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便传遍了两府上下。
正在外面吃花酒的贾珍,几乎是连鞋子都顾不及穿,抓起丢落在一旁的外衫,就随着小厮往府里赶去。
尤氏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领着府里上上下下,无论是嫡系还是旁脉、男嗣还是媳妇儿,一并阖府管家小厮、婆子丫鬟们前去仪门处跪迎。
“儿媳妇率阖府上下亲眷下人,恭迎老爷回府,问老爷大安!”尤氏端庄舒雅的盈盈一拜说道。
贾敬闻言,目光转向了尤氏,面容之上依旧是一副清冷之意,点了点头道:“家里可都好!”
“回老爷的话,都好!”尤氏温声回道。
随即又见贾蓉领着内室可卿上前拜道:“孙儿并媳妇秦氏,给太爷问安,恭迎太爷回府。”
一旁的可卿也柔柔一声道:“孙儿媳妇,给太爷请安。”
贾敬没有理会贾蓉,只是可卿说话时,贾敬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还未等贾蔷,以及一并下人们叩拜,便听贾敬不耐的说道:“免了这些俗套的,给我准备一间静室,等贾瑛回来,再让他来见我。”
至于亲儿子贾珍为何不在,却没见贾敬有半分的关心,或者说他那儿子是什么性子,做父亲的又岂会不知。
西府,荣庆堂。
贾瑛正与老太太说完了自己的事情,便听外间有婆子回道:“老太太,东府的敬老爷回府了,东府大奶奶派人来请二爷回去呢。”
贾母闻言,看向贾瑛微微一愣道:“他做寿的时候都不见回府一趟,往年也只祭祖的时候才能见他一面,今儿倒是为了你的事情破天荒了。”
一边感慨者,一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算他没忘了自己还有个家,心里还知道些轻重!罢了,你也不要在我这里多待了,去喊上四丫头一起,回府见见她老子去。难得她老子能回来一趟,虽说这丫头打小就跟着我长大,也不缺爱护,可到底比不上自己嫡亲老子来,以至于养成那么个清冷的性子。”
提起惜春,如今听贾母这么一说,贾瑛反而有些明白惜春为何会是那般孤冷的性子了。缺少父爱倒是一方面,侯门公府的深宅大院子里边儿,有几家的小姐能入百姓家的子女一般,享受父爱的关怀呢?迎春探春倒是一直在父亲身边,却也不见贾政、贾赦多关心些什么。贾政还好,偶尔还会把女儿侄女喊了去,谆嘱几句。至于贾赦......呵呵。
说到底,惜春的性子还是随了贾敬的多一些,是一个人的天性,并不为外界环境所影响。平日里惜春与众姐妹同样是有说有笑,可依旧掩饰不住她骨子里的那股冷意。回想起惜春的结局,倒是与贾敬没什么两样。
“老太太,孙儿告退了。”贾瑛向贾母施了一礼,转身往外而去。
出了荣庆堂,从丫鬟们口中知道几个妹妹正在探春的院儿里,贾瑛遂折身向的探春院儿而去。m.χIùmЬ.CǒM
“给我,你给我!”
“不给,这是二婶子给我的,明明你把自己的吃完了,还来抢我的,就不给!”
院儿里两个半大的少年正撕扯在一块儿,其中一个怀里抱着一个两手大的锦织小袋子,袋子里鼓囊囊装的满满的,也不知是什么。
“环叔,你若是再抢贾兰的东西,我便揍你!”另一旁一个身形壮实,像个小牛犊子一般的少年,上前推开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少年,将另一名瘦弱的少年护在身后,扮做凶狠的模样出言唬道。
贾瑛刚转进探春的院儿里,便见贾环与贾兰贾菌三人,正在院子里打闹,本也没过在意,却见贾环有一次冲了上去,却被贾菌狠狠推到在地,坐在一边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哭喊着要回去告诉老娘。
贾瑛最是见不得身为男子汉,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当下便折身向着三人走去,嘴里一边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三人见贾瑛走了过来,贾兰和贾菌恭敬的上前见礼道:“给二叔请安。”
贾环见有人来,嚎哭的声音反而变得更大了。
贾瑛面色一皱,露出不喜的面容,看向贾环呵斥一声道:“一个男子汉,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还不把嘴闭上!”
贾环虽说没怎么与这位二哥说过话,但却知道这个瑛二哥是个能为的,平日里便是父亲见了,也是和和气气,不像对他与宝玉一般,动不动就呵斥,而且琏二哥平日里没少拿这位瑛二哥的事迹来吓唬他们几个小的,是以贾环心里对贾瑛还是有些畏惧的。如今听到贾瑛呵斥,瞬间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坐在地上做什么?还想让我把你提起来不成?站起来!”贾瑛面色冷峻的训斥道。
贾环依言站了起来,依旧是一副丧眉耷眼,探肩弓背,吊儿郎当的模样,贾瑛看了便气不打一处来,贾家东西二府的男嗣们,甭管直系旁系,成器的不成器的,起码从样貌上来说,一个个都是堂堂正正的,及到如今,他也只遇到过两个,只看了就让人不顺眼的。一个就是满目淫光的贾瑞,一个就是吊儿郎当的贾环。
要说贾环,模样长得其实也不差,除了眼睛小了点,没什么其他有缺憾的地方,最大的缺憾就在与他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哪个?
“你一个当叔叔的,欺负两个侄儿做什么?”贾瑛沉声问道。
却听贾兰在一旁说道:“二叔,二婶婶给了我们一人一袋果子,环叔把他的吃完了,就来找我要,我已经分给他一些了,他还要抢。剩下的这些是要分给贾菌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呢!”
贾兰怀中袋子里装着的是一袋子南疆产的坚果,这种东西,在时下还是一种稀罕物,每年也只有特定的时节,才会从南方运来一些。
贾瑛揉了揉贾兰的脑袋,轻笑一声说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懂得恭让!”
却听贾兰脆声说道:“平日里有人见我瘦弱便欺负我,都是贾菌护着我呢。”
贾瑛闻言转向一旁的贾菌,伸手拍了拍他厚实的肌肉,纳罕道:“才几日不见,菌儿你到越发壮实了,做的不错,有道是‘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你们兄弟之间就该互匡互助,这是好事,二叔该赏你些什么才是。”
一边说着,一手又在浑身上下开始踅摸,只是半响之后,贾瑛却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他入宫之时换了官服,如今还没来得及换回常服,身上却是空空荡荡,连个挂坠儿都没有,却是要在晚辈面前出丑了。
贾菌依旧一脸憨厚的在那等着贾瑛的赏赐,他素日里常听人说起,这位瑛二叔,不仅是文曲星下饭,而是文武双星降世,先是皇宫救驾,又是湖广平叛,一身的武艺,无人能敌,是他心中最敬佩的人,如今听了二叔要赏赐,自然是开心不已。
贾瑛看着一脸希冀而又憨厚的贾菌,一时倒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却是一旁的贾兰看着贾瑛空荡荡连个配饰都没有的外衫,却是看出了贾瑛的窘意,拉了拉一旁贾菌的衣袖道:“你不是想跟着二叔学带兵打仗吗?还要什么其他赏赐?”
贾菌也反应了过来,看向贾瑛憨厚的说道:“二叔,我不要赏赐,我想跟着您上战场杀敌!”一边还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贾瑛闻言,噗嗤一笑,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少年,却要叫嚣着上战场。他恐怕连战场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呢。就连自己,都没有到过真正的战场呢,他却是求错了人。
不过贾瑛却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贾家武勋传家,到了草字辈,总算出现了一个能继承武勋的苗子,怎么也该好好培养才是。
当下便看向贾菌说道:“如今没有仗打,等二叔将来去打仗的时候,一定带上你如何?”
贾菌喜笑颜开,憨傻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
“那......二叔能教我习武吗?我特别能吃苦,不怕累,不怕疼,就是没人教我。”
贾菌同样是荣府的正派玄孙,身份和贾瑛在东府那边类似,只是家中却只有一个寡母,别问他父亲哪儿去了,因为他父亲同样是他们那一脉的“老大”。
孤儿寡母的,虽然有族里帮衬,可毕竟富裕不到哪里去,而学武,却是一件很费银子的事情。
贾瑛点了点头道:“回头你到我那边去一趟,我帮你找个好师傅。”
说罢,又看向贾兰道:“可去学里读书了?”
贾兰摇了摇头道:“母亲说我还太小,等到十岁的时候,才许我到学里去。平日里都是母亲教我读书的,瑛二叔,要不,您也收我为徒弟吧,教我读书。”
贾瑛闻言,轻轻一笑,问道:“你也快九岁了吧?”
“还差六个月!”
“回头我与你母亲商议商议,如今的学里与往日不同了,你去那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师傅,如果你母亲实在不愿意,二叔便为你单请一位西席。至于让二叔教你......”
贾瑛摇了摇头道:“二叔不是做学问的人,你这个年纪,二叔教不了你,等你再大些,二叔也再长几岁,或许能教你一些东西。”
贾兰有些失望,心里猜测二叔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他可是探花郎,文曲星下凡,怎么会交不了自己呢?
贾瑛却是没有过多解释什么,他肚子里的学问,甚至比不过那些落选的云南举子,他只是一个走捷径的人罢了。
复又看向一旁丧眉耷眼的贾,环肃声厉斥道:“明儿个开始,你每日去学里报道,我回头会同政老爷说,把你身上吊儿郎当的模样给我收起来,站直了!”
对上贾瑛的目光,贾环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害怕,规规矩矩的依言站直了身体,却依旧垂着脑袋。
“瑛二哥,你来了怎么也不进屋里坐。”却见屋内的几个姐妹走了出来,探春见贾瑛在院子里似乎在训斥贾环,看了一眼贾环,复才和颜向贾瑛开口道。
贾瑛敛去了面送之上的厉色,带着笑容迎向几女说道:“我本是来找惜春妹妹的,见了他们三个打闹,便过嘴问了几句。”
探春闻言看向贾环,摆出长姐的姿态,问道:“可是你又欺负兰儿了?”
贾环委屈一声道:“是菌儿把我推倒的。”
“是你先抢贾兰的果子,我才推的你!”贾菌不服气道。
探春自然不能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计较,却移步至贾环身前,伸出玉指戳了戳他的脑袋道:“你却是个不争气的,不就是个果子吗?如何就能把你馋成这样,连你侄子都欺负,你是没见过,还是没吃过!”
探丫头发作起来,威风不比凤姐差上半分,贾环对于这个姐姐的畏惧,甚至能与他父亲相比了,此刻却是乖乖挨训,也不敢反驳半句。
眼看着探春越说越生气,一边的贾瑛方才开口劝道:“三妹妹不必生气,他虽比兰儿年长一辈,可说来年纪也没大到哪儿去,我方才还同他说,明儿就让他到学里去,能多个管教他的,还能多学一些书用,多长些见识,妹妹不要怪我多管闲事才是。”
探春闻言,和声说道:“二哥哥说的哪里话,他但凡能有你半分的本事,我又何至于如此生气,我也曾听宝哥哥说过学里的情况,要我看来,不知比往日里好了多少,让他去那里,还能学个好,我感谢二哥哥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
贾瑛微微一笑道:“你我兄妹,哪里需要如此见外,都是一家人,贾环也是我兄弟不是,回头我便同政老爷说一声。”
“此言方是正理。”探春闻言,展颜笑道。
“二哥哥寻我做什么?”却是一旁的惜春出声问道。
贾瑛正待开口,却见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向贾瑛说道:“二爷,府门外徐府的二公子求见。”
贾瑛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又问道:“他可是指明了要见我?你们琏二爷在不在府里?”
“回二爷的话,那位徐二公子是从东府那边过来的,只说问二爷在不在府上,小的只说帮他打问打问,也没说二爷在府。我们琏二爷方才往东府里去了。”小厮回道。
贾瑛点了点头道:“你做的不错,去回了他,就说二爷刚离了府不久,不知去了何处。”
贾瑛心里明白,徐老二找他是为了什么,只是即便他有心帮忙,此时也不是两人见面的时候。再说,涉及到朝堂之争,有些事也不他能做主的,该帮的忙,他自会帮,但却不敢保证什么。
若是见了面,徐老二提出什么请求,他又不能应承的,反而彼此徒生尴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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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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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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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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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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