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场连夜雨一直下到今日清晨才收官,这会儿屋檐边上挂着的雨水还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那些毛头小孩子光着脚便嘻嘻哈哈地踩着那些水坑,然后又溅自己一身的泥水。
然后很快又给他们赶来的父母拎走。
无双楼一层里座无虚席,每一处座上茶盏一二茶点三四,又有袅袅升起的茶烟七七八八。
而一层中后方那台子上,中间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木矮桌,矮桌上放着一只紫砂茶壶,一只配套茶盏,还有一碟炒豆子。
矮桌后正盘腿坐着一老头子。
那老头整个人枯瘦,用竹簪束起几乎全白的头发,穿着一件陈旧的深灰长布衫,旧是旧了些,倒也还干净利落。
只是远远望去,却跟那黄花梨木桌甚是相衬,甚至是相得益彰。
就跟一百年老树桩似的定在台子上似的。
老头一手慢慢悠悠地捋着下巴那花白的山羊胡子,一手摇着扇子,对台下茶客的着急视若无睹,不管不顾。
直到一位茶客终于忍不住,朝着他大喊道:“孙老头你可不带这样卖关子的啊!你别说一半不说一半啊!咱这都是给了银子的,你赶紧说下去啊!咱大王得知把梁尧要迁都鸠安之后呢?你赶紧说啊!”
那孙老头满怀深意地幽幽笑着抿了一口茶后,忽然“啪”地一声便将那扇子合起。
然后又意味深长地扫了在场一圈,才继续故作阴气森森地说道:“那本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只是偏偏不知为何,就是在那往鸠安去的那段山路上,就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明明是正午时分,却暗无天日,四周凄凉,林子里头的那些飞禽走兽啊,啧啧...一只两只,全部都不敢露面,只知道缩在自己窝里,在林子里低声嚎叫...那是一个叫凄神寒骨,只叫人毛骨悚然啊...”
孙老头说话语调越压越低,加上他本就沙哑的嗓音,又有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在场众人也是越发的屏息凝神,甚至有不少还跟着皱起了眉。
孙老头瞧了一圈众人神色,嘴角一瞬间不为人意的得意笑容,紧接着目光一凛,身子往前一些。
然而就在有几位还想要喝一口茶定定神的时候,台上忽然传来“啪”的一声响。
那几人被吓了一跳,手也随着抖了一抖,洒了一身的茶水。
那孙老头将那扇子一下子打在矮桌边沿,然后又忽然装腔作势地说:“然而,便是在这个时候!天上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我们的大王,便是如天上战神一般从天而降!身挂轻裘,头带金盔,手执阎王宝刀,狂风暴雨都不能沾湿他分毫,我们的大王,就是这般只身一人拦截在那梁尧迁都鸠安的千军万马之前...”
孙老头越说越是来劲儿:“那些随行的战马,咱们大王一出现,立刻就四蹄发软跪在地上,只把那些乱臣贼子通通摔下马背...而那梁尧,瞧着车外这般阵势,怀里揣着那国章啊,也就剩下瑟瑟发抖...”
“孙老头!你这话倒是不真了吧!”然而就在众人都屏息凝神,心思都被这老头声情并茂的描述感到惊心动魄的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人便打断道,“咱们大伙儿可都知道,那时候咱大王,是拿着那先王秘密留下来的遗诏来让那梁尧让位的。可那会儿咱大王是从西北赶过,而那遗诏那时候该还是在何二小姐手上的吧?你倒是说说看,要是那时候那山道里头当真就咱大王一人,那遗诏,那遗诏又是从哪儿来的?难不成还是成天上掉下来的吗?”
这人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立刻你我相觑,窃窃私语。
有的人跟着隔壁的那位不住地点点头,以表赞同。
也有的人本是正听得如痴如醉,被这人忽然打断了,也就只剩厌烦地瞟了那人一眼,然后又低声骂道。
听文不断文,连规矩都不晓得。
只是在座这些人,最后都是又将目光转向台上那孙老头。
台下是众生色相,只台上那孙老头却只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眯着眼,一手捻着杯盖,一下又一下地刮去茶面。
直到场中再次安静下来,孙老头才冷冷地闷哼一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后,又不屑地横扫了在场一圈。
然后才继续低声道:“那时候,那条山间小道里,漆黑如墨斗,狂风大作,飞沙卷石,那是叫没有任何生灵敢靠近...”
孙老头这时候忽然又阴森森地环视了在场一圈,然后才压低声音道:“咱们大王提着阎王宝刀,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一声不响...然而就在这时候,天上忽然闪过一道惊天动地的霹雳!”
“紧接着,一只苍鹰忽然从那电闪雷鸣之中扇动着那巨翅,径直地就向着咱们大王飞去...”
“那苍鹰嘴里叼着的,便是咱们先王秘密留下的遗诏!”
“从淋河以北的徐国境内,跨过千山万水,一路不停歇地向西南赶往,直到将那遗诏送到我们大王手中...”
孙老头说到这里,忽然又是“啪”地一声将那纸扇打开,合上双眼,然后又悠哉悠哉地问道:“各位客官,你们便是都来猜猜看,这背后竟能将这一切都算计得滴水不漏的,又是何许人也...”
“何许人也...”便是在这孙老头又开始卖弄关子,而在场众人越发着急的时候,二层角落阑后一处雅座上坐着的华贵公子却只重复着他的话,笑着轻轻摇摇头。
“果然啊,这传奇故事,到哪儿听到的,可都是不同的...”公子一边笑着将桌上两只倒扣着的小杯翻过来,一边又说,“就是不知道这传奇故事里的二位主角,今日可有闲情逸致,来跟在下讲一讲,这故事,到底是怎样的呢?”
公子说完才站起来,转身面对着刚走到他身边神色怀疑的梁靖和周析,手中还执着那玉箫,双手作揖,玩世不恭地行了个礼,又笑眯眯地说:“谪仙见过殿下,还有贤卿兄。”ωωω.χΙυΜЬ.Cǒm
梁靖和周析今日一大早醒来的时候,春生便进来说,门外来了一位无双的小厮,说是无双有贵客相请。
那时候的梁靖和周析也是十分意外地对视一眼,本也是问多了句“哪儿来的贵客”,只是春生也就只剩得摇头。
直到二人满腹疑惑地到了无双,这才下了车跨过了无双的门槛,甚至还没来得及拍去身上挂着的雨水,周析一眼便瞧见了二层角落里的殷柏龄。
一身浅紫锦缎外袍,华贵而不通俗,青丝长落,青玉发冠。
手中执着茶盏,一下一下刮着茶沫,又摇头轻轻吹去茶烟。
本是兴致盎然地望着台上那孙老头在说着,只这时蓦地回眸。
便对着才进门来的周析点头笑了笑。
周析顿时怔了怔。
而梁靖这一路过来的时候本就一直嘟囔不停,这究竟什么货色这么大排面,还非得要他一国之君亲自去见他。
然而这时他刚回头想跟周析说什么,便瞧见这人只皱着眉,目光定定地望向二层角落。
梁靖再随即周析的目光望去。
这位貌若潘安风流倜傥的殷少爷,又对着梁靖微笑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也是顿了顿。
这时候刚好台上那孙老头一下“啪”地一声,将那折扇打在桌上。
梁靖有些无奈地吸了吸鼻子,扭头本还想对周析问什么,却只见到周析一直神色不大自然地目不转睛望着殷柏龄。
梁靖当时还说了句,还看?要不要小爷我让人把这位殷少爷画下来,然后贴在床头,让你天天看个够?!
周析当时顿时回神,扭头面对着梁靖,一本正经地斩钉截铁道:“千万不要,”
“那样我们会晚晚做噩梦的。”
如今二人就站在这殷少爷面前,而这殷少爷是一如既往地笑脸盈盈,随意地行了个礼后,又是真诚深切地看着他们。
梁靖瞧着他那模样也是来不得好气,他无可奈何地往边儿上瞧了一眼,却刚好又看到周析还是始终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殷柏龄。
梁靖心里顿了顿。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周析好一会儿,又回头眯着眼觑了那笑颜如花的殷少爷一眼,他也是白眼是几乎翻上了天。
梁靖往前走的时候还故意把肩膀狠狠撞了周析一下,兀自在矮桌另一边坐下后,自顾自给自己倒着茶,才幽幽地说道:“殷少爷,小爷我瞧着也就你是有这闲情逸致了吧?在那南疆逍遥自在给厌了,每次心里想着,一声不响地就往北边走一趟,净给某些人惊喜...倒也是,你殷少爷要再不露个脸,某些人心里头那些暗戳戳的思念,可要叫人家那个叫茶饭不思,寝食不安了...”
周析这时候也才叫回过神来,在梁靖身边坐下。
“那可是叫罪过了,在下那可是万万不敢当啊...”殷柏龄作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却也掩不了嘴角那点儿笑意,他一边给他们二人倒着茶,一边又瞟了周析一眼,才忍着笑说道,“贤卿兄,你倒是赶紧说句话,不然我这特意从南边带来的上好伽灵苦彤,那可都要给染酸了...”
周析这时候才终于忍不住,他一脸艰难地皱眉望着殷柏龄,便问道:“殷柏龄,你到底在干嘛?”
殷柏龄这时刚好将那茶壶放下,分别看了面前脸色怀疑地盯着自己的二人一眼,却也是不以为然地微笑道: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说人话!”周析和梁靖几乎是同时一拍桌子,异口同声地粗暴打断。
殷柏龄也不恼不急,他一边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小米糕到自己碟子里,一边又故作幽怨地睨了他们一眼,幽幽地说道:“您二位自己瞧瞧,咱们好歹相识相知一场,生在这世道,是见一面就少一面了,何况咱都这么久没见面了,如今在下特地从南边上来拜访二位,二位怎地还是这般不近人情呢?”
“原来殷少爷你也知道我们这么久没联系了?”周析这时候是在是没好气,他紧盯着殷柏龄,又说,“殷少爷,你这是音讯全无了快大半年了,你们南疆这些日子里半点儿音信传不出来,给你写信,那也是一封一封的跟石沉大海似的。而你老人家这时候又神不知鬼不觉,信儿都没点儿声地就在汝平里头品着茶了,你想我们跟你说什么人情?”
殷柏龄将那小米糕咽下后,拿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又笑眯眯地说:“贤卿兄,咱知己一场,难得见面,怎地一见面就这般怨气冲天的?”
且先不说周析心里对这人的无奈,便是他越发地感到自己身边一阵怒火越发烧得旺盛。
他立刻握住梁靖的手,又带到自己腿上。
然后又扭头面向正一脸愠怒的梁靖,另一只手将梁靖的脸掰过来面对着自己,然后又真诚地说道:“子誉,这人说话就是这么点陋性了,你也是知道的,咱们不跟他一般计较...”
“哎,这就当真是叫人心寒了不是?在下这次确实也是来跟二位谈谈人情的,”殷柏龄这时边给自己夹着一块红枣酥,边笑着摇了摇头,又说,“在下这次前来呢,一,自然就是奉松兴之命,带了一路的好礼贡品,特意来恭贺我们覃澧王新王即位...”
周析骤然顿了顿。
二人一脸不信地望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殷柏龄,皆是一时语塞。
殷柏龄也没有看他们,继续一边吃着,一边又漫不经心道:“至于这其二嘛,就是顺便来探一探你们这汝平城如今实力虚实,”
“好给咱松兴今秋攻入中原做好准备。”
周析和梁靖自然便是顿时愣住。
随即他们才对视一眼,却也是各自皱眉。
殷柏龄说完,放下筷子后,又还慢条斯理地又拿帕子擦了擦嘴,再将帕子折起放好一边后,才看向梁靖周析他们。
周析皱眉紧紧盯着殷柏龄沉思了少顷,忽然冷笑一声,抿了一口茶,又扭头看了梁靖一眼,才冷声说道:“齐胤锡那小子,这次还这他娘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殷柏龄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却又故作沉思之态,歪头想了想,又道:“话虽如此,但是你们大概也不知道,这位齐公子,早前让咱们殷家栽了一跟斗之后,这次倒是真心实意地给咱们送了一份大礼了...”
周析和梁靖又狐疑地对视一眼,殷柏龄又才笑着道:“不过啊,这位齐公子,这次可真的得要好好感谢感谢我了...”
殷柏龄说到这里,蓦地意味深长地又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才笑着道:“毕竟这次坚持让殷氏和张氏北上的,”
“正是在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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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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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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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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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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