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震惊的惊,也是惊喜的惊。
当时他甚至正在给梁靖勺着粥的动作都骤然停了下来,只是不敢置信地呆呆望着梁靖。
而梁靖也只是一副“就你大惊小怪”的眼神斜睨了他一眼,便从他手中夺过那木勺。
边自己给自己碗里勺进粥,边说,也就是嫁给赤霞那小子,你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周析惊讶的自然就不是要嫁给谁,而不过就是李师彦要出嫁这件事本身罢了。
但是这件事说起来,其实倒也不能说事出无因,也不算事发突然。
梁靖刚回来那阵子,是被朝廷上的大小事务困得他焦头烂额,他百般不情愿,却也是又是无可奈何地还是把三家请进宫里帮忙。
只是这三位早已白发苍苍的老人,每次入宫来,到了傍晚时候,瞧着屋外日落西山,那便是无论那日手头上的功夫完成没有,都一定两袖一拂,话不多说,就要出宫回家吃晚饭。
而那日何隐宽和孟鹤山本都相继乘着金灿灿地霞光往宫外走着的时候,只有李叔沉留了下来。
李叔沉那晚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梁靖站在梁靖书房门框边上,抬头望着那一轮落日,幽幽地说,大王啊...
梁靖本来就觉得事出无常必有妖,而李叔沉这么一句“大王”,更是让他觉得脊背一凉。
他一脸艰难而且丝毫不信任地睨了李叔沉许久,才深吸一口气,让秋书把宫里所有宫人都遣散了。
然后才没好气地对李叔沉说:“行了,你这句“大王”可把我叫的瘆得慌,您老有啥事儿赶紧说,说完赶紧回家吃饭吧,小爷宫里可没给你备饭的。”
李叔沉那时也是一脸忧愁地望着那轮红火火的落日许久,才回头看着梁靖,又深沉地说,大王,您瞧师彦,是不是也该到了出嫁的年纪了?琇書蛧
“可是大王啊...您也是知道,我们家师彦啊...那性子...哎...也怪老夫,从小让她读书写字,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咯...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这丫头啊,但凡老夫和夫人便是无心提起半字,她都是可以有理有据地辩驳一番,要是提起这婚嫁之事,她更加是说,说什么非说要嫁心爱之人云云...”
梁靖那时听到李叔沉说到这里,心里头是想加一百句赞同,忍不住便是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样,点了点头。
李叔沉余光留意到梁靖的反应,也只是暗地笑了笑,接着又是满脸担忧挂虑地说:“可是大王,您尚未娶亲,自然是不懂这养儿之忧啊...”
梁靖当下便是顿了顿。
忍不住便幽怨地望向李叔沉。
好一句杀人诛心。
李叔沉又继续感叹:“这孩子啊,是一年一年长大,老夫与夫人,那也一年一年的老咯...到了这个年纪,也无他可盼了,便是只盼着能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自己的闺女穿上嫁衣,要是还可以抱一抱小外孙...”
这番幽幽怨怨的话下来,梁靖还能不知道李叔沉这番话的意思?
当晚夜深人静,梁靖便悄悄地回了长春府。
前脚刚踏进长春府,春生才赶着出来迎接,他便让春生赶紧把赤霞叫过来。
没多久,珈儿铃铃铃地也跟着跑到府上的时候,梁靖也不等他们到自己屋里便快步迎上去。
一手把那向着他跑去的珈儿揪开,紧接着一手臂勾着赤霞的脖子,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大家都是男人,你也不要给小爷我绕弯子了,你到底打算啥时候娶李师彦?
赤霞当时一下子便停下了脚步。
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赤霞是既意外又疑惑地凝重地看着梁靖很久。
直到梁靖皱着眉一句“你看啥”,赤霞才顿时反应过来,也是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又连连颔首低眉。
梁靖倒也是从来看不惯赤霞拘谨作态,这时他更加是伸手便拍在赤霞肩膀上,振振有词地又说:“我可告诉你,我们家师彦,那可是江中多少公子少爷排着队都想娶的好姑娘,现在师彦还能拖着她爹娘一两句,要真再过一阵子,李叔沉那老狐狸直接把她从自家的门送到婆家的门,那时候小爷我也是爱莫能助了,可轮不到你在这儿磨磨蹭蹭有持无恐的。你到底要娶不娶给小爷我一个字儿,好让我回去给那老狐狸...”
“娶。”赤霞那时候也是不等梁靖说完,忽然便着急地打断。
只是他一字话音刚落,又顿时觉得自己方才失礼,连忙又垂头道歉。
梁靖见他明明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却还是始终欲言又止,便说:“这里不是宫里,不用拘泥,你有话就说,恭敬不恭敬的,都出不了这院子。”
“草民先谢过大王,”赤霞连忙点头致谢,之后才又微微抬头看着梁靖,低声夸大嘴形道,“草民自知出身不及三小姐淄亭李氏之耀,但如今既然承了柒月斋主,草民有心,而三小姐亦有意,草民便是也知与其怨天尤人妄自菲薄,不如真心实意,脚踏实地。只是草民亦想,总不能以柒月斋的简陋来提亲。如今大王还朝,汝平才得安定,草民近来也已经在物色筹备聘礼,本想来年秋初,便前去提亲,于草民本意,是想万事俱备,再迎东风...”
“行了行了行了,这婚事,孤给你们赐了,”梁靖这时沉声忽然打断,“聘礼,你自己准备,但是宅子,小爷我给你先置下,你以后再慢慢还我。”
赤霞一时意外:“可是...”
“你也别可是了!可是什么可是,”梁靖这时便是不耐烦,“你要再可是,李叔沉那老狐狸可真要把我烦死了。再说,你自己要可是下去,我们家师彦能陪着你这样可是吗?你也真是...怎地就不能学学你师父那说干干脆脆的性子...而且你也是知道,师彦也不是爱慕虚荣的姑娘,你要是担心银子的事儿,银子,小爷我先给你垫着,你回头记着还我便是了,你要是担心身世的事儿,你现在好歹也是柒月斋斋主了,不也已经是姓杜的了,也叫做江中八门之一,根本门当户对的,就是孟耘徵回头都要娶阿茵姐了,你还有什么好可是的?”
梁靖那时说完,也不等赤霞又一句“可是”说出口,转身便去找珈儿了。
只是他勾着珈儿脖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又伸手往珈儿手里捧着那碗地瓜干探去的时候,心里忽然又想起了些别的事情。
甚至没走两步,便忍不住愤愤不平地嘀咕:“连赤霞都想着聘礼的事儿,小爷我这是不是不就亏大了?那疯子这些年来住我的吃我的,一铜板都没给丢下...还他娘欠着小爷我一屁股债...他娘的...亏了...亏了...”
珈儿那时候也忍不住,抬头便问他:“小青哥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呐?”
梁靖低头瞅了他她一眼,又愤懑道:“我嘀咕你周大哥没良心!”
而那晚这没良心的周大哥,得知了赤霞要娶李师彦这个消息之后,本也就是想着赶紧出宫找吃霞问个清楚。
只是梁靖那时候刚好吃饱喝足,瞧着周析眼珠子转了转,也晓得他那点心思。
不等周析开口,便又缠着周析嚷嚷着自己脑袋疼,同时又抱着周析的手臂死活不松开。
只要周析稍微有想要把手抽出来意思,梁靖便又开始对着他又打又骂,骂他没良心。
周析也是无法,只好让秋书出去把宫里守好了,便是一直留在他身边,哄着他乖乖喝了药好好入睡之后,才再在他身边重新坐起来。
烛灯不敢燃太亮,又不敢离他太远。
就是坐在他身边,另一边上摆着一堆奏折。
只要梁靖稍微动一动,周析都会赶紧把手放到他身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直到那鼾声再次传来。
这样藏在宫里的小日子也没过多久,不过五六天过去,廖孝明带着群臣的慰问和奏表,便要入宫请安。
梁靖那时反复确定了求见的只是廖孝明一人,也是爽爽快快地就让他进来。
倒也当真难为了人家廖孝明,一把年纪还要受这种罪。
廖孝明当时诚惶诚恐地往梁靖书房走去的时候便已经觉得奇怪,这宫里伺候的宫人,这会儿怎地竟是少了一半有余?
再直到他走进了书房,远远便瞧见那书桌堆起两边小山高的奏折后,坐着一个正在磕着瓜子的梁靖。
还有一个正在埋头苦读的周析。
廖孝明当其下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差点没一腿软摔了下来。
梁靖见到廖孝明进来了,也只是随意地对着他抬了抬下巴,让他自便就行。
廖孝明当下是面无血色,周析也是一脸无奈而且艰难地望着他。
而那日廖孝明离开之前,还是周析亲自将他老人家送到书房门口,然后才再交代,让他暂且务必不要把自己在宫里的事说出去。
廖孝明也明白当中道理,当时自然便是答应。
只是他往外走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回头便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对周析说,大王这刚即位的,先生这些日子里,还是少些入宫里来吧。
周析那时也是微笑着点点头,说,廖太史心宽,在下与大王,都知道的。
周析之后确实也没有再宫里留多少日,又过了一晚,第二日他便还是出宫了。
倒也是出乎了他意外,梁靖也没有多少纠缠。
这崽子起来的时候四仰八叉地伸了个懒腰,边在秋书的伺候下穿着朝服,边说,行了,走吧走吧,你赶紧走吧。
小爷我这漏池子,可是容不下你这尾金鳞了。
说完也不看周析一眼,便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
周析那日离开之前,也是再三交代了秋书一番,一定要让他家主子按时吃药,按时吃饭,早点睡觉。
周析出宫之后,便是立刻把赤霞叫到府上,先是问他娶妻的事,赤霞也是一一作答。
而到之后,周析才低声问他,红绫那个孩子,现在如何了。
赤霞的神色也是低了低。
随后才说,当时先生您离开没多久,那个孩子便被春熙楼的芹姨带去照顾着,我每隔两日便去看一下。
那孩子,如今也将近一岁了,都挺好的。
笑起来,特别好看。
两边小酒窝,跟红绫姑娘,很像。
而又过了几日,那日中午周析接到了一封从燕西传过来的信笺后,心里也是宽了些许,而之后他便往淄亭李府走去。
只是他刚走到府上中庭,刚好便迎上了正在往院子里跟婢女有说有笑走来的李师彦。
李师彦一见到周析的时候也是大为惊喜,立刻便小跑着上前行礼问好。
周析回礼之后,也是微笑着便轻声道:“还未来得及恭贺三小姐。”
李师彦一张秀气的脸顿时染上红晕,连忙低下头,带着周析便往李叔沉书房而去。
李叔沉见了周析,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明知山有虎,一回到汝平,便偏要在这山里住了半月。这步静观其变再引蛇出洞,倒也未必不可。”
“嗯,我也觉得这招还可以,”周析也是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散着步子慢慢悠悠地走到李叔沉桌前,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李叔沉面前,眨了眨眼,又无所谓地说道,“楚杭给子誉的信,子誉让我给你。”
李叔沉脸上的笑意果然顿了顿。
再到周析到一边座上拂开衣摆落座时,李叔沉看着那封信,神色也已经染上了不少落寞。
周析也没有说话,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小口,又若有意外地眨了眨眼,低声念了句“好茶”,又给自己杯中满上。
李叔沉这时候也已经重新把信折好,又放回信封里。
他轻叹一声,却又是坦然地会心笑笑,说道:“楚杭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要留在燕西再不回来,怕也是想了许久的了。作为父亲,也只能是随了他心意...”
“啪!”
李叔沉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门上一个身影又是赶紧弯腰,很快又匆匆离去。
事发突然,而屋内二人,却皆不意外。
周析这时也给另外一个杯子满了一杯茶,站起便送到李叔沉面前,边故作轻松地说道:“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李叔沉也不意外,笑了笑,接过茶杯,轻轻吹开水面茶烟,淡然说道:“师彦重情义,性子又倔犟,这桩婚事定下来的时候,捡日子也要取楚杭回来之后,如今知道了楚杭不回来,未必就肯成婚。这孩子能说会道,老夫也是一把年纪了,说也说不过也能这些年轻的,贤卿,你要是能够帮老夫劝下这丫头,那老夫...”
“我能。”周析这时已经回到自己位子上,他不等李叔沉说完,便斩钉截铁地打断,眨了眨眼,坚定地望着李叔沉。
李叔沉却是忍不住又摇头笑道:“那老夫...也不愿意帮你这个忙,”
“这种忙,帮了,会折寿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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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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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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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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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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