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那平淡的外壳之下,掩藏着一颗炽热、滚烫的心。
庄呈放下剧本,长舒一口气。
这编剧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故事很平,讲述的也只是特殊时期下,一份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爱情故事。
可也就是在这份平凡的衬托之下,才会让人们真正感受到爱情的模样,感受到属于老一辈人的、独有的浪漫。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来对了。
这部戏采用了回忆的方式讲述爱情,在儿子骆玉生,也就是庄呈接到父亲死讯之后,在置办父亲葬礼时回忆起母亲跟他讲述的,属于她们老一辈的爱情故事。
见庄呈放下剧本,老谋子坐在炕上,吧嗒一口手里夹着的烟卷,才冲庄呈道:“怎么样?”
“太棒了!”
庄呈冲对方比了个大拇指,果断开启商业胡吹模式。
他是真佩服这个身材消瘦、不善言辞的陕西汉子,就这色彩运用,这分镜头处理,这演员找得……呃……
好吧,最后一句好像是在变着法的夸他自己。
总之,非常牛掰,不愧是国师。
面对庄呈一连串的‘牛掰’,老谋子弹了弹烟灰,看庄呈的眼神有些无奈:“我是说,准备的怎么样,现在能开拍吗?”
态度虽然也和之前一样不温不火,但看老谋子的脸色,对庄呈这段罗圈马屁还是挺受用。
庄呈有些尴尬,连忙点头:“能。”
老谋子也点了点头,冲外面道:“各部门准备,今儿拍第八段。”
说完就站起身,手里掐着烟卷,另一只手托着烟灰缸,往外走了几步,又倒了回来,上下打量一番庄呈:“五分钟时间,准备一下,一会儿跟你搭戏的都是老乡,没有表演经验,带着他们念完词就行。”
庄呈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老谋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好像感觉自己放得太松了,又倒了回来:“他们松,你这边表情可不能落下,要是都放得那么松,拍出来没法看。”
庄呈继续点头。
看着庄呈那一副‘我明白,我了解,放在我身上’的表情,心里不由泛起嘀咕。
这丫试镜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二啊。
又想到庄呈之前的表现,这才半信半疑地走了出去。
试试再说吧。
老谋子今年任务排得很满,等拍完这部,还有个大制作等着他去争取。
本子很棒,他不想错过,可如果这样,就把这部戏的时间压缩地很紧。
偏偏饰演招娣的章子仪是新人,虽说灵性足够,但还是缺少打磨。
作为全剧的灵魂人物,章子仪身上的担子很重,为了拍一个完美的镜头,经常一拍就是一整天,这么来回拖着,到庄呈的时候担子就更重了。
另一边,庄呈压了压情绪,努力让自己融入角色。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经历过昨晚和小丫头的那番事儿之后,庄呈的情绪要比平时飘许多,可这部戏他饰演的偏偏是个偏悲的角色,现在免不了有些跳脱。
随着场务的打板声响起,庄呈撩开厚重的门帘,整张脸瞬间绷紧,嘴唇抿起,全然是副古井无波的镇定模样。
作为家中独子,父亲没了,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庄呈此时绝对不能哭哭啼啼的,那就没了形,跟实际情况不符。
但骨子里的那股悲伤,还是要展现的。
黑白配色,不推近景,使得庄呈平时最擅长的眼神失去了效果。镜头推那么远,谁也不会看清你的眼神变化,现在唯一能用的,只有台词和肢体动作。
环视着四周熟悉的家具,庄呈手里的帘子还没放下,非常自然地开始呼唤自己的母亲。
“妈……”
“妈我回来了。”
第一声,庄呈的声音放得比较低,带着化不开的悲伤。
见没人应答,庄呈声音又大了些。
撩开东西两屋的房门看了看,庄呈的声音变得愈来愈嘹亮,脚下步伐也变得急促。
父亲没了,最伤心的,自然是母亲。
正当他准备去外面找找的时候,门帘挑起,两个老乡走了进来。
“村长,夏大叔,我妈呢?”
听到来人说母亲在旧学校,旁边有人陪着,庄呈这才稍微放下心,连忙招呼两人入座。
撩开里屋的帘子,庄呈把两人迎进屋,示意对方坐在正对镜头的炕上。
在农村,没人会在屋里弄客厅,来了客,就坐在炕沿上,这也代表了农村人对你的欢迎。
老乡没演过戏,加上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对镜头有一丝畏惧。
开机前,估计是听组里人嘱咐过不要看镜头,此时就坐在炕上,神情紧张,眼神也刻意地躲避着镜头的位置。
这可不行。
拍戏讲究的是自然,不管太松还是太紧,呈现出来的效果都不大好,观众看着,也会有“一眼假”的感觉。
此时的老乡就犯了初演者的通病——刻意躲避。
得把对方的注意力抓过来。
庄呈拽过放在一旁的马扎,也不抬起来,木质的马扎拖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村长,夏大叔,我爸的事儿……”
他加了句词儿,又故意顿了一下,眼神瞟向一旁的村长。
到这时,老乡的目光才落在他身上,念起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台词很长,念得倒还算顺畅,中间俩人有抢白之类的小毛病,但也顺了下来。
这种小瑕疵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都是老人,说话有些翻来覆去地‘嚼麽’也算正常。
“卡,这段过了。”
听到老谋子满意的声音,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好久没这么顺畅过了。
庄呈也松了口气,毕竟老乡都没有在荧幕前演出的经验,最好的状态就是一遍过,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反而会加剧对方的紧张情绪。
只是没想到,老谋子上来就给他安排了这么难的一出戏。
监视器前,老谋子冲庄呈招了招手。
“导演。”
庄呈摘下头顶的**帽揉了揉,一缕热气在庄呈脑袋上飘散。
屋里太热了。
刚才在拍摄的时候,庄呈就感觉自己头顶积蓄着一缕热气,可他又不敢脱。
不同于他拽马扎的那一幕,那时是群像,镜头拉得比较远,他又是背对镜头,就算弄出来点声音,观众的目光大多也集中在老乡的脸上。
而刚才对词的时候,机器就在他跟前,在单人镜头中,那些剧情不需要的动作都要减到最少,让观众的视线集中在你的面部表情上。
否则的话,反而会分散观众的注意力。
张艺谋点了点头,再看庄呈的时候,语气就要柔和地多。
还是跟这种能挑大梁的演员搭戏比较轻松。
“一会儿还有个重头戏,就是你去旧学校接母亲的那场,咱争取今儿都拍了,你这边状态怎么样。”
不是,大哥,你拍这么急,是赶着回家吗?
庄呈有些摸不清老谋子心里在想什么。
在他有限的演出经验中,所有的导演都是恨不得把每一个镜头来回打磨、翻捡,恨不得一天就拍一个,可到了他这,怎么就跟有人在后面追着一样。
当然了,这些吐槽的话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庄呈迎着那瘦削的脸庞,坚定地点了点头:“能。”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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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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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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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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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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