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霞真是服了这个男人,中午刚吃了火锅晚上又吃?
郑国强又轻飘飘地提了句“对了,阿爹的胃,上次教授怎么说?”
这回不用陈凤霞回答,郑明明先抢答了“教授爷爷说外公是胃溃疡,开了药,让外公艾灸还要过两个月去复查。外公胃里头有病菌呢。”
当着外公外婆的面,她没好意思说。肯定是他们不注意卫生啦,把病菌都吃进了肚子里。
黄霄宇在旁边加了句“那肯定是幽门螺旋杆菌。我们国家应该实行分餐制的,必须使用公筷,这样才能有效地杜绝交叉感染。”
“什么叫交叉感染?公筷又是什么呀?”
“公筷就是那个筷子都不碰大家的嘴巴。你看红楼梦上面一大家子一块儿吃饭,谁的筷子都不碰菜碟子,都是有人拿专门的筷子夹到你碗里头。你就不用吃别人的口水啦。交叉感染就是……”
孩子们谈起话来,老父亲老母亲又被迅速摒弃在外。
好在墓地不远,没多久大家就到了坟地前。
墓碑早已被运过来了,就放在坟山跟前,倒也没人挪动。
进了十二月,坟山上原本蹿得老高的野草也枯黄了,远远看过去,宁静的像首诗又像是幅油画。
时间都跟静止了一样。
郑国强拿出打火机,点了把火开始烧草。
茅草不禁烧,没多久坟山上就是一片焦黑,叫风一吹,愈发凄凉。
按照传统规矩,做坟山树碑有一堆讲究。就连祭品都要备上,什么公鸡腊肉米盐酒甚至连菜刀跟砧板都不能落下。
什么?因为要杀鸡切肉煮熟了呀,还要用上公鸡血。
只不过时代在进步,大家摒繁就简,直奔主题,献上金山银山干净利落。
阴阳两界相通,人世间身上揣着钱就可以畅通无阻,想必地府里头也差不离。
想要老人在底下过得好,那就多多的烧纸钱吧。
郑国强放了串鞭炮,算是跟老人打了招呼,提醒他过来收钱。
然后他倒出自家叠好的金元宝,开始放火烧,正式开启了祭祀仪式。
郑明明也过去帮忙,好趁着现在没起风,早点
儿让纸钱烧得透透的。不然风一刮起来,纸钱纸灰到处乱飞,才叫够呛呢。
黄霄宇在旁边看,觉得郑家好像的确不讲究。
他家没姐妹,没有对照组。但是他家祭祀的时候,他妈好像除了负责烧饭之外,是不烧纸钱不上香的。
他堂伯跟舅舅姨妈家的堂姐表姐似乎也不能烧纸钱。说是这些事只能由男的做,男的才是家里头的后代。
郑叔叔倒没有拦着明明。
看样子果然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黄霄宇不知道的是,其实在郑国强老家,女的也不参与祭祀活动。但他向来不是什么强势的人,一切行动听妻子指挥,对孩子又分外宽容,自然不可能拦着女儿。
待到头波的钱送出去了,郑国强才开始挖土加固坟山四周,然后又给坟头加帽子,就是拿铁锹铲一圈土倒扣着。
黄霄宇学长精神上线,立刻现场考小学生“你知道这个帽子的体积怎么算吗?”
郑明明反应极快“就是用大圆锥减去上面小圆锥的体积。圆锥的体积等于13圆柱体的体积。”
学霸的世界与外界并不勾连。
即便是小学霸,也足够让陈凤霞晕头转向。她可记不清楚圆锥的体积怎么算。
黄霄宇高兴地点头“你学得很好。对,就是这么算。其实五年级六年级的内容都不算难,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学。准备华杯赛就得自己多吃点儿内容进去。这个比赛蛮好的,你要是拿了奖,说不定将来初中还能被保送呢。”
郑明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十分疑惑“真的吗?这个还有保送啊。”
她都没听老师提。
黄霄宇点头,相当笃定“我们班同学就有,他初中的时候是这样被保送的。唉,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们老师也没跟我们说。”
郑国强一边往坟头上倒酒,一边笑“大概老师也怕给你们增加心理负担吧,轻装上阵。”
黄霄宇笑了起来“有可能哦,反正当年我们没把这当回事。想想真是可惜。”
陈凤霞却在心中暗道那可未必,也许老师都搞不清楚。
黄家虽然经济条件不错,但毕竟前进村还是个村子。
这边的学校各方面条件有限,老师获得信息的途径也狭窄,
搞不好当时他们就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城乡差别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啊。这信息壁垒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看样子不能光指望学校跟老师,他们做家长的得自己上心,多打听多找机会。
女儿要是能够被保送重点初中,那以后的路肯定会更好走些。
学校不同肯定不一样。不然为什么择校这么严重,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拼命地送孩子上好学校呢?
不过陈凤霞也不想增加女儿的心理压力。她家明明就是个不用大人盯着自己学习也认真的姑娘。
郑明明不知道妈妈心里头的波澜起伏,只朝黄霄宇点点头,答应得相当痛快“好啊,那我就自学吧,其实我觉得数学还挺好玩的。很有意思。”
这话对了黄宵宇的胃口。
他立刻眉飞色舞,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狂点头“对啊,数学很有意思,非常好玩。你要是学好了数学,后面学电脑也会轻松很多。
还有啊,做题目要讲究方法,同类型题千万别重复做,那纯粹属于浪费时间。
有这个功夫,你应该去攻克更多的难题。要是碰上不会做的题,不要想着马上翻参考答案或者找老师帮忙,也千万不要随便放弃,要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
这样做的话,你一旦攻克一道题,也许就能够掌握了这个领域的知识点了。如此一来,攻克的难题多了,你掌握的知识自然也就多了。”
陈凤霞听的发晕,小宇这孩子是不是搞错了说话对象?
她家明明才上小学啊,哪里听得懂这么多。
结果郑明明却相当捧场,一直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两个小孩说得愈发热火朝天。
大人们完全插不上话,索性好好干活。
做完了坟山,就该把碑竖起来了。
这活儿不难,简单点儿讲,直接挖个坑将碑立进去,然后埋土打实就好。
郑国强没让妻子帮忙,自己一锹锹地挖着土。
冬天的土挨了冻,板实的很。郑国强不得不踩在铁锹上,才能够将铁锹插入地底下,掀起土来。
郑明明在旁边歪头看,突然间疑惑地开口“爸爸,你为什么不先烧纸?”
陈凤霞替丈夫解释“我们刚才已经烧过纸钱了,剩下的得等
碑竖起来以后再烧。”她怕女儿还要追问为什么不一次烧完,又强调了一句,“这是规矩。”
郑明明摇头,更加疑惑“不用全都烧完啊。只要在爸爸挖土的地方烧一部分,这样地热了就化了,有水了土就软了。”
郑国强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还是我们家明明聪明。”
他在工地上的时候也碰到过,在冻土上施工。那个时候大家的方法多着呢,又是点火烤,又是蒸气烘,还有用挖掘机跟热棒的。
结果轮到自己家挖冻土了,他倒把最简单的方法给忘了。
黄霄宇在旁边点头,跟着赞叹“明明真聪明。”
他刚才就没想起来这一茬。
郑明明被夸的不好意思了,下意识地抓起了妈妈的胳膊,像是撒娇一样“我就是随便想想。”
陈凤霞笑着摸女儿的脑袋,调侃道“人有两件宝,双手和大脑。我们爸爸动手,我们明明动脑。”
郑国强咂摸着这话,感觉哪儿怪怪的“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我做事不动脑子呀。”
胡月仙跟黄霄宇都被他的话给逗笑了。
陈凤霞也哭笑不得“对对对,我们是既不动手也不动脑,赶紧干你的活吧。”
又烧了一发纸钱后,挖土的地方果然松软了许多,郑国强三两下就挖好了窄窄的一道坑,然后将碑进去,。
等到土填埋好夯实了,他才在墓碑底部浇了酒。
红星二锅头,小瓶的,酒香味倒是浓郁的很。
郑国强看着墓碑上的人名叹气,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声音平和“成大爹,我们来给你修修屋子,送点儿钱花。你在地底下要有什么不好,托个梦过来就行。以后啊,我们不会短了你的香火的。”
听丈夫这么说话,陈凤霞悬着的一颗心,可算是踏实地落回胸腔子了。
虽然自打落户前进村后,郑国强就从来没表现出对老成头的抗拒态度。
但说个实在的,如果不是重生一回,相当于死了一次看透了。让陈凤霞自己在这个年纪把儿子过在人家名下,就算是名义上的。她心里头也不得劲。
现在瞧着丈夫的模样,倒是想开了。
郑国强还冒了句“不错,我感觉咱们前进村风水好,说不定是咱家的福地。
”
陈凤霞暗忖,可不是吗?等到房子拆迁,你就知道这福气究竟有多大了。
她笑着接丈夫的话“咱家就是从落户前进村开始,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的。我看啊,成大爹就是个心善的,在地底下都保佑我们了。”
黄霄宇点头肯定“没错,老成头爷爷人可好了。他在山地上种了花生跟玉米,每回煮了花生,爆了玉米花,都会抓给我们吃。”
陈凤霞笑容满面“所以我们才能结上善缘啊。”
她抱起蹲在地上一边玩蚂蚁,一边好奇看爸爸忙碌的儿子,示意小家伙,“来,你给爷爷磕个头,好好磕。”
小郑骁本来就是个奶嘟嘟的小胖子,天冷身上穿的又多,简直就是一团肉球。
他艰难地跪在了坟前,倒是没吵没闹,而是认认真真地磕起了头,小奶音清清亮亮“爷爷,少不了你的香火。”
其实他是想学爸爸的话来着。只不过爸爸的话实在太多太长了,对这个一岁半的孩子来说太过于艰难,所以他抓住重点,就说了最后一句。
郑国强笑了,招呼女儿“明明,你也来给爷爷磕个头。”
郑明明立刻应声,她的语言能力比弟弟强太多了。除了磕头之外,她还絮絮叨叨地汇报自家人落户前进村之后的生活。
“爸爸考上警察了,妈妈在做小买卖,弟弟会说话了,我期中考试考了三个100。嗯,我们家的五层楼盖好了。妈妈说了,以后我们会常过来看你的,给你多多的烧纸钱。你不要省着花,在底下看上了什么就买,我叠元宝可快了。”
郑国强笑着附和女儿“没错,我们一定不会短了你老人家钱花。这个电视机是最新的款式,楼房也是新做的。你在底下就住新屋子看电视,自己过得松快点。”
他将剩下的金银元宝跟草纸钱都倒在了坟前,然后点了打火机,再一次烧纸,像兑现承诺一般。
等到纸钱烧完了,整个上坟的仪式也就结束了。
陈凤霞抬手看了眼表,直接跟胡月仙告辞“我们得回去了,晚上还有事。”
胡月仙知道他现在做生意,离不开人,便也不强留“行,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带孩子多过来玩。村里盖的房子,你放心,我盯着xǐυmь.℃òm
看呢。他们不敢玩鬼的。”
陈凤霞笑道“就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我的心宽宽的。”
郑国强也在旁边笑。可不是嘛,有这位村委会主任夫人坐镇,朱老板他们哪里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大人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山下去。
黄霄宇有些迟疑,试探着询问“叔叔阿姨,能不能稍微等会儿?我有几本书要给明明。”
他以前也搞过数学竞赛,家里头留了奥数教材跟习题集,刚好可以给这个妹妹,省得她家再花钱买。
他可是听说了,明明的爸妈问自己家借了钱盖房子。那她家估计也很节省呢。
陈凤霞笑道“当然没问题,谢谢你了,小宇。我真没见过比你更热心更好的孩子。”
当初在公交车上就是。自己都没吭声,那孩子还背着个大书包呢,就直接站起来让座了。
胡月仙替儿子摆手“你客气什么啊?像明明这么踏实爱学习的孩子,哪个看了不欢喜。我啊,都想要这么个女儿。”
她招呼郑家人,“走走走,干脆去我家喝杯茶,也不赶这几分钟的功夫。”
陈凤霞赶紧谢绝她的好意“不了,我们还要找朱老板说两句话。回头我跟国强再上你家找明明。”
平常事情多,她难得来前进村一回。可不得趁着这趟跟朱老板敲定了出租5层楼给他们建筑工人住的事。
这事儿她没打算挣多少钱。她就想趁机结个善缘。后面还有两栋楼等着朱老板的建筑队帮忙盖呢。
该有的人情一个不能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把晚上的更新挪到了中午,晚上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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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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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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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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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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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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