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初七?”叶父嘴里喃喃叫着这个名字,深色越发的凝重,边上叶母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
不知为何,从叶父嘴里吐出这个名字,众人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短暂的寂静过后,叶父挥了挥手,携着众人去了正厅。
此刻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间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是偶尔几声虫鸣穿过。
正厅里只站着两个丫鬟,俱都是一脸的镇定,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叶父坐在上首,一只手按压在膝盖上,一只手则把玩着杯盏的盖子,清脆的撞击声一下一下,像扣在心头一般。
叶五爷先就忍不住了,咽了一口唾沫探身,“大哥,萍儿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平时是有些调皮,但却没什么心眼,她还小,漫说没有错处,便是有,她到底是叶府正经的小姐,这么赶出京城又算是什么事,别人看了岂不笑话?”
“可不是嘛。”叶五夫人抽抽噎噎,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们也不是说临渊做错了,但这事落在外人的眼里,可不就是咱们想攀高枝儿吗?咱们是站在七王爷这边的,那骆家的二小姐可是皇上定的太子妃,明旨赐了婚的。别人说三道四的也不怕,就怕七王爷多想啊!”ωωω.χΙυΜЬ.Cǒm
叶五爷和叶五夫人都是有点小聪明的人,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让叶父生气,而实际上叶父也确实生气了。
“大公子可走了?”
边上一直默立着的丫鬟朝前走了一步,“已经走了。”
叶父嘴唇一抿,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越来越不像话,他这是存心想要惹恼了七王爷吗!”
尽管心里也有些生气叶临渊的所作所为,但叶母向来视自己的儿子为毕生的骄傲,这个时候难免就要为他说几句话压下心里冒出来的点点火苗,硬冲着叶父挤出一点笑意来。
“临渊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他做的事咱们都看不透,保不齐这里边还有什么缘故在呢,我看这事就先放着,到临渊回来了你再好好问问他。”
话音落地,叶五爷脸上一僵,本来已经止住哭声的叶五夫人又哭嚎起来,“大嫂,实在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明儿一早就有人来接萍儿了!”
“什么明儿一早有人来接,谁来接?”叶父眉毛都快拧成一股绳子了,“这个叶家现在还是我做主呢,我看谁敢来接!”
闻言,叶母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了。
叶家根深叶茂,光旁支的亲属都不知道有多少,这满京城,也唯有叶家有各式各样的少爷公子,叶临渊在这一众的少爷公子里向来都是佼佼者,他在叶家地位超然,作为家主的叶父这样当着外人下他脸面还是第一次。
都是这俩人闹的,半夜不好好睡觉却又跑到这里来告状。叶母眼睛扫一眼叶五爷夫妇,从鼻子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端起茶盏,“我们家临渊从小到大,可有办过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哪一次不是跌破了众人的眼镜,又有哪一次是有人理解他行为的。”
说着眼睛一斜看向叶五夫人,“我说弟妹啊,光是你们在这儿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怎么不让萍儿过来?”
叶五夫人顿时憋住了自己的干嚎声。
叶父怎么会感觉不出自己老妻的情绪变化,心里也有些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别过脸装作喝茶的样子。
“大嫂,萍儿这不是受了委屈,觉得没有脸面再面对大家了吗。”叶五爷干巴巴撇了撇嘴,“所以在屋子里待着呢,若不是我们哄劝了大半日,说不定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啪!”
叶母重重的把茶盏拍到桌子上,“受了委屈?五弟这话倒好笑,你的意思便是临渊给了萍儿委屈受?!”说完冷笑,“可真是了不得了,这是威胁我们还是做样子给谁看呢?是要以死明志吗!做兄长的训诫做妹妹的几句,就要以死相逼?!”
叶家谁都知道,这偌大的叶府,叶母说的话叶父是愿意听的,此刻见她发火了,顿时吓的不知所措起来了,生怕把他们一家子都赶出去,忙撩起衣摆就跪到地上,“嫂子息怒啊,弟弟不是这个意思啊!”
“嫂子,是我们不会说话,您别生气,别生气……”叶五夫人也有些慌了,“萍儿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年纪小不经事有些胆小。”
她嫁到叶家这么几年,鲜少见叶大夫人发火生气的,但每一次都是天动地摇一般的严重。
“咳咳。”叶父干咳了几声,看了一眼叶大夫人,“行了,老五也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谁和他生气?叶母睨一眼叶父,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闹了这大半夜的,叶父也觉得有些累了,挥挥手让叶五爷带着他夫人离开,只说明日再解决这件事,叶五爷心里顿时跟吃了定心丸似得,舔着脸说了几句讨巧的话,带着叶五夫人也就告退了。
叶父叶母两人回了屋子,说了一宿的话。
……
春末的天儿多变,头一天还是艳阳天,到了隔天却阴阴沉沉的,压的人心里直烦躁。
翠荷手里捏着个绣了荷花的手绢,站在廊下不住的在脸边扇风,一面扇一面和院子里丫鬟说话,“这天儿有些闷了,到了中午小姐必定吃不下多少饭,你去叮嘱大厨房,加个莲子羹,菜要多些清淡的,荤素搭配好,别弄的都油腻腻的。”
丫鬟应声是福了福礼退了出去,走到小院门口迎面看到个人,一身簇新的老檀色褙子并着黑百褶裙,走路间露出脚下踩着的一双秋香色灯绒干净面的鞋子,头上挽着个简单的发髻,素素净净的只带了个绣花枝的抹额。
看清来人的长相,小丫鬟忙上前见礼,“张大姐。”
来人是张管家的一个沾亲带故的亲戚,俩人同姓,到这个年纪也没嫁人,从进骆府开始就再没出去过,便是有钱赎身也从没提过这件事,当初是一心一意的跟在骆初七母亲的身边,骆将军念她一片衷心,家里后宅的事除了骆初七也就是她一手抓着的。
翠荷也看见张大姐了,从廊下迎了过来,“张大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伯父伯母可还好?”她这一说话,丫鬟们听到都围拢了过去,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
外间热闹的声音传进屋子,骆初七放下书起身走了出去,一眼看到院子中被小姑娘们围在中间的那个女人,神情不由有些恍惚,她怎么这么时候回来了?
上一世张存菊可没有这个时候回来。
依稀记得她兄长得了疾病死了,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变故,她的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先后病倒,她家里除了她哥哥和她,再没有别的孩子了,待她接到同乡的消息的时候,父母已经是缠绵病榻多时,骆将军知道之后给了她许多银钱让她只管回家照顾父母,什么时候回来都成。
但这一去就是好几年,她像是被绑在家里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骆初七眼前,只是后来才知道,她父母在骆初七出嫁后没多久便双双去世,张存菊办好了后事便又回了京城,但那个时候骆府满门已经被慕沉远杀害,她知道了这个消息,毅然决然自尽在了骆府门口。
她竟然把这个人给忘了。
以前从未想过,她对骆府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居然会选择和骆府共存亡。
许是骆初七的眼神太过于专注,远中张存菊突兀的转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骆初七明显看到她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想认真探究,张存菊却已经提着裙摆快步过来跪到了地上。
“奴婢给小姐请安。”她磕了头扬起脸看过来,“许久未见小姐了,小姐一切可都安好?”脸上关切的神情很是认真。
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什么了,而且,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难道在她身上有什么变故不成?
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骆初七虚抬了抬手,“张姐姐快起来。”
翠荷亲自上前把张存菊扶了起来,“张姐姐也真是的,这一路回来可辛苦了?舟车劳顿的,等会儿可要好好休息呢。”
骆初七静静的站着,眼睛转也不转的放在张存菊身上,神色无波,眼神却认真。
按道理来说,张存菊上一世的作为,骆初七应该对她有亲近的心思的,但她心里却只有怪异的感觉,有什么东西盘桓在她心头,她却怎么抓也抓不住。
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神色匆匆就进来了,三两步到骆初七跟前,“小姐,沐夫人到了。”
听到骆初七这里有客人来,张存菊当下也不多留,叩了头之后便告退了,骆初七盯着她挺直的背影,脸上神色意味不明,“翠荷,去把拓跋灵溪叫来,让她在主屋等着我,我去迎沐夫人。”
翠荷离开后,骆初七甩开心里怪异的感觉,在众人的簇拥下去了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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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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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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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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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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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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