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过就是城池失火而殃及池鱼的道理罢了。
何况这还是养在城池里头的青光锦鲤,又怎地能够不受波及?
周析如今是站在门框边上,靴尖顶着门槛,身上一袭白衣,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横在腰前。
左手藏在袖子里,又在袖子里挽着珠串,他一颗又一颗地转着上面的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串朱色骨珠从周游传到他手里,前前后后数下来,这起码也得是要上百年。
梁靖曾经在周析怀中把玩着这串珠子的时候也问过,你说,这串珠子,到底是用什么的骨头做成的。
这骨头越摸越光滑倒也是道理,只是怎么的,你爷孙俩数了这么多年下来,上面的纹路还是那样的清晰。
如今正值中秋时节,所谓秋高气爽,而汝平的秋天,也是最为爽朗舒适。
这会儿刚好又是早晨,风里还残存着一些晨露的清新气息。
周析一直站在门框边上,远远地望着中庭里那桃花树下的两个人和一条狗。
就是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唤作招财的黑狗。
周析还记得,大概是三四年前的,快到珈儿生辰的时候,周析便专程去到柒月斋,问她,今年生辰,你想要什么作贺礼。
珈儿当时还在柒月斋的小院子里,蹲在杜守心身边帮着她一起晒着药材。
周析这般一问,她是想了想,忽然便跳了起来,一手抄过周析的手臂,拽着他便往外鬼鬼祟祟地跑开。
直到跑到一个杜守心见不到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
珈儿才拽着周析的手让他弯腰下来,然后又在他耳边窝起小手,小声说,周大哥,我想要一条小黑狗。
周析当时是顿了顿。
珈儿瞧着周析有些茫然无措的样子,又扯了扯周析的袖子,周析却还是没有反应。
她便是一脸难过扁着嘴,低头嘀咕着,如果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周析当时看着珈儿一张小圆脸,双眼泪汪汪。
他也只能艰难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谁知那时候他话没说完,珈儿便又欢喜地拉着他的袖子,随后又故作神秘地说:“那周大哥你可要记好了,你到时候送我那会儿,可千万别说是我想要的,就说是你自己想到就送我的就好了...不然要师父知道了,可要骂死我...”
珈儿那时一说完,便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往里走。
就剩下周析一人站在原地,何处话凄凉。
虽然不怎么恰当,但是周析当时心里确实也是想到了一句话。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柒月斋里一位女子。
长春府上一位小人。
确实不恰当。
毕竟自己现在也还是这位小人给养着。
只是寒暑又春秋,朝夕又潮汐。
年岁匆匆不见过,故人旧短衣。
当年那条不过刚会走路,便因为有一点眼疾而被抛弃的小黑狗,如今也长成了一条能看家护院的大黑狗。
而当年那蹦蹦跳跳,连走路都不得踏实的小女孩,如今也是知道碎步跑起来的时候,要双手提起裙摆。
眼前桃花树下的珈儿这会儿是正盘着腿坐到地上,招财就乖乖地四仰八叉地躺在她腿上怀中。
珈儿又拿起它一只前脚,凑上前在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什么。
而一旁的春生也是盘腿坐在她身边,双手托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放着一些药瓶子。
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
珈儿这也没有转头,一边伸手往春生那边,似乎一边又说了些什么,春生便默契地将其中一药瓶拔开了瓶塞,送到她手中。
珈儿便一边小声安抚着那招财,一边将那药往招财小脚上倒下去。
那药倒在招财腿上的时候,招财似乎吓了一下子,一个哆嗦。
只是珈儿赶紧又用手轻轻拍着它,招财随即便好好躺好。
“那日还是十五兄弟匆匆前来告知,我才知道长春府上出事了。我当时急忙赶到长春府的时候,忠纪营已经将长春府里外包围得水泄不通,骆钊守在门口,他手下的人便是在府里翻箱倒柜,横行霸道...”
周析如今看着府上一切祥和恬静,各人岁月安好的模样,他脑海中却是只想起方才赤霞与他叙述的另一番景象。
赤霞那时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心中还是隐隐难受。
他双手紧握着面前的茶杯,轻叹一声,才接着道:“骆钊一开始还不让我进去,说是奉了大王...嗯...先王...的命令,在汝平城各处搜查栎平侯谋逆的证据,而如今正在长春府搜寻,一律闲杂人等,不得进出。我当时就是急,也是无法,只能在门口往里望,便是看到了珈儿当时正跪坐在那桃花树下,双手紧紧抱着招财,秋书也是跪在他们身边,一直护着珈儿和招财...”
“春生那时候,就站在他们身前,拦在一忠纪营的将士面前...”
“那将士当时...还是拿着刀直指着他们...”
赤霞说到这里,脸色已经有些暗沉下去,似乎有些难以再往下说。
他双手握着那茶杯,抿了一口茶,目光一直定定地留在桌面,缓了缓,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春生直接便用手握着那把长刀的刀刃,我当时是只远远地站在门外,都能看到那血从刀刃上往下掉...”
珈儿那时候脸上已经满是泪水,秋书身上也早有伤口。
珈儿一直抱着招财。
秋书也是一直双手张开,围着珈儿,虽然背对着春生,却是一直扭头往回看。
珈儿虽然是忍不住泪水,可她却是一声没哭。
秋书便是从前凡事漫不经心的,如今脸上也只剩下视死如归。
而春生那时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已经开始有些紧张的将士,他忽然故意提高音调,却依然冷漠地说:“这位姑娘,是柒月斋的人,与长春府无关。柒月斋胜名高阳四境,中原,南蛮,燕西,甚至柔化的君主都予以尊敬,若是得罪了柒月斋,是否是这位将士能够担当,又是否是忠纪营能够担当,还望这位将士三思。”
赤霞当时也是听到春生这些话,心里才一下子明白过来。
春生秋书他们定是不能离开长春府了,但是珈儿不同。
所以当时忠纪营的人一冲进来,春生便是立刻暗中让十五去柒月斋告知,让自己前来接走珈儿。
那时候骆钊在门外一听到春生那番话,也是顿时眉心皱起。
他满不乐意地又回头上下打量了赤霞几眼,才十分不耐烦地往里低声吼了句,放她走!
之后珈儿也不耽搁,抱着招财便往外快步离开。
只是她走的时候,还小声地跟秋书说,你们今晚子时到后门,我给你们送药来。
而珈儿这次回到柒月斋后,便是一改以往的懒散。
“如今说一句因祸得福,怕也是不合适了,”赤霞说到这里,又是苦笑一声,“师父早前还在汝平的时候,是又打又骂,我也苦口婆心劝说不少,可是珈儿也总是提不起心思来好好学习。便是经此一事,这丫头反倒是每日天亮便起来,帮忙着斋里头的大事小事,闲暇时候,还会自己拿着医书来看,有时遇到不懂的,甚至还会来问我。”
周析当时听到这里,也是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又给赤霞杯中倒了些热茶,还冒着滚滚白烟。
赤霞也是连忙颔首道谢。
这些事,春生没有跟周析说。
珈儿也没有跟他说。
他就是没见着秋书跟八月十五,心里也知道,他们几个,自然也是没有跟梁靖提起丝毫。
过去那些年里打打闹闹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的可以独当一面。
如今周析看着他们二人在那桃花树下,一阵秋风吹过,带起了些些落叶在他们二人身边翻腾。
周析是想起,曾经有一天夜里,他和梁靖在府上指点着春生秋书还有八月十五功夫,梁靖是和他们说过一句话。
你们可都要记着了,男子汉大丈夫,保护老弱妇孺,天经地义。
周析那时候还笑着打趣他,保护老弱妇孺,你不欺负珈儿,那便是求得神安乐了。
梁靖当时是振振有词地反驳,那小丫头不算!
这阵风起了落,落了又起,又吹到了周析身边,周析才回过神来。
他便问身旁赤霞,城里其他人,可都安好。
赤霞点点头:“迎安公主毕竟先王亲封公主,骆钊始终不敢对公主府放肆,李老先生也让李二小姐一直在公主府里住着。钟平侯府上,也有八月十五护着,总归伤不到人...”
“只是汝平城里三位老先生,这次便是多少都遭了些罪了,”赤霞话语声低了低,“也幸好大王回来及时,便是都没有太大损伤...就是...”
周析听到赤霞这时停下说话,他手上转着珠串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是一瞬之间,周析眸上却忽然闪过一道寒光,他蓦地回头冷冷地盯着赤霞,没有说话。
周析目光向来阴冷,赤霞一下子被周析盯得心里震了震,他试探着便问,先生怎么了?
秋风寒秋雨,秋雨奠秋堂。
唐岳何府上后祠里还挂着素绸,三面都燃着烛灯台,一阵过堂风,将烛台上的火苗吹得摇摇曳曳。
也将何隐宽的的影子吹得摇摇晃晃。
何隐宽一身简单缟素,站在一边烛台前,一手窝起围在火苗边,另一只手拿着三支整齐的檀香在点着火。
周析走进去之后,便是双手负在身后,停在他斜后方。
直到何隐宽将那三支檀香插到香炉里,又微微抬头,望着面前何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始终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周析才低声一句,节哀顺变。
何隐宽头上已经过半白发,整个人虽然干瘦,腰板却是从一而终地挺得板直硬朗。
一阵之后,何隐宽才稍微垂了垂头,很快又抬头望着面前的灵牌。
何隐宽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在身侧垂下,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和平和。
片刻后,他才微微提了提嘴角,缓缓转身,对周析微笑点了点眼帘,沙哑道,有心了。
周析一直与何隐宽对视着,却是忽然有一瞬间觉得,这不过是近一年过去,何隐宽,是老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双早已凹陷的双眼带了些日久累计的红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眸上那些更加看了这一朝又一朝的风起云涌,之后剩下那了然的淡泊。
只是不等周析开口说话,何隐宽却先点了点头,说道:“清瘦不少了,这一行,怕是没少受累了。”
周析蓦地回神,双手又重新开始转着那串珠子。
他缓缓移开目光,望着那香案上逐渐矮下去的檀香,忽然自嘲嗤笑一声,才沉声道:“无论身在哪里,总有人想着各种办法想要我去死,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命,去换我的命...这世间累的人多了,死的人也多了,我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与你谈话春秋,又哪里有资格去喊累...”
何隐宽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转过身,一边重新走到香案边上,一边低声道:“都知道了?”
“兵不厌诈,故技重施罢了,人啊...都说观棋不语棋,看破不说破,只是啊...心里还是该唏嘘的吧...”
周析嗤之以鼻,左手拿着那串红珠横在腰前,低头看着那珠串,冷声继续道,“当日那份遗诏,从先王手中直接便是到了孟鹤山手上,孟鹤山之后给了何二小姐,何二小姐又交给了春生。若是旁人,我倒也未必会想到这一遭,但是这三位,无论能力,还是心思,也算是这汝平城里我最能相信的三个人了。若按着这么说来,这份遗诏,除了他们四人,根本不会再有旁人知道它的存在...”
“可是...梁尧...又是怎么会知道,有这份遗诏的?”
“之前我离开汝平之前,先王太后与我说过一番话,她说,什么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住,先王终究是平定了半壁江山的君王。那时候我听了,也只是听了,也没多放在心上...只是到了这会儿...我是终于想明白了...”
“平定了半壁江山的君王啊...”周析偏了偏头,目光越发寒凉,“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给我留活路...”
周析说道这时候,有许许多多的话,最后还是留在了心里。
之前有钟平侯用自己的死,来换世间对他的骂名,梁靖对他的怨恨。
不久前又有徐文公用他的死,来换徐国与他的绝路,骐泰对他的心死。
而如今,又有覃王,用自己的死,来换覃朝对他他日的赶尽杀绝。
这便是所谓瑔廊之才的宿命罢。
两位乱世君王,一位盛世英才。
所谓瑔廊周氏。
翻手蔽浓云,覆手天下雨。
天下何以能容?
二人许久没有说话,而过了一会儿,何隐宽忽然往香案处又走近一步,从香灰炉边上,拿过一封信,再转身走到周析面前。
“人固有一死,死者已逝不可追,生者犹存无往矣,老夫一直相信当年宗主说过的话,塞翁失马,而焉知非福,时不与我,珍惜即珍重,”
何隐宽淡然自若,边将那封信送到周析面前,变又说,“这是郁重留下与你的。”
周析接过信,却又挑眉道:“你拆了你儿子给我的信?”
“未雨绸缪罢了。”何隐宽微微笑了笑。
周析不怀好意地觑了何隐宽一眼,又把那信前后看了两眼。
何隐宽一直注视着周析的所有动作,这时候他又道:“贤卿...”
周析挑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是瑔廊周氏的少主,你这一辈子,理应才从出生,便以此为骄傲,为自豪...”
何隐宽这些话说得很平淡,但每一个字,却都坚定不移,“你尽管大胆去走你愿走的路,去做你愿做的事,其余的,无需顾虑,”
“便是永远的记住,行经绝处,而绝处逢生。”
周析顿了顿,他一直看着何隐宽的双眼,没有说话。
少顷后,他才跟何隐宽说,何荻临死前与我说了一个地方。
城北九里铺。
这地方我刚才顺路去看过了,你若有兴趣,你自己也去看看吧。
秋风送秋霞,秋霞暖秋光。
宫里书房里,梁靖和廖孝明议事了一整日,也是方才才将廖孝明送了出去。
之后他再坐到桌案后时,双手一直死死摁着太阳穴,双眼紧闭着,眉头紧锁。
桌上两边的奏折如小山一般高,将梁靖围在当中,更加是让他喘不过气来。
便是在秋书端着热茶来到梁靖身边时,华内侍忽然便走到门口。
华内侍再去到梁靖跟前,颔首行礼之后,便是笑着说,承欢宫阮太后,问大王今晚可否到承欢宫一聚,共用晚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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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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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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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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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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