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单单说了这么几句话,已经头晕眼花虚弱到了极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扬起头闭了闭眼,好半天才缓过来,声音又低了一重。
“敢问姑娘帮我用的什么药?”
胡三娘瞧着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便晓得又支撑不住了,忙俯身将耳朵凑到了他的薄唇边。
好半天才听清楚他说的话,随即道:“哪里有什么药能给你用,只用了几包兽药,也是之前隔壁李婶家的骡子用剩下的。”
慕泽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吸了口气,想要抬起身子看看自己腹部的伤口,可根本起不来。
他喘了口气:“姑娘……我这腹部的伤口……之前都被剑斩出来肠子,你怎么……怎么处置……”
胡三娘眉头蹙了起来,怎么感觉这人说话这般啰嗦,不过想起来他悲惨的身世。
大家都是穷苦人,自然也能多一些理解。
她不禁冷笑道:“这兵荒马乱的,到哪儿去给你请医官来,况且昨天那个情形,谁敢往街头跑,跑出去就是个死。”
“我便是用自己缝衣服的针烧红了,勉强帮你缝住伤口,随便抹了一点药,怎样?手法尚可吧?”
慕泽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自己的身体会被人像是缝衣服一样缝起来。
他顿时一口气没上来,缓缓晕了过去。
“喂!你怎么了?喂?”胡三娘不晓得也就是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他竟是又晕了过去。
她只瞧着这个人嘴巴张了张,像是在和她说什么,她甚至都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来得及问出来。
“喂!醒醒啊!啊?你说什么?”
胡三娘凑到了慕泽的面前,却只听得到慕泽喑哑着声音道:“我……可真谢谢你啊……”
胡三娘眉头微皱,感谢就感谢吧,怎么感觉倒像是骂人一样。
她瞧着慕泽又晕了过去,只担心他会死在自己的屋子里。
姑且瞧着他身世可怜,而且长得也不错,死了也可惜。
如今养在身边,就当是个养眼的物件儿罢了。
胡三娘明白这个人伤得实在是太重了,那些兽药不管用,便将自己放嫁妆的箱子再一次打开。
她抖着手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布包,打开,里面放着一两碎银,两串铜钱。
胡三娘忍住了心疼拿出来两串铜钱,又用另一块儿布包好。
她也不敢将这个男人单独留在这里,只能等自己的弟弟们上门找她。
胡三娘最欣慰的就是几个弟弟,四个弟弟也懂得她的辛苦,如今一个个做学徒的,出去谋生的,逢年过节,紧要时刻都会回来看她。
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晓得自己的弟弟们,不管是谁一定会回来看看她的安危。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做泥瓦匠的二弟找了过来。
之前的那一场暴雨实在是太大了,很多人家的墙都冲垮了,胡三娘的二弟在师傅的吩咐下出来接活儿。m.xiumb.com
顺道来瞧瞧长姐,不想在长姐的屋子里居然发现了一个男人,他登时看傻了眼。
“长姐!这……”
“嘘!”胡三娘将二弟拽到了里间,“一个苦命人,昨儿长姐从外面捡回来的。”
“长姐,这人是谁啊?”二弟眉头微蹙,若是长姐捡回来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惹出了什么祸端就不好了。
“谁不谁的不重要,你帮长姐买点儿伤药,不要去那些大的药铺里去买,去那些小一些的药铺买。”
“还有帮长姐雇一辆骡车,长姐得将这个人送出城!”
“长姐,你要走?这……这……”二弟顿时红了眼睛,一直以来都是长姐陪着他们长大,又当爹又当娘的。
如今长姐为了个男人竟然要走?离开他们,他们还没有赚了银子好好孝敬她呢!
胡三娘定定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慕泽苦笑道:“二弟,自从咱们爹娘死了之后,我自己还是个孩子,还得拉扯你们,照顾你们的吃喝。”
“我硬生生在你们身上蹉跎了这么长时间,我如今眼见着年岁也大了,也找不到个人成亲。”
“如今……”胡三娘定了定神扫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慕泽,唇角微翘渗出一抹笑意。
“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伶仃一人,哪曾想竟是还能捡到一个男人回来。”
“这人我也问了,瞧着可怜,我想带在身边当个伴儿。”
“长姐,”胡三娘的二弟胡四脸上掠过一抹哀伤,他知道姐姐的难处。
随后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那个男人,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感觉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不过长姐喜欢,他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些年亏欠了她太多。
“长姐,你要带着他出城后,去哪儿?”
“得空儿后,我们去哪儿找你?”
胡三娘笑道:“我还想回陇州乡下,当年陇州瘟疫死了那么多人,听人们说这几年好多避难他乡的人又赶了回去。”
“而且荒芜的土地很多,官家鼓励人们回乡种地,我还是惦记着咱爹咱娘,还有兄长们的坟,总得有人回去。”
胡四登时泣不成声,缓缓给胡三娘跪了下来。
他们几兄弟已经在京城安家落业,拖家带口再要回乡也不现实,几兄弟也都娶了妻,不可能跟着他们千里迢迢回陇州守着爹娘的坟。
到头来做这件事情的还是长姐,一辈子亏欠,一辈子还不完。
胡四给胡三娘重重磕个几个头,自然是拿着三娘的钱,自己又贴了一些出去给慕泽买药去了。
这一次没有买兽药,药效好了许多,三天后慕泽终于能靠着枕头坐那么一小会儿。
乘着他还清醒的当儿,让胡三娘用火将剪刀炙烤后,他自己不得不拿着将腹部胡三娘缝合的伤口再一次拆开,用烧刀子酒浇过,重新上药。
慕泽额头渗出一大片细密的汗珠,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得给自己亲自拉伤口玩儿,这个感觉实在是一言难尽。
胡三娘瞧着慕泽的手法不错笑道:“江源兄弟,我都怀疑你做过大夫,竟是有这份儿能耐。”
慕泽没有告诉她真实身份,随便编了个名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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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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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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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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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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