一边小声的跟她说道:“姑娘猜猜,大老爷的那位贵客是谁?”
“沈将军?”霍念慈直接就说了一个名字出来。
白鹿一脸惊讶的问道:“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霍念慈放下碗筷,扭头看着白鹿,解释道:“能让大伯出面待的客,不是大家名士,就是朝廷官员;
看单嬷嬷刚才慌张成那样,那这客人必定是贸然来访,以至于大娘并没有提前做好准备。
画影说你刚刚去了一趟大厨房,可见是知道了什么。一回来,连饭也不吃,就直奔这来了,那定然是因为上门的贵客与我相关。
我认识的人且还是在朝为官的,还没人会做出这等贸然来访的事情来。”
白鹿想了想,点头道:“还真是。”
沈清风不通俗务这事,她已经想到了,可她没想到沈清风竟然连这基本的礼节都会出错。
就算征战沙场十数年,那他也是出身齐国公府啊,若是连这样的事情都会出错,可见齐国公府是有多么不把他当人看。
当真是个可怜人。
霍念慈又吃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吩咐画影道:“前儿个给兕子做的那些撒子还有多少?
还有小厨房今日做的那些点心,再加些干果,还有昨日阿姐送来的石榴跟葡萄,庄子上今早送来山楂跟菱角,一块儿装上给沈将军送过去吧。”
可怜见的,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了,定是没人给他送中秋的节礼。
画影领命而去,但因其他事耽搁了一会儿,她将东西送过去的时候,沈清风都要走了。
画影几步上前跟管家说了一声,管家转身便与霍希贤耳语几句,霍希贤笑着道:“瞧我这记性,要不是念姐儿提醒,竟忘了给将军回礼。”
沈清风看到突然追上来的画影,瞬间明白了几分,这不会又是在演戏吧?
画影上前,对着沈清风屈膝行礼,笑道:“今儿个,庄子上送了些鲜果过来,我家姑娘瞧着,还算新鲜,便让奴婢备了些,给将军尝尝鲜。”
“有劳郡主挂念,多谢姑娘。”沈清风亲自接过画影送过来的提盒。
画影将东西送到,施了礼,便告退了。
霍希贤将沈清风送出了二门,便留步了,看着沈清风离去的背影喃道:“倒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但,霍希贤想到关联到秦王的势力,又免不了忧心,这可压了太子太多了。
……
齐国公府,沈清风居住的小院内。
一位年老的嬷嬷,看着花厅里摆放的两个大提盒,顺手就将提盒里的东西给摆了出来,按理是要给人回礼的。
可一看到提盒里尽是些,干果,点心,零嘴,一看就是小娘子们爱吃的东西,不由得诧异道:“少爷,您没错拿别人的提盒吧?”
沈清风看了一眼,回道:“没错。”
心里却不由得好笑,那小丫头,是可怜他,可怜上瘾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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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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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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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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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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