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擎为他做的这些事情她打从心里感激,但他应该也不想她因为感激答应在一起,借着这段时间,正好两人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也许,他会发现其实少了她生活照样多姿多彩。
栗樱在公司请了一段时间的长假,从入职,她几乎全年无休,这次连着年假一起休了老板倒也没说什么,少了栗兴学来闹事,她反倒更能安心的陪奶奶。
她希望老人家最后这段日子能开开心心的,但其实也能看出来,奶奶并不是很快乐,她也许知道自己临死都见不到自己儿子一面,心里虽然想,但又知道栗兴学的德行,便也没和栗樱多提。
现在放心不下的也只有栗樱,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在医院熬了一个月后,她临死前还握着栗樱的手,叮嘱她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工作不要太拼命、谈个恋爱、找个疼她爱她的男人。
这些,栗樱都笑着一一应下了。弥留之际,人有很多种分别方式,哭是一种,笑也是一种,她选择微笑,因为她想让奶奶放心。
栗樱这些年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些栗兴华都看在眼里,老太太生病的花销一直都是栗樱在出,癌症本来就没什么希望,但栗樱没放弃,放疗化疗和手术该做的都做了,但即便这样也没能就得了老太太的命,这是她的命数,栗樱已经尽力了。
老太太去世后,她和姑姑带着骨灰回了乡下老家,那是她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爷爷也埋在那片故土,有她很多回忆,有甜有涩。
老家还有不少亲戚,但老太太的娘家人偏多,栗樱按照小镇的风俗办了葬礼,这种事情通常是子女来操办,但因为栗兴学不在,栗樱便跟着姑姑来料理后事,很多事情她不懂,也忙的焦头烂额,两天下来明显人都已经疲惫了。
下葬那天,她哭了,就站在挖好的土坑前,看着一铁钎一铁钎的土落下,直到棺材都看不见,她没忍住哭了。
以后就是孤身一人,没了牵挂,也没了牵挂她的人。
从坟地回来,她已经筋疲力尽,但还是硬撑着送走了最后一波亲戚,她在路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远处的朦胧的山,想到小时候每次栗兴学打她,想到奶奶护着她,她又情不自禁的鼻子泛酸。
栗樱转身,低头着往家走。
夕阳西下,她的身影落在石板路上被拉得又长又细,脚下踩着一格格的石板,砖缝里存了积雪,还有几颗枯草孤零零的夹在其中。
马上要春节了,她得让自己忙起来,省得胡思乱想。
边想着,脚下倏然踩到了一个人影,那人面对着她,夕阳把他颀长的身影照在她眼下,脚步顿了顿,目光从影子上利索简短的发丝上掠过,她抬眼,朝那人看过去。
他对着光,五官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让她一下看不太真切。
但那熟悉的身形,以及两人隔着几步远的那种无形气场让她顿时仿佛找到了依靠。
上次从他家出来,两人见面屈指可数,她忙,年底他工作也紧张,见一次也是匆匆一面,对于上次的话题两人都心有灵犀的不再提。
她是没心思考虑,而他是因为知道现在时机不对。
温擎前段时间去外地出差,走之前和她打过招呼,刚开始两人在网上还偶尔聊几句,但后来他说话她就不回了。
他慌了,不管是她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是她家里发生了什么,都足以让他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
所以,他加班结束了那边的工作,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这才知道老太太前两天去世了。
他从睿隆查了她的籍贯,这才连夜开车赶了过来。
其实他半夜就到了,但发现院里外人多,没进去,他不知道此刻她想不想看见自己,也不知道用什么身份进来。琇書蛧
温擎看她此刻一个人的落寞,心底早就泛了疼,想伸手抱抱她,但还是忍住了。
栗樱眨眨眼,有些错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他抬脚走到她面前,深深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怎么没告诉我?”
这时候,他应该陪在她身边的。
栗樱笑了笑,“医生都束手无策,告诉你也是徒增烦恼。”
“至少我可以陪着你。”他知道她要强,这时候说再多都无意义。
她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现在来了也不晚啊。”
温擎听到这话顿时眼睛都亮了,她能这么说,是不是说明她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了?但这时候也不方便问,他只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
栗樱也没和他客气,说:“那就劳烦温总当回司机。”
老家很多年没有住过了,堂屋的房子都破了,这两天她就这么将就了一下,但她看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如果下雨,肯定会漏雨,正好他在,回临城开车也不过是三个多小时的时间。
温擎见她愿意和他一起走,心里自然开心。
栗樱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算了算料理完奶奶的后事身下的所有钱,栗樱决定给姑姑一部分,这钱是房子的赔偿款,作为女儿,栗兴华应该也有份。
但栗兴华不要,老太太生病住院大头几乎都是栗樱出的,花了不少积蓄,现在留下这四十多万,她没道理挤走一部分。
栗兴华拒绝了,她看了眼跟着栗樱一起回来的这个气质斐然的男人,说:“自个留着吧,就当姑姑给你的嫁妆钱。”
栗兴华的婆家在隔壁村,他们要先回一趟老家,于是栗樱便一个人跟着温擎走了。
“我来开吧。”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来的时候开了一路,肯定累了。
温擎没让,把她让到副驾驶,这才说:“我半夜到的,已经休息过来了。”
他低头,近距离的看着她有些憔悴的小脸,问:“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栗樱没躲,“我是在关心我自己,疲劳驾驶,出什么事儿我也得搭进去。”
“你就嘴硬。”他勾了勾嘴角,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系好安全带。”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路上还算畅通,他把车子开得很稳,见她不说话,他时不时侧目去看她一眼。
“要是困,你就睡一会儿。”温擎看她靠在座椅上有些乏了。
栗樱确实有点困了,但她坚持眨眼保持清醒,“算了,我陪你聊聊天吧,省得你开车犯困。”
他笑了,想到刚才两人的一路沉默,他摇了摇头,“睡吧,我不困,开车很安全。”
可能是最近真的太累了,她没再拒绝他的好意,闭着眼便靠在了后面,“那我眯一会儿。”
她是想着先解解乏,后面换她来开,可眯着眯着她却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到了临城市区,如果不是被街道上的汽车鸣笛声吵醒,她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见她醒了,温擎扭头看了一眼,“先去我那儿,马上就到。”
栗樱看了眼,确实是朝他别墅开的路,可能是体恤他开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没和他反抗,只说:“你怎么不叫醒我。”
“叫醒你干什么?”他能感觉到她是真的累了,脸上的倦意很明显,几天不见,人也瘦了一圈。
温擎说这话的语气情不自禁带了几分温柔,栗樱扭头看向他,从他深邃的眼底她到了浓浓的爱意。
她沉默,脑子里尽相处以来他对她的好。
她感觉得到。
看她不说话了,温擎侧目扫了她一眼,“怎么了?”
“你之前说的,还作数吗?”
温擎一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顿了顿,他后知后觉,没想到栗樱突然提起,然后心里便是一阵欣喜,“作数,当然作数。”
栗樱望着前面的路,牵了牵嘴角,说:“那我们先相处看看吧。”
这种先怎样怎样的话无疑说明还有后句,他不笑了,特别严肃的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先处一段时间试试,不合适,再分手。”
温擎不爱听了,“你觉得哪儿不合适?”
还没开始好,就想着以后分,这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还没处,我怎么知道。”
“之前又不是没同居过。”他觉得没什么好试的,也没想着不合适再分手这类的事。
但在栗樱心里,合不合适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以及两人的生活习惯、交友圈子甚至是价值观上。
她表情严肃,态度郑重的看着他,“温擎,我们之前谈的不是爱情,可能在你面前的那个我不是真实的我,我很多缺点毛病你都不了解,但成了男女朋友,或许你会发现,其实我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
她径自说:“到时候也许你自己就接受不了了。”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温擎有种别样的感觉,很微妙,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念出来特别好听,软糯的嗓音,让她恨不得多喊几遍,他睨着她,喉结微动,问:“还没开始,你就打算把我劝退了?”
她笑笑,“你别不相信,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或许朝夕相处得多了,会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也说不定。”
他瞥了她一眼,“那就朝夕相处证明一下,看看会不会到你说的这种程度。”
车子在院里停下,两人都没着急下车,温擎熄车后看着她说:“搬过来吧,用以后的日子来证明一下。”
栗樱沉默,不说话。
似想起什么,温擎又说,“如果你对这个房子心里膈应,我可以换别处。”
温氏是搞房地产的,他不缺房子,只要她开口。
栗樱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觉得她会像膈应那双拖鞋、那个照片、那张床一样吗?
“就这里吧,挺好的。”不过是离开的人,从他心里已经离开了,既然她选择和他在一起,就不会在意和追究之前的事情。
这话说明她是间接的同意了,温擎笑了,“今天搬?我帮你去收拾。”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栗樱有些失笑,“你急什么?过几天也不晚,万一刚处两天就发现不合适呢。”
知道她是拿话估计激他,他也不闹,反而含笑的说:“那也晚了,你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栗樱挑眉,“我还走不得?”
“走不得。”他替她解开安全带,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轻声说:“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她抿唇,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温擎拍了拍她,“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他忽然从背后轻轻的抱住了她。
“栗樱,你能答应做我女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边,她痒得躲了一下,却蓦地又被他抱得紧了。
他环着她的腰,感觉有些不真实的埋在她颈间,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像是久违了般贪恋着。
栗樱转过身,仰起脸看他,问:“你想好了?我没有能在事业上帮你的家世,也没有说出去能让你长脸的学历和工作,只有我这么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笑了,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觉得,我找另一半,需要她娘家强大的背景来巩固温氏的地位??”
“当然不是。”他的温氏已经无坚不摧。
“所以你在顾虑什么?”温擎把她按在怀里,低声道:“只要你点头答应跟我,这些又算什么问题。”
他不看重这些虚的,对他而言,能拥有她这个人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概还有最后一章,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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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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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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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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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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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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