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夜空当中,不时有流光划过,转瞬即逝。
周九剑的双眸,此刻,亦是如同这黑夜一般,黯淡无光。
小的时候,爷爷带他到山里面,到得入夜,便与他说起各种各样的故事。周九剑如今却还能记得,爷爷曾经还说过,人死后,就会化成星星,在天上一直看着下边的亲人。
当然,这并不算是他讲给少年听的诸多故事中的一个,仅仅只是讲故事之余顺带告诉当时还是个小孩儿的少年听的而已,时至今日,不知为何,让周九剑印象最深刻的,却仍是这句话。
可能也是因为此时此刻他所面对仰望着夜空,是以感触颇深,不由又让他想起这么一段记忆来。
如果,爷爷所说的是真的话,那如今,哪一颗星星,又才是爷爷呢
周九剑看着夜空,许久许久,随即才低声呢喃道“爷爷,我该怎么办”
历来都是如此坚定不移的少年,此刻,却是无比的迷茫着。
自己一路以来的一切做为、心中所愿、那大道目标,一切,似乎都一一呈现在了他的面前,然而又像是混成了一团浆糊,堆积在他的脑袋里,越积越多,背负得越来越重,然而他又发现自己似乎渐行渐远,离着那些诸多的既定目标遥不可及,继而感觉到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少年的记忆中,对于爷爷周九剑最为深刻的音容,大概即是爷爷死前,回光返照之时最后一句遗言“麟儿,莫忘报仇,我心不平”
便是因着这么一句话来,是以让周九剑踏上了如今的这条道路。
麟儿
如此称呼,周九剑亦是很久很久,也没听人叫起了,他多么希望,那一位老人此刻再次这么叫他一声,希望时光再返,而后停滞,永远永远的,多好。
爷爷我不想再走下去了,好累。
少年突然紧紧的将双眼闭上,一滴泪花却仍是自他的眼角中溢出,而后缓缓滑落。
周九剑半侧着身子,然后蜷缩抱成一团,将脑袋深深埋在了膝盖上。
良久,在这望天堑的尽头深处,数栋阁楼屋宇当中,最高的那一处屋脊上,听到了一名少年断断续续而又压抑不已的哽咽声“爷爷,我真的好累麟儿不想报仇了,麟儿只想陪着你呀,爷爷”
周九剑如今的年龄,是十五岁,到了来年初春,就十六岁,待得那时,亦也可从一位少年成为了一位青年,若是清清秀秀的还穿着一身得体白衣的走出去,或许还会被人尊称一声“公子”。
十五六岁之龄,在这世间之下,百态人生,各人命运自不相同。有的人十五岁便已养家糊口,事农耕、入商道,早早的踏入这碌碌人生,亦也承认了自己是这芸芸众生中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一人。而有的人,十五岁之龄,提刀握剑,或为争功,或为报国,投军入伍,而后战死沙场,最终亦不为世人所知,也只成了那漠野黄沙上的一具无名枯骨罢了。还有的人,十五六岁之龄,锦衣玉食,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享受着世间大多数人都无法触摸得到的器物待遇,为着些许烦琐小事而着恼,整日里吟诗作赋、喝酒游玩,偶尔,还趁着家中长辈不知,偷跑至青楼之中,喝点花酒,偷摸一下小娘的白腻玉脂。也不晓得何谓天下事、世间理、天地法,只待得蓦然有一天,突然又子承父业,继承了王侯勋爵,骤得权势,亦享受了那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淋漓快感,恣意妄为,却又颇得圣眷,乃至到得安然老死之时,也都无人胆敢微有置言,门下走狗无数,已自成一派,在他死前仍自诩忠臣,殊不知数十年后,整个王朝却因其所豢养的走狗而引发动荡剧变,最终导致灭国。
而周九剑呢
少年九岁那年因着爷爷临死前的遗言,而后踏上了复仇的道路。他亦知自身实力不足,无以能力,实难报仇,因此还走上了山上修行一道。小小年纪就在这剑洲南北走上了一遭,到得十五岁之时,境界也提升到了剑士之境。而他,在此时也见过了这世间剑道最强之人,也站上了更高处,还知晓了诸多关于爷爷复仇之事,是以,他背负的也就更多了,更是明白了,他的仇人,境界之高,以他如今能力修为,根本无法匹敌。
书上亦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九剑也明白,“隐忍”二字,为何意。
而那,也就意味着,他还将要花上更多的时间,要在复仇的这一条路上走得更远。
或许,这一条路一直走下去,会让他整个人彻底的发生改变,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周九剑此刻,不禁又想起了刘月之前所说的那句话来“一味的沉浸于仇恨当中,只会使得自己更加痛苦”,即使,是大仇得报之后,又能如何呢爷爷,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那为什么还要报仇呢
而自己,也正是因为爷爷的这么一句话,是以才决意为他报仇的呀
也正是爷爷,将他推到的这么一条路上的呀。
少年的心中,一片混乱。
此刻,若是有人以内视之法观看,则会发现,少年心中的那一团火焰,不断的摇摆不定,看似将欲灭掉了一般。
如此情况,以山上宗门之话所说,便即是道心不稳了。
周九剑此刻对于自己如今的一切目标,都在不断质疑着。
仇敌如此难对付,该怎么报仇即使是得报大仇后,又不能使得爷爷再复活过来,所以,报仇又有什么意义既然报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那我为何还要修行,还要参与到这些诡谲棋局当中,整日里面对这些皆深不可测、法力通天之人
倒还不如,安心的做一介凡人,生老病死、轮回不休,岂不好么便用不着如此的疲倦了,什么妖魔鬼怪,什么阴谋诡计,全都离的远远的,无忧无虑的,多好呀。
周九剑想得许久,过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眸,眸中神色,突然间却有那么一丝释然,仍自听他轻声自语道“爷爷,麟儿真的好累呀,不想为您报仇了,请您原谅我。”
少年似乎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才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待得他说完之后,则已然大大的松懈了起来,便见得其眼眸神情中尽现解脱之色。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巧的步子踏在青瓦之上的脚步声,接着,再听到一道颇有些意外之声“啧,我还想说小鬼你人躲哪去了呢,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来,是躲到了这里生闷气来了”
周九剑转头看了看她,不语。
姬红锦随之慢慢踱步走到了少年身边,而后,蹲下身来,忽然突发奇想的低下头,凑近了少年耳边,悄声道“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她的语气极其轻柔,仿似一阵温暖的风儿轻轻的吹入了少年的耳中,痒痒的,极为敏感。
周九剑被她的这番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又赶紧朝一边挪了挪屁股,与她保持着距离。
这女人,简直要命。
姬红锦一脸委屈的看着他,而又低声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呀人家难道长得很难看么”
这副模样,眸眼弯弯、黛眉轻颤、粉颊生情,周九剑看着,更觉要命。
他忍不住出声道“你还是,自称老娘吧。”
姬红锦看着他,好一会,才突然噗嗤一笑,随即才又恢复了之前那般飒爽的性情来,看着少年打趣道“啧啧啧,我这不是看你挺不开心的嘛,这才难得费些心思在你面前露出那般面貌来,想不到,你这小鬼却不解风情,唉”
周九剑一听,随后说道“免了吧,我可禁受不起。”
姬红锦闻言,一转眸,又再望向他,道“来,给老娘说说,你是不是还在为那把木剑的事情生气”
周九剑不禁淡淡的苦笑道“生气还能生什么气既然都已经扔了下去了,木已成舟,又不能挽回,而且我又打不过你,算了。”
姬红锦一笑,道“对嘛,这才是正确的想法。反正,你这把木剑都失了灵识,空留个躯壳而已,就与那废物无两样,却还不如,让我当做材料重新铸造了,此举,定然要比你如此利用其要好上太多,也才算是物尽其用嘛。”
周九剑闻言,只是一脸苦笑而已。
姬红锦撇了他一眼,见他苦笑,以为是他心中仍有芥蒂,想了想,随即又出言安慰道“放心,既然你都已经当了我的徒弟,做师傅的,怎么可能亏待徒弟呢我再给你挑拣一把剑,保证比之你木剑亦是不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样,小鬼”xǐυmь.℃òm
按她这么说,居然是要再还给少年一把剑,也没有丝毫要亏待少年的意思。
放在之前,周九剑听到这么个消息,或许会欣喜的点头答应,然而此刻,在他那先前一番自问自答,已然决意想要放弃复仇之事之后,此刻,却也已再无任何心思想放在修行之上,对于姬红锦的好意赠予。他也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周九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姬红锦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有些惊讶于他的回答,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所承诺之剑,并不好,于是道“那是一把仙剑,名列天榜第五。”
周九剑听后,眼眸眨了眨,不过却还是摇摇头,道“真的不用了。”
姬红锦道“你不信”
周九剑回答道“不,不是我不相信,只是,我此刻心中执念已了,已无所求,所以修行之事,佩剑之事,对我来说,都无意义了。换句话来说,那就是,我不想修行了。”
“什么”姬红锦一脸愕然,想来是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少年这么一个回答。
世人都晓得修行之好,可延长寿命长生不老,又可修来无上法力超脱世间,也可满足诸多难以达成的欲望,亦是人人皆艳羡不已,如今,却还有人在尝过了此中好处甜头之后,还会想着放弃了的
姬红锦皱着眉头看向少年,然后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周九剑淡淡一笑,道“并没有,我清醒得很。”
“清醒”姬红锦一声冷笑。
只见她的双眸忽然发出了两道银白色的光芒,定定的注视着少年。
然后便听她冷声道“你的心火摇曳不止,道心摇摇欲坠,仅差一步就彻底崩裂,而你的这一身修为也会随之彻底消失,你,在干什么”
周九剑迎着她的注视,无所谓道“没事,这身修为在不在,也都一样的。”
姬红锦噗嗤一笑,冷眼看着他,道“一样”
周九剑看着她的漂亮面容,轻叹气道“难道不是”
“好呀,那也就是说,我先前还白白让你疗伤了”姬红锦看着他,面上的神情在逐渐的变化。
周九剑哂笑道“你若是不让那头妖狼抓我回来,岂不是更好。”
姬红锦默然的看着他,忽然弯腰,而后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周九剑的额头上。
周九剑一愣,不知道她突然间这般举动,是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刻间,他整个人,却已然飞了出去。
蓦然再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碎石乱坠。
在看到少年时,他整个人已然嵌入了远处望天堑的岩壁当中,而后又缓缓脱离,整个人面朝下的掉落至地面上,一动不动。
再下一刻间,姬红锦又以来到了他的身旁,站着,冷眼看着他。
过了好久,才见周九剑“噗嗤”的喷出了一口哽咽在喉间的鲜血,继而又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气。
而后,他才能缓缓翻过了身子,面上竟是一片狼藉,更好带着好几道磕碰地面石头棱角划出的伤痕。
少年支着眼眸,吃力的看着这个女人。
措不及防的出手,少年一瞬间便又成了这副近乎半死的模样。
“哼,”姬红锦一脸冷笑的看着他,道,“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做不做修士是不一样的成了一名修士,你就拥有着说话,以及动手的能力,而别人的生死,又始终掌控在你的手里,即使你如今进阶很低,但是你却始终拥有着晋升的门槛,而若是你不是一名修士哼哼,迎接你的,便只有你当下的结果。你的生死,尽皆被人拿捏在手,而你又无法反抗,在别人眼里,你则又一直以及永远,都是一只绵羊,或是爬虫,或是蝼蚁,别人想要让你死,那你就绝对无法生,你的命运,也终究无法被自己掌控。”
姬红锦看着脚下少年,看着他的眸中变化似有领悟,心中暗笑,随即又道“发现,你死不了,大不了再去那阳元池里边泡两天,但是,我要你让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实力之人,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也只能沦为别人的棋子傀儡而已,你要紧紧的记住了”
话至后边这几个字时,姬红锦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但是我已经没有目标了呀那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无所谓了”再负重伤的少年,此刻终于能勉强出声,这次却没有记恨到眼前女人,亦是明白她这番良苦用心,虽然说着实是粗暴了一点,但不得不说的是,却极为深刻奏效。
姬红锦皱眉,道“没有目标了哼,开什么玩笑你长这么大来,就没有什么想得到的东西,或是想保护之人么”
想得到的东西,与想保护的人周九剑在心中想了想,自己这么多年来,除了伴身的梧桐木剑外,可算是孑然一身了,亦无任何所求,就连得梧桐木剑现在也都给姬红锦拿去做铸造新剑的材料了。至于要保护之人,少年幼时,想保护自己的爷爷,然而爷爷还是死了,待得长大之后,历经这么多事情,关系要好的,值得他保护的,也不过刘月、胡青鸾与曦曦,然而前两者的境界修为都比他高,遇到危险了,甚至用不着少年来保护,可能危急时刻还得出手救一救少年呢,何谈保护之说而曦曦那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又时时刻刻都在跟着刘月,可算是寸步不离,也用不着周九剑插手来着呢。如此一想,却根本无那必须又或是必要的目标来。
周九剑重新又将目光投向姬红锦,艰难的摇了摇头。
看着他摇头,姬红锦一脸不相信的神情,道“怎么可能那你告诉我,你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开始踏上这条修行之路的”
周九剑缓缓的回答道“是为了报仇。”
“报仇”姬红锦眼眸一眨,带着几分奇异的眸光望着他,又道,“那你为什么,放弃了是仇家太强了,你不是对手还是说你发现那仇家所生的闺女,是你喜欢的女子,你下不来手”
周九剑一听她的这番话来,听着后边那个无厘头的猜测,不禁无奈一笑。
“怎么,给我猜对了是哪一个”姬红锦又道。
周九剑轻摇头道“只是,我感觉即使报仇了,也没有用,死去之人又不能复生,又有何意义”
姬红锦听了一瞪眼,也不管他现在是有伤在身的,朝着躺在地面上的少年就踹了一脚,道“怎么可能没有意义有仇不报,你算什么大丈夫,这是懦夫所为,你想当一名懦夫么”
周九剑被她冷不禁的踹了一脚,一声闷哼,又听她这么说,不禁有些气恼道“你懂什么”
姬红锦闻言,随即眯着眼眸,望着他,亦是上了几分火气,道“你说我不懂呵,想当初,我”
她似是想说什么,不过话至中途,却突然又看了一眼少年,不知为何,却突然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了,使得少年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说的什么。
顿了顿,她又眯眼打量着周九剑,双眸中又再现出银白光芒,看似十分玄异,看了半响,才又听她说道“你的道心虽然摇摇欲坠,但是,却始终没有破裂。”
周九剑疑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说明我还是那风烛残年,在强自支撑而已,不久就要彻底破碎了”
这次却轮到姬红锦摇头了,她淡笑道“这说明了,你是因为心中所执之念并没有彻底放下,是以紧紧的将你的道心抓着,不让它破碎,要不然,你如今早已成了一介凡人俗子了。”
周九剑一听,顿时间急出声道“为什么不可能”
姬红锦眸眼含光,望向少年,道“怎么不可能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少年有些愣神,心中只觉不可思议,明明,自己已经决定要将这复仇一事,尽皆放下了呀
那只是爷爷所托,我没必要负担呀
姬红锦望着他,忽而面色平静,低声问道“你想要替人报仇,那人,是在心中你至关重要之人么”
周九剑点点头,回答道“是将我养活成人,这世间唯一的一位亲人。”
“所以,他被人害死了,你要替他报仇”姬红锦眼眸一动,又再问道。
“是爷爷他的临终遗言,托付于我。”周九剑答道。
“但是,如今,你却想放弃了”姬红锦又道。
周九剑解释道“因为即使是报仇了,意义也不大了呀,他老人家都已经死了就算完成不了托付,又如何呢”
姬红锦看着他,倏尔认真道“或许,你理解错了。你且问问自己,为你爷爷报仇,是否就只是因为他的一句托付他将你养大,含辛菇苦,你心安理得么你的报仇,不应该,是给予你爷爷唯一的回报么”
“心安理得唯一的回报”少年听了此言,不禁喃喃自语,姬红锦的话语,犹如惊醒了他这个梦中人。
蓦然间,周九剑发现,自己之前所思考的种种,似乎都错了
为爷爷报仇,就是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达成与爷爷当先应下的承诺,又或是,为了求自己一个心安理得,为了回报爷爷的养育之恩
这两者,所代表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所代表的,只是一个承诺,一个亲人临死前的承诺,它或许重要,但是在某些时刻,在少年心中,有时候,也总归会变得无足轻重。而少年,却又是可以以着年幼无知种种借口说法来进行着自无抵赖着,终究是意志不坚。
然而,若是后者所代表的意义话,则大是不同了。养育之恩,难以报答,若无爷爷当初将他抱回茅草屋中悉心照顾,也就没了今日他周九剑。也就是说,少年如今的一切,则全是爷爷周鸿鹄给予的,若是他不思回报,只拿不还的话,未免也太狼心狗肺了,即使是天道法则,都有可能会因此而给予少年惩罚,而少年,如今唯一所能回报的,也就只有替爷爷报仇雪恨,如此,也才算是报答了他的养育之恩,求得一个心安理得来。
世间天理循法,恩报有度,故才有轮回往常之说。
至此,周九剑才算是,终于想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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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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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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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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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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