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嗓音仿若含糖,软软糯糯,听着就似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居闺秀,然而听她自口中所说出来的话语,却又是毫无一丝半点廉耻之意,影射暗喻,分明是那娼馆妓院、花楼女子才会说出来的话。
下九流门道,为妓为娼,做的是什么勾当,少年亦是听说过的。
周九剑担心的看了一眼身边少女,见她神色无异,才安了安心,应该是没明白那名女子口中暗喻吧?到底是涉世未深,挺好的。
“嘁,你这龌龊鬼物,别以为披了一身好皮囊,本大爷就看不穿你那本相了?就你那如同一摊烂泥枯枝一般恶心模样,大爷我宁愿找头母猪,也不找你。我看呐,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早早让本大爷一刀剁了一了百了吧!”那壮硕男子亦是半分不让的说道。
周九剑忍不住的皱了皱眉,这老道的法外化身,不但身形年龄面貌都大相迥异,连着这性子,亦是带着满满的世俗江湖气。满嘴浑话,粗犷如刀,半点也不像是个山上修行人。
那名女子被他这么一说后,似是被说到了她的忌讳之处,一副本是美艳苍白的容颜,顿时就扭曲了起来,双手拂面,浑身颤抖,恼羞成怒。蓦然间,便见她满头秀发张扬飞起,而后身子微微弓起,分明就是在暗中蓄势的姿态,紧接着,她掩面的双手突然就放开了,可是,伴随着却是一声凄厉高昂的尖叫声。
“你,该死!”白衣女子的尖叫,响彻这整座鬼府宅邸。
厅堂内外,伴随着这一声尖叫,鬼气汹涌凛然,只见四周的墙壁梁柱,院外青瓦白檐,尽皆发生龟裂,而檐上的一块块瓦片更是直接炸裂,“噼里啪啦”一阵声响,动静不小,听着就像是山下人家过年时燃起的爆竹一样。
厅堂里边,除了天师老道的法外化身早早躺着的棺材板被掀开后,其余二十九口棺材,如今亦也随之被掀开了棺材盖板,而比较靠外边的那几口棺材,更是直接成了木碎片,轰然塌落,其中装着的,则是一具具干尸。
周九剑与刘月一同环顾,只见四周总共三十口棺材,二十九口中,却都装放着一具干尸!
虽然已经干瘪了,但是仍能分辨出来,其中的身形面貌,俱都各有不同,然而死前的表情,却又是一致的,皆是一副惊恐万状的神情,一共二十九具尸体!
“这!”少年惊怒出声。
“是我随行跟着的商贾队伍,另外一些,是后面上山来寻我们然后被抓的,”那壮硕男子瞥了一眼过来,眼中意味不明,然后漠然说道,随即又转头看向外边,一脸笑容,他笑起来时,压根谈不上有半点好看之说,“呦呵,要动真格了是吧?”
……
少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具尸体,此间观感,自然不能等同于早早之前在洞窟之中看见的诸多蝙蝠尸体,一丝畏惧之意,却是从心底里面油然而生。
周九剑定了定神,然后居然大胆的伸手握住了刘月的手,素手冰凉,这次是俩人第二次握手了,第一次是在青云山上,少女措不及防的将他的手给握住。
左手手腕又自隐隐作痛,那把差不多已被遗忘了的凤凰仙剑又在作怪了。
而周九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是看着刘月,此时,她却一改冰山冷颜的模样,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目光又始终还在四处的干尸尸体上徘徊,越看,便陷得越深。
心性一刻间便即改变,从未知,演变成恐惧。
“别看了!别乱想!”周九剑一声轻喝,然后紧紧握着
她的手,强行让她将视线转回到自己身上。
“九剑,他们……死了。”少女一对灵秀美眸,此时却有些呆滞。
“我知道我知道,生死有常,自有命数,月儿,你应该知道的!”少年情急之下,直接说出了“月儿”二字,而不再只是称呼少女“刘月”本名。
少女的心性,罕见的如此脆弱、易惊,大抵感触,亦也相当于常人第一次目睹死人之景。必然也是恐惧惊慌,更多的,则是对于生命易逝的真实感触,转而联想本身,畏死之心,难免也会随之生出而后动摇本心。
其实这也本属正常。
世人常常将那无畏生死,挂在嘴上。而书上又将那生死道义一事拿来评说,又说:舍生而取义。就好似在说,人活一世,为求某种所得,对于生死的衡量,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为取道义,犹可轻生。然而,在实际面临着生死抉择之时,大多数人,终究却是踏不出那么一步来。
直面生死离别,尚需诸般勇气,三岁稚童,亦也知晓这世间诸般美好,若是死去了,便注定着要将一切给彻底放弃。
放不放得下,本就是一个艰难抉择。
而山上修士,所谓“心性”,说的却正是自身对于生死的观念,又可称之为“向道之心”。所向之道,必然是修行天道,夺天地造化之力而铸就自身,行的却是逆天而为之事,必然得抱持着真正的生死无惧,将生死一事,至于度外,如此才能唤作心性绝佳,道心坚定。
所求者,无外是将“生死”二字,给彻底遗忘了。
少年看向少女,眸中神情,尚未安定。
实在是想不到,方才在门前将那红衣鬼童干脆利落的斩杀,也不见她有些多少动摇,而现在却是给这几十具干尸,真吓着了。m.xiumb.com
着实令人感到意外。
周九剑有些无计可施,也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开解她,说归到底,这还是刘月她自己的事情,能不能走出来,还是得看她自己。
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护在她身旁,以防意外而已。
而厅堂门外,一人两鬼,此时却已经打了起来。
壮实男子,天师老道的法外化身,名字实际上叫做:方三叨。
此时,他手中正抄着那把涂膻宝刀,一人独战两头恶鬼。左右挥使,一把宝刀轻若飞鸿,给他使得是难辨刀迹,只余漫天白光四射,更伴随着的是一道道劈砍刀痕,不断落在四周,又如若风卷残叶一般,尚且不至盏茶功夫,外边的庭院地面,便已有如一块屠夫砧板,留下了累累痕迹,面目全非。
可见其实力,却是着实不一般。
那两头恶鬼,一男一女,实力亦是不俗,如同两道影子一般,盘绕在方三叨四周,带着阵阵阴风鬼雾袭来。而他们两个似乎也融入到了其中,若隐若现,不时探出一只幽冥鬼爪,像方三叨狠狠抓来,方三叨连忙挥刀斩去,而那只鬼爪却又缩回了鬼雾之中,从他身后,蓦然间又伸出一只来。
方三叨躲闪不及,后被给这只鬼爪抓了个正着,落下五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这一记偷袭,可比当初周九剑在洞窟之中被蝙蝠袭击的那一下,还要严重多了。
却见那方三叨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仗着自个儿身强体壮,趁着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他猛然间却探手后抓,也不管背后伤口如何,一把正好抓着了那只正欲缩回鬼雾之中的鬼爪。使劲一拉,蓦然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第一下居然没给拉动!
方三叨嘿嘿一笑,手上再一使力去拉,这次,终于有所松动了,从鬼雾中拉出那只鬼爪手臂,一截红袍衣袖,然后是半边身子,却是那名男子,或是说,那头男鬼。
毫不犹豫,方三叨眸现狠厉之色,涂膻宝刀,蓦然斩下,将那头恶鬼的一只手臂一刀斩下!
b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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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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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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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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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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