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乡举起手中的喜帖,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金公公,微臣只是想问陛下这是何意。”
被暗示过不许声张的金公公后退一步,瞥了瞥他的手,干笑两声:“陆相今个儿换成香炉了啊。”
陆安乡脖子上的青筋都快跳出来:“金公公,陛下胡闹您也给陪着啊?”
金公公充耳不闻,“香炉好啊,香炉圆滑没棱角,不硌手,就是没砖头顺手。”
陆安乡微笑,话锋一转:“金公公,上回被雷劈断的摘星楼被修好了吗?”
金公公摇头:“怎么了吗?”
陆安乡一把把香炉塞给他,阴恻恻道:“香炉不顺手,我去捡两块儿砖来。”
金公公:“!!!”
陆安乡作为太子伴读,进宫数十载,受先皇所托管教太子,时不时也要顺带着四王爷一块儿管教了,因此他们互相之间没有太多忌讳,看守的侍卫见是他便放了人进去。
说起来四王爷闻人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闻人吟与五公主闻人柳一母同胞,却比他乖巧可爱的妹妹招人烦得多,你说他傻吧倒也是挺聪明的,可偏偏练就了一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好功夫,因为这毛病都不知挨了陆安乡多少板砖,可半点也没好转。
陆安乡冲进屋里的时候,心里十成九的把握,这俩整天上蹿下跳的小崽子不是在喝酒划拳就是在谈论哪个宫女前凸后翘,结果却没想到屋里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动,两人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陆安乡当下就是一愣。
“皇兄,”背对着门坐的闻人吟不知道进了人,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这件事陆大人知不知道啊?”
闻人赋敲了敲桌子,啧啧两声,“没大没小,叫嫂子。”
闻人吟从谏如流,“哦,那这件事嫂子知不知道啊?”
闻人赋道,“我让金公公给他送了帖子,他知道的。”
闻人吟抽了抽嘴角,“不是,皇兄你这亲自设计的帖子有点毛病……”
他话还没说完,一块砖头从背后袭来,擦着脸颊飞过,嵌进了后头的木书架子里。
闻人赋抬起头,笑眯眯地打招呼,“爱卿好。”
陆安乡额角青筋暴起,面容却还算和煦,“陛下好。”
闻人吟转过头也打招呼,“嫂子好。”
陆安乡脸一黑,一砖“啪——”地糊他脸上了。
闻人吟捂着脸哭诉,“这不公平!”
陆安乡掂着手里的第三块砖,微笑道,“四王爷可否换个称呼?”
闻人吟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道,“……准嫂子可好?”
扑通——
啪嗒——
第三块在他脸上糊得稀巴烂的砖悲惨地昭示了结果。
闻人赋怜悯地看着他,“这砖头挺瓷实的啊。”
闻人吟挣扎着撑起身,握住他哥的手,泪眼婆娑,“皇兄,没想到您的心中还残存着我们兄弟之情啊!”
闻人赋替他撇开头上的砖,爱惜地摸着他红肿的大脑门儿,“你想多了,我怕你嫂子背那么多砖累着。”
闻人吟翻了个白眼,一脑袋磕在了桌上。
陆安乡推了推装死的闻人吟,从袖口掏出一封喜帖,“你们刚刚在谈的是这个?”
闻人赋点头,“就是这个,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陆安乡瞪他:“还能有什么想法!陛下这简直是要翻天吗?男人与男人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我陆安乡坚决不同意!”
闻人吟突然诈尸抬起头,掏心掏肺缓声道,“陆大人啊,这喜帖是我皇兄写的,里头挖了坑,你可要仔细看它是……啊——!!!!!”
他感觉放在桌下的脚正被碾压,就像一块正被擀面杖搓圆揉扁的饺子皮,而拿着擀面杖的罪魁祸首在他对面笑得灿烂。
陆安乡敲敲喜帖,皱着眉,脸色涨红,“臣怎么没看呢,臣看得可清楚了,这不是说的陛下与臣成、成亲之事,你我二人同是男子,又是君臣,是断断不可能……”
闻人吟挣扎着把脚从擀面杖底下拿开,“陆大人,我都说了这帖子里头有坑,其实皇兄只是……”
闻人赋头也没回,反手抽出嵌在木柜上的砖头,一把拍在他四弟脑门上。闻人吟两眼一翻,趴倒在酒桌上。
这回是真晕了。
陆安乡愣了愣:“陛下这是要弑弟?”
闻人赋微笑:“朕看他脑门上粘了个食物,帮他擦擦。”
陆安乡扳着他肿得锃光瓦亮的脑门疑惑:“什么食物?”
闻人赋答:“不识时务。”
陆安乡最后也没能找到闻人赋问清楚这件事,他也再没工夫追问这件事,毕竟祭祖大典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祭祖大典说起来是祭祖之用,但自从先皇以来已经是彰显国力的象征,届时各地亲王需要归京,对物力人力的损耗巨大,因此它一般只在需要的时候招办,例如新皇登基的那一年为了彰显气派,威慑异党,举办是十分必要的。
现在摆在面前的还有两个问题,第一,如何安排闻人赋上头两个兄长晋王楚王进京;第二,大典上鱼龙混杂,京城的防卫布兵如何排布。他先前上折子请调回谢期远大将军,是因为在这样的场合下,他想不到比谢期远更适合的人选。
哦对,现在又有第三个问题,怎么让陛下把那封玩闹的喜帖收回去。
陆安乡想到那胡闹的喜帖火气就上头,在宫墙上狠狠踢了一脚,刚打算离宫去城里找人的时候,胳膊被人拉住了。
“爱卿若是劲儿大得没处使,来帮朕一个忙如何?”
陆安乡回过头,看见闻人赋顶着一头乱毛,浑身上下都是抓痕,仿佛刚经历了一场了不得的战役。
陆安乡吓了一跳,撸起袖子,“陛下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哪个不长眼的臣替您去打它个断子绝孙!”
“正好,”闻人赋抬起另一只手,正抓着小美人的后颈皮,小美人正凶巴巴地朝他龇牙,“朕寻摸着过几个月它发情了惹上病,要给他一刀两断。”xǐυmь.℃òm
“……”
陆安乡火气一上脑门,要不是闻人赋还肩负着繁衍后代兴旺千秋的职责,他真想连着一锅端了,不,一剪子拉了!
闻人赋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肩,“爱卿啊,听说你为了祭祖大典的事儿焦头烂额。”
陆安乡脸色缓了缓,“陛下还不算糊涂,能体谅微臣。”
闻人赋冲他眨眨眼,“那可不,朕思来想去,为了爱卿的身体健康着想……”
陆安乡面露喜色,“陛下要上朝了?”
闻人赋大袖一挥:“朕决定取消祭祖大典!”
陆安乡的脸刷的一下就阴了下来,伸手就去摸袖口,结果掏了个空,不由愣了愣,“哎?我砖呢?!”
闻人赋松开他的肩,掂了掂刚顺来的板砖,“为了不让爱卿太过劳累,朕决定替爱卿减负了。”
他话说完,不等陆安乡反应过来,一甩胳膊,那锈红色的砖头就在空中划了道完美的曲线,砸进了路过小太监手中的夜壶里。
陆安乡:“……”
小太监:“!!!”
闻人赋把猫放在地上,拍了一把它的屁股,努了努嘴,“去!去!快跑!”
陆安乡微笑:“陛下,这是猫,不是狗。”
闻人赋回过头:“那咋办?朕想让它跑跑,盘着不动都长胖了。”
陆安乡想了想,认真道:“这简单,陛下往左走两步,再往前走两步。”
闻人赋将信将疑地照做了,“朕没养过猫,爱卿别骗朕啊。”
陆安乡点头,”诶,好,停!就站那儿别动了。“
闻人赋觉得脚底有些异样,低头一看,明黄的靴子下正踩着一条白色的绒尾巴。
“……”
“喵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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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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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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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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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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