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是有钱走遍天下,缺啥到时候再买就行。跑到门外等电梯的时候,才又突然想起自己撒了谎,说什么梁老师做的熟食。
梁老师这辈子就没下过厨,哪里会做什么熟食。幸好昨天阿姨卤了一锅牛肉,放在电饭煲里。
于是贺晏臻又开门跑回去,一个滑步冲去厨房,他密封袋不知道在哪里,翻箱倒柜地找半天,最后失去耐心,便抓了个干净的塑料兜,将一锅牛肉都倒进去。
外面又套了两层,挽个死扣,然后塞进行李箱里,意气风发地出发了。
何意反应过来询问缘由是半小时以后。
贺晏臻已经登上了最早的一趟动车,刚刚落座,便收到了何意的电话。
“你买好票了吗?”何意问。
贺晏臻笑道:“买好了,马上要发车了。”
何意:“是哪一趟?我看看到站时间去接站。”
贺晏臻百密一疏,忘记了查南城出发的动车列表,于是手忙脚乱地打开网页,嘴上应付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或者我快到站的时候提前告诉你,你再出发。”
他瞄了一眼时刻表,找了个趟跟自己的车到达时间最接近的,默默记下,松了口气。
“也行。”何意说,“你怎么突然要来我这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这次我考得太好了,我爸妈高兴得不得了,想请你吃饭你又不在,所以就派我出马了。”贺晏臻说完自己傻笑了一会儿,问,“学长,你觉得我考得还行吗?”
何意说:“当然行,这成绩很棒。”
“那你怎么不夸夸我?”
“……”
何意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自然地跟自己撒娇,脸上腾地一下就热了。他转开头看着超市前面的摇摇车,既不明白贺晏臻突然的到访,也不理解自己抑制不住的笑意。
“对不起,我忘记回信息了。”何意抿着唇,脸颊上的梨涡浅浅晕开,“你考得不错,值得夸奖。”
贺晏臻轻“哼”了一声,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何意算着时间还早,便进超市买了些水果和零食。
他原计划是买方便面和面条的。家里的天然气早就停用了,何意也不会做饭,以前一直吃学校食堂,遇到放假就在家吃馒头咸菜,偶尔也会加个鸡蛋,或者去市场买两个小炒菜加油水。
但贺晏臻肯定不能这样,到时候俩人只能去下馆子。
何意买好东西回了家,又觉得屋里有些乱,明明学生走后他才收拾过,这会儿却觉得地面要拖,沙发也要摆一摆。
夕阳将下,碎粉似的阳光筛在空荡荡的阳台上,何意又感到一点懊恼,心想那里应该摆一盆花,至少,放一盆充满生命力的绿植也好。
现在去花鸟市场已经来不及了,况且他只是在家里过寒假,开学后他总不能搬着绿植去上学。何意也不忍心植物在家里慢慢渴死,于是作罢,将不大的两居室收拾干净,又将卧室的衣物都收起来,拿出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罩。
贺晏臻怕自己的车次被何意发现,一直等出了站,才告诉何意自己到了。
出租车排队区就在他旁边,他却非要拉着姓李在外面站着,理直气壮等何意来接。何意打车过来,远远便看见了站在路边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帅哥。
上次在商场里何意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只知道他剪了短发,这会儿随着车子越来越近,何意才发现贺晏臻的左侧竟然剃了个刻痕——是笔直的一条划线,利落低调,帅气度却满分。
暮色四沉,深蓝色的天幕下,贺晏臻低头玩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映亮了他的手指,又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清晰分明。
何意付了车费下去,大步走过去,跟贺晏臻打招呼,又拉着他的箱子带他去打车。
“先去吃饭吧?”何意忍不住又看了那道刻痕一眼,说,“我家附近有个韩国菜馆还行,我们可以吃烤肉,喝个牛尾汤。”
“嗯。”贺晏臻来之前气势汹汹,见到何意后却莫名娇羞起来,耳朵红着,偶尔舔下发干的嘴唇。何意说什么他也嗯嗯啊啊答应一通。
何意忍不住又笑,知道他是在不好意思。
直到俩人到了烤肉店,贺晏臻吃着东西放松了一些,何意才笑着问出了疑惑:“你这次过来,真的是梁老师的意思吗?”
何意知道梁老师对自己很照顾,但让贺晏臻跑过来道谢,就有些没必要且不合理了。他明年又不是不回校。
当然还有一个细节,贺晏臻只带了一个行李箱。
何意给他提箱子的时候,一拎重量便知道里面可能是衣服。假如梁老师让他过来看望自己,应该会让他带答谢的礼物吧,一般水果或特产就足以。
贺晏臻这架势,不像是来专程感谢他的,反倒像是来投奔的……
何意隔着烤炉看着贺晏臻,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贺晏臻一看他的眼神,便在心里大叫坏事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岔子,不免有些慌乱,眼神闪躲着去戳架子上的烤肉。
何意便又道:“如果是离家出走,想在我这里待两天也行。但是得跟梁老师说一声,要不然会惹她担心的。”
“不是离家出走。”贺晏臻见何意没有赶自己回去的意思,松了口气,忙着为自己澄清,“我来找你我妈知道,她同意的。”
何意挑眉,表示不信。
贺晏臻便干脆拿出手机,“不信我当你的面给我妈打电话。”
“用我的手机。”何意却警惕得很,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贺晏臻无所谓地耸耸肩,果真当着他的面拨了梁老师的号。
“何意?”梁老师问。
“妈,是我。”贺晏臻得意道,“我已经在何意学长这了,他正请我吃饭呢。”
梁老师:“……”
“贺!晏!臻!”梁老师却在沉默两秒后爆发了,“你看看你把衣柜霍霍的那样!我差点报警!”
贺晏臻:“……”
贺晏臻走得急,从衣柜里看见什么抓什么,其他东西被带出来掉地上,他也来不及管,随便它们散落一地。
梁老师回到家后一看这样,当即以为家里进贼了。
“还有厨房!”梁老师怒道,“有你这样的吗,啊?把柜子全打开了!你在干什么?你去别人家不能买点东西吗?偷牛肉干什么?”
贺晏臻被吼地坐直了背,偷偷瞄了何意一样。
“啊,对,你放心就行。”贺晏臻硬着头皮自说自话,“何意挺照顾我的,牛肉我们明天再吃。”
梁老师:“你在放什么屁??”
“妈,”贺晏臻说,“……我们在吃饭呢。有别的事儿咱回去再聊。吃饭讲电话不礼貌。”
梁老师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但贺晏臻这句明显带着恳求的意思,她只得冷冷地哼了一声,威胁道:“你等着回来挨揍吧,我看你是太久没体会混合双打的魅力了。”
贺晏臻:“……”
“把电话还给何意!”梁老师又命令。
贺晏臻讪讪地嘿嘿笑了两声,才把手机还回去。
“何意啊……”梁老师的声线立刻温柔下来,在那边笑道,“这次给你添麻烦了,这孩子要是不听话,你直接上手打就行。你这几天在家里怎么样,冷不冷?”
何意忙一一回答,梁老师跟他聊了足足五分钟的家常,这才挂了电话。
“我就说吧。我妈知道。”贺晏臻说。
“嗯,那就在这边玩玩吧,你打算待几天?”何意道,“你还没说为什么过来,梁老师的意思是你自己想来的。”
贺晏臻眨了眨眼,随后叹了口气:“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个同学跟我表白吗?现在放寒假了,他天天去我家,我受不了了。”
何意惊讶:“……你拒绝啊,别给他开门。”
“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是我发小,我们以前关系挺好的。”贺晏臻说,“而且两边大人都认识,我要是做得太狠了,他万一寻死觅活的怎么办,麻烦,麻烦……”
何意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如果是发小的话那就麻烦了。
倒是他这里是一个人住,不用跟家长报备,贺晏臻过来也不用考虑跟长辈相处,在这边估计比去亲戚家还自在,除了这里条件不太好,其他各方面看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俩人吃过饭,何意带着贺晏臻回了家。
何家在一栋老小区里,是一套老旧的二居室。俩人爬到四楼开门,对门的小孩正好下楼丢垃圾,见到何意后撇撇嘴,故意甩着垃圾袋从旁边走。
何意躲了躲,打开门要进屋。
贺晏臻却大手一伸,抓着小孩的衣服领子将人提了回来。
“舔干净。”贺晏臻靠在门框上,抬起了脚,眼神不善道,“没长眼啊?”
男孩被人薅着领子提了两个台阶,正震惊不已,等看见大高个脑侧的刻痕,立刻将其跟自己有限的认知里,那些凶残霸道的社会人士挂上了勾。
小男孩惧怕不已,脸色发白,两只手无措地绞着,瞅着贺晏臻。wWW.ΧìǔΜЬ.CǒΜ
“以后好好走路,别乱甩,知道吗?”贺晏臻却又放开了他,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走吧。”
他一声令下,小孩慌不择路地赶紧逃了。
贺晏臻嗤笑一声,转身进屋,却见何意正看着他笑。
俩人的目光撞到一块,何意笑着调侃他:“没看出来,你还会欺负小弟弟。”
“那是你教得好呗。”贺晏臻的脸上阵阵发热,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哼唧道,“你不是也天天欺负我这个弟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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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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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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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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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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