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初七目光炯炯盯着沐夫人,缓声说道:“你的病最开始的症状,是每逢下雨降温,你的手指开始疼,每个骨节都像是被蚂蚁啃噬了一般,后来逐渐发展,便是整个胳膊都会疼,直致全身上下每个骨节都是这样,而后过三个春秋,你的身体不再开始疼,下肢开始出现红点,接着是红瘢。”
说道这里,沐夫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了,而是呆滞,因为骆初七说的全部都对,这是以往任何一个大夫都说不出来的,她在说这些症状的时候,那些大夫脸上的惊疑犹如一个不懂医术的人。
“算算时间,现下夫人下肢应该出现了很多疙瘩,平时不疼不痒,在下雨的时候痒的钻心,却是碰不得。”骆初七表情淡然,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我说的可对?”
对,太对了!
沐夫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骆初七,想笑却扯不开嘴角,因为她更想哭,那种感觉就像是有石头在缀着她一样,眼前甚至有些模糊,“你……真的治得?”
对于久病的沐夫人来说,这几年她是在恐慌里度过的,每一日都像是在过余生最最后一日一般,她求生**有多强烈就有多痛苦,只要一想到以后看不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就怕一闭眼就再睁不开眼了。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得的是小病,也想过是不是有了风湿,也有庸医说她是风湿,连着吃了大半年的药,贴了有一年的膏药敷贴,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和家人都开始明白,这不是什么小病,找来众多名医之后,她们家里就再没有过欢声笑语,每个大夫都说时日无多。
这句话才是让沐夫人最痛苦的,什么叫时日无多,无多的时日究竟是几日,她能活多久?是一天,还是一个月乃至一年,她就这样煎熬着,一度甚至曾想过去死,但每次但凡她有这样的想法,她爱了一辈子都丈夫就会发觉她的念头,日夜守着她,这样又让她如何敢放下这一切一走了之?
直到沐夫人问出这句话,骆初七才感觉自己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她冲着沐夫人笑了,“自然治得,沐夫人若是信得过,三日后来我骆府,届时您便知道,我究竟治不治得。”
……
待两人从屋子里出来,众多小姐又都围了过来,她们还惦记着骆初七给沐夫人的寿礼,此刻见两人手里都是空空如也,俱都是一脸的失望和疑惑。
“寿礼呢,怎么不见骆二小姐的寿礼?”
骆初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向了沐夫人,沐夫人携着骆初七的手坐回到张夫人身边,看那些小姐们都眼巴巴的等着,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寿礼啊,我可是已经吃了,你们看不到了。”
“啊?”有个离的近的姑娘吓的捂嘴低呼一声,“您吃了啊?那……什么东西啊,您就吃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沐夫人舒展了脸上的笑。
先前被骆初七在门口闹了个没脸的团扇姑娘撇了撇嘴,在心里暗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不敢在众人面前拿出来,怕被别人看到了笑话,一定是这样的。
刚想到这里,沐夫人却又接着说道:“不过是一根血参须。”
血参须?那是什么东西,反正不管是什么,肯定是人参,居然只送一根须?这也太抠门了,团扇姑娘掩了嘴咯咯笑了起来,“骆二小姐也太勤俭了些,只送一根须啊?这又算个什么事,整株人参又值几个钱,便是你没有,找我也行,我给你一株啊。”
“可不是嘛。”捏着帕子那个姑娘又符合,刚还有些萎靡的情绪瞬间高涨了起来。
看,风水轮流转,让你刚才在门口嘲笑我们,这下让你丢人!
有不知道血参是什么的姑娘,有的干笑两声,有的则是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那些知道血参是什么的,却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那个团扇姑娘,其中有脾气急的,早就忍不住了。
“你给一株?哈哈,这口气可真是大啊!”说话的也是个武将家的小姐,脾气火爆说话也直接,根本不给那俩小姐留情面,“你知道血参是什么东西吗?迄今为止也就出现过三株,还都不是在咱们大烟出现的,那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便是你有万金你也没处儿买去啊,多少人求血参须都求不到呢。”
那两个小姐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才好。
张夫人闻言也是睁大了眼睛,拉着沐夫人上下看了看,而后惊异的低呼一声,“怪道我觉得你出来后不一样了,原来是吃了血参的缘故啊,怎么样,可是身体舒服多了?”
沐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这可多亏了骆小姐呢,我身体爽利多了,晚饭感觉能吃许多呢,身子也轻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张夫人激动的两手合十念了菩萨之后转而面向骆初七,“多亏了你这孩子了,以后可要多来张府走动走动啊。”
骆初七笑着福礼称是,上官婉婉早在一边咬牙切齿了,两手把帕子绞在一起,很恨的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心里把骆初七从头到尾骂了个遍,她辛辛苦苦准备了寿礼送来,被她一句话给毁了,还不知道从哪找了血参,这下她受了张夫人的喜爱,自己倒被嫌弃上了。
因为这件事,张夫人对骆初七的态度来个大转变,俨然被奉为上宾的样子,看得上官婉婉更怄了,明明都是骆府的小姐,一个坐在张夫人那个桌子上,一个却只能和那些小姐坐在一起。
这也就算了,到了下午送宾的时候,别人都是自己走的,到了骆初七,却是张夫人和沐夫人亲自送出来的,上官婉婉也是被送的那一个,但却跟她无关,她心里犹如吃了苍蝇一般,站在骆初七旁边表情有些扭曲。
好容易上了马车,她有心想问问血参的事,但骆初七还是照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全然没把她放在心上,好像没有这个人似得,上官婉婉顿时闭口不言了,憋着气回了骆府。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翠荷高兴的脚步生风,一刻也没有停下,一会儿是准备瓜果,一会儿又是让骆初七看绣的花样子,扰的骆初七看书都看不进去了。
“翠荷,你也坐下休息会儿,今儿个怎么闹闹腾腾的。”
翠荷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睨一眼骆初七,见她脸上表情没有生气,嘻嘻一笑倾身说道:“婉婉小姐就是故意想在张夫人跟前露脸嘛,还故意说您什么也没准备,哼,这下吃了哑巴亏,张夫人都不知道怎么看她呢。”说着又好奇上了,“对了小姐,您哪来的血参须啊?”
她记得小姐明明什么都没有准备啊。
骆初七放下书,无声的勾起了唇角,她当然没有什么血参,她上一世的时候听说过这个东西,慕沉远后来就不知道从哪得来了一株,但今天的那个血参须,却是沐夫人搪塞的借口。
到了晚间吃晚饭的时候,翠荷从外边一脸神秘的进来了,凑在骆初七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听到最后骆初七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真的吗?”
翠荷大力的点了点头,“奴婢去大厨房的时候看见那个丫鬟了,站的远远的捧着自己的脸,奴婢也不好多看,就多瞄了几眼,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红肿的,那半边脸却是好的,看来是打了个丫鬟了。”
说着叹了口气,开始给骆初七布菜,“也真是苦了那个丫鬟了,咱们将军府什么时候也没有出过打下人的事,倒让她占了这头一遭。”
骆初七失笑,上官婉婉打丫鬟,这一点都不稀奇,上一世弑亲的事都做出来了,现下不过打个丫鬟,在她眼里真跟喝水似得简单,“晚饭过后你找个由头,把那丫鬟给我叫来。”琇書蛧
翠荷乖巧应了声是,主仆两人这就转开了话题。
那丫鬟正是白日里一起去相府的那个,伺候过上官婉婉吃了晚饭,这才刚下来吃自己的饭,翠荷就着人把她叫了出来,只说二小姐找她,让她即刻过去,当下饭也不敢吃,忙去了骆初七的院子。
骆初七喝了口茶放下茶盏,“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她进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没想到还是被骆初七给看到了,闻言哆嗦了一下,“奴婢……奴婢……”奴婢了半天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要她说是上官婉婉打的,她也不敢说,扯别的谎她同样不敢扯,只能唯唯诺诺的跪着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翠荷拧眉上前,“我们小姐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你这脸是怎么了,谁打的你?”
“没……没有人打奴婢,是奴婢自己打的。”那丫鬟终究还是咬牙保下了上官婉婉。
上官婉婉是小姐,她又是她的丫鬟,想整治她有数不清的办法,即便是说了,骆初七也不一定会护着她,那她还不如咬死了说是自己打的,便是骆初七也不好因为这个找她的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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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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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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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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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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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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