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雨村登门,没有好事。
见贾瑛进来,贾政急忙请坐,贾雨村则起身拱手行礼,毕竟在贾政面前,雨村向来是以晚辈自居的。
等贾瑛落座,老好人的贾政便要开口,贾瑛却抢先一步。
“雨村兄入京数月,偏你我却甚少相见,于府里,你是常客,于我,却是稀客,今日怎么有空想起我来了?”贾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贾雨村不露尴尬的一笑,明明心中有事,却不见半分着急的样子,只这一份心态,就比贾政不知强了多少。
“贤弟此话,却是在怪我。”
贾瑛吟笑不语,和雨村打交道,还是阴阳点的好。
雨村也不以为意,径自说道:“王公保我升部时,曾写信嘱咐过我陛下有心望北之意,再三叮嘱我到任之后,务必整训九边兵备军械,尤其是西北四镇。”
“为兄深知胆子沉重,自入京以来,不敢半分松懈,虽九边靖平,可我这个兵部右侍郎的事情,却不比战时来的少,贤弟就体谅为兄一二吧。何况,每每我到府里来,总与贤弟阴差阳错,我可听说,贤弟回京后,也未曾闲过片刻。”
雨村明显话有所指。
贾瑛浑不在意,却又想到一事问道:“北边的情况如何了?”
如今,他人不在兵部,许多牒文抄牍他都看不到,虽然有一些信息来源,可毕竟不甚详细。
雨村闻言,面色一正说道:“数日前,宣府来报,关外匈奴左部麾下兵马,似有收缩之势,尚不明详情,已经派出了哨骑刺探,若真有什么大动作,只怕其他几镇的文书,也会在今日送达。不过......”
“不过,绣衣卫那边倒是传来密报,言说巴图温都苏似有大限之兆,可惜没有实证,多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你也知道,匈奴王庭那位,以往可没少借此消息,来试探他的那些儿子们,阿古金不就是凭此才坐上的左部第一宝座嘛。”
贾瑛微微颔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切还要看左右两部兵马调动如何,如果事情是真的,北方恐怕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倒是给了大乾机会。
匈奴王庭的金帐竖起的时间,上不及大乾立国的时间久,当初溃退至草原的蒙元人,南有大乾步步紧逼,北有重新竖起匈奴大旗的博尔济吉特金帐家族举起的屠刀,不得已之下,才宣誓效忠了匈奴王庭,双方的关系,也并没有那么紧密,否则,岂会放着东胡各部游离在外。
从归化胡那里得来的消息,蒙元的许多部落,都沦为了下等部落,有的甚至成了匈奴贵族的奴隶,生杀予夺,操他人之手,这对曾经问鼎过中原的蒙元人来说,未必就能接受,不过碍于老汗之威,不敢妄动罢了。
巴图温都苏那老家伙,寿命都快可以与宣隆这个长寿皇帝相较了,宣隆帝终年八十三岁,在位六十一年。巴图温都苏的寿数也过古稀了,马背上的男子,十二三岁就已算成年,算算时间,他足足有将近六十余年的巅峰时期,恐怖如斯。
“雨村兄今日特意将我喊来,可有他事?”
“呃......”
雨村似不知如何开口,目光看向了贾政,只是贾瑛却目不斜视的望着他,丝毫没有让一旁贾政开口的意思。
贾政是他长辈,他素日也甚为尊重,贾政若一开口,贾瑛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却有一桩事情。”
贾雨村鬼精似的,如何不知贾瑛心思,只能开口说道:“当日,赦老曾看上了几把扇子......”
贾瑛古井不波的静静听着,心里却开始疑糊起来。
琏二被打之事,他已知晓,此中原由便是这几把扇子,当日听罢后,贾瑛也没太当做回事,贾赦毕竟是长辈,他难道还能当面指责不成。
石呆子的事情,他也有印象,只记得此事应该是不了了之,没了下文了,左右牵涉不到大局,他也懒得事事操心。
只是听闻事情是贾雨村办的,恐担心雨村又不靠谱,使些下作手段,理不干净收尾,讹点官司倒没什么,只要不因此等小事,而闹出人命官司来就成,当日他也派人打问过,那石呆子被雨村使了手段,打入了宛平县大牢,人没事,最多关几年也就放了。
贾瑛心想着,索性便再关些日子,等衙门开印后,想那石呆子怨气也磨平了,到时再让宛平县放人,省得出来后闹腾。
难道中间又平生什么变故了?
贾瑛心有猜测,只是面色无波,紧紧听雨村说完。
“按说那石呆子性子执拗,虽被判了入狱,可一直都未曾低头,还嚷嚷着出来鸣冤打官司呢。我见此情形,如何放得他,只能继续看管着,谁层料,人忽然就在狱中自杀了,偏偏死前还写了一封血书,托牢头带给外面一为好友。”
贾雨村也是颇为郁闷,他如今身居高位,也知道爱惜名节了,自不会亲自出手,为了几把扇子,就致一个穷的连饭都吃不起的寒酸书生于死地,何况不过为了几把扇子。
可人偏偏就没了,还将此事闹到督察院,他也去督察院走动过,本以为凭他的身份,督察院如何都要卖一些面子给他,可这次他却猜错了。
“贤弟,我派人打探过,那督察院的崔御史是昭王府的常客,我总觉得这背后不那么简单,会不会是......”
“冲着周墨一案来的?”
贾瑛心下明了,那石呆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关口自杀了,说里面没有古怪,是糊弄鬼呢。
还有,那石呆子不过是个落魄的书生,连个正经的功名都没有,他又能相交些什么人,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当面状告当朝三品大员来着,以民告官,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
只不过......
贾瑛微微一笑,看向贾雨村说道:“雨村兄,我看你有些过滤了吧,这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牵扯到一块儿。再说,周墨一案,是陛下钦定,礼郡王奉旨彻查,与你又不相干,便是有人想籍此做我的文章,可那也打错了算盘,我如今不过一个半赋闲在府的,周墨一事上,既插不上手,也说不上话。”
“至于我本身的文章嘛......我为官不过三载,虽谈不上清贫,可也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就让他们来就好了。”
贾雨村急了,你是没事,可我有事啊祖宗。
不过,屋里却有比他更急的,一旁的贾赦,早已按不住担忧,开口道:“瑛儿,此事还需谨慎处置才好。”
贾赦行事不端,自知理亏,腰杆子硬不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此事将自己也牵连进来。
岂不知,贾瑛有意如此。
若不长点记性,谁知道今后他们还能做下什么事来,偏贾赦既没能为,又没主见,贾雨村做事向来不留余地,隐私狠辣,贾瑛早在江南就领教过了,否则,那些江南大族,让他来处理,还真要头疼不少。
况且他对贾雨村从来就为推心置腹过,谁敢将一个脑后长反骨的当做腹心之交,脑子进水了。
不过,他还不能看着贾雨村就此落幕,雨村有雨村的好处,只要用的好,就是天然的防火墙。
“正是此意,贤弟不可轻心,我倒没什么,焉知对方不会拿赦老来做你的文章。”
贾雨村暗赞贾赦神助攻,也在一旁敲起了边鼓。
谁料贾瑛冷笑一声道:“那才叫真打错了算盘。”
扇子虽然入了贾赦手中,贾赦可没有指使贾雨村去讹人官司,真要追究起来,皇帝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问罪贵妃亲族?他也太小看贾家了。
不过这话,显然不能当着贾雨村的面说,更不能助长了贾赦的气焰。
贾瑛站起身来,在房间内微微踱步,方才说道:“雨村且安心回府,此事容我再打探一二再下定论。”
“可这......”贾雨村面带忧色,此行无果,颇有不甘。
贾瑛宽慰道:“放心吧,他们想凭此事拿捏你,也不容易,只管安心回府就是。”
贾瑛这么说,也并非无的放矢,正月初一之时,嘉德刚刚下旨赏赐了王家,还允其荫一子,这种时候,纵使贾雨村真的有事,嘉德也会给王子腾一个面子的。
等贾雨村离去后,贾赦也不大满意贾瑛对此事的态度,当下也不做多留,甩袖离去了。
“瑛儿,依我看,此事十有八九,只怕还是冲着你来的,大老爷那边,你也该上上心才是,可不能放任不管。”
只剩两人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贾政方才开口,刚刚他只怕让贾瑛作难,才一直按着没有说话,可此事毕竟牵涉到了府里,还是他的亲大哥。
“二老爷放心,我心中有数。”
随后,贾瑛离开了荣禧堂。
方才他嘴上说的轻巧,可也深感此事麻烦。说小不小,可毕竟涉及到人命,皇帝如果真因此发怒,会怎么处置贾家?
申斥?还是夺爵?
虽然只是一个一等将军,可毕竟是贾家的门面,若连祖宗的基业都守不住,那更是谁都敢来才贾家一脚了,老虎不能失了威严,那就真成猫了。
“喜儿,你去......”
等喜儿离去后,贾瑛才静下心来等待。此事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或者说,是为了周墨一案,急不得,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相同此中关节之后,贾瑛反倒不着急了,也不急着离府,便往园中走去。
只是等到了潇湘馆,才知道黛玉几人又去了锣鼓巷,陪报春去了,贾瑛又向下人打问谁在园中,得知宝玉去了妙玉那里,李纨也在自己的小院中。
“宝玉这是转战栊翠庵了?”
贾瑛心下纳闷儿,最近几次听到宝玉的消息,不是外出与薛蟠蒋玉菡等人厮混,就是在妙玉那里。
妙玉的心思,贾瑛也看的分明清楚,说是修行居士,红尘之心却不减半分。
摇了摇头,贾瑛向稻香村走去,有日子没来李纨这里了。
“给瑛二叔问安。”贾兰已经长成了半大小伙儿,学里的先生也常说他学业不错,可与贾菌一起,也没少调皮捣蛋,模样虽带着几分文质,却英气不减还有几分跳脱。
贾瑛对此倒很欣慰,正是大好的年纪,何必非要学那等腐儒做派,读书把人都读傻了,若是肖了他祖父,那才真叫后继无人呢。
“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李纨闻声,从房里走了出来。
“可是开学?”ωωω.χΙυΜЬ.Cǒm
贾瑛摸着贾兰的脑袋问道。
“二月初三,先生说惊蛰之后,天气回暖,就能重新开学了。”
贾瑛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贾兰忽然又向李纨说道:“娘,我约了贾菌要去校场练习马技,晚些回来。”
李纨叮嘱道:“莫要逞强,不要伤了自己。”
“知道了。”说罢,便一溜烟的跑出了园子。
贾瑛看着贾兰离去的背影,暗自纳闷,自己来,这孩子就走,莫非......也太早慧了些吧,才十一岁的孩子......
转头又向李纨问道:“兰儿近来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由不得他不关心,毕竟他可是实实在在的成了对方的“叔父”。
“兰儿一向都好好的,怎么这么问?”李纨不解道。
贾瑛摇了摇头:“没什么,这些日子,府里不免要多陪报春一些,外面又有赈灾之事,倒是疏忽了你。”
“你少来几次,我倒清净。”李纨瞠怨道。
“那我这就离去。”贾瑛故作转身之意。
“走了便再不要来。”李纨露出难得的小女儿姿态,尝过人间禁果,又有几人愿意再回归清寡。
贾瑛看着既带着几分少妇熟女风范,又不乏少女含羞模样李纨,男人本色尽显,脚下不由靠近几步,李纨见状,也不敢在院中多留,生怕贾瑛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让下人看见了多嘴,急忙转身往屋内而去。
贾瑛扑了个寂寞,也不灰心,大步追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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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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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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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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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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