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终得见世人,一高兴,干脆带着座下亿万繁星,一同面世。
梁靖虽是一边喊着饿,却也只是吃了一条鱼多一点便又嚷着吃不下了。
周析好不容易又哄又骗地让他再多吃了一点,他便又开始蛮不讲理地吵着说周析欺负他。
周析也是耐不过这小兔崽子的脾性。
早些时候和杜守心闲来无事聊起天来的时候,周析也是淡淡地说了两句,子誉闹起脾气来,是真的佛祖都拿他没办法。
杜守心那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漠然说道,那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拿扫帚赶这臭小子了吗。
周析点点头,赞同道,十分了解。
而这小崽子这时便是翘着二郎腿,枕在周析盘起的大腿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优游自在地看着漫天星光灿烂。
“对了,疯子,我也还没问你呢,”梁靖忽然歪了歪头,看着周析问道,“你怎么就过来了?小爷我这不才走了没个四五天嘛?怎地,想我了?”
“是,是想你了,”周析也不否认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便赶着过来寻你了。”
“你这人现在说话是越来越不害臊了。”梁靖略有洋洋得意之色笑了笑,便想着合上眼直接睡去。
周析心里本是一句“我他娘要不这么说你不又得发脾气了”已经到了嘴边,只是看着这小崽子难得安静,便也只是抿嘴笑了笑。
只是过了一会儿,周析却又深呼吸一下后,才低声又道:“子誉...”
“嗯?”梁靖仍是闭着眼,鼻音浓浓地应了他一声。
周析又轻叹一声,目光一直看着那柴火堆上火星噼啪迸溅,神色凝重,略有皱眉。
梁靖见他一直没有再说话,心觉奇怪,便睁开眼,伸手拽了拽他衣襟,又问:“怎的了?你瞅着小爷不在这几日,找别的男人去了?”
周析心里顿了顿。
“段名生算吗?”周析耐着性子,“算的话那便是了。”
“唔,”梁靖十分严肃地沉思少顷,“这个的话,也可以不算。”
“子誉,我且再问你一次,”周析这时才低头看着梁靖,平静却沉重地说,“我虽然没有能够亲眼见到覃王说出那番话时候的表情,也没有看到你所说的那份诏书,但是覃王方才与你说那番话,未必是假...”
“周析...”梁靖听到这里,脸上的玩笑也骤然消逝,他蓦地打断,攀着周析重新坐起来。
只是梁靖刚想继续说话,周析却先将手轻轻抚在梁靖侧脸,又温和平静道:“子誉,你先听我说完。”
梁靖只好不再做声,只是双手却忍不住攥着周析的腰带。
周析看到他如此,心中也是一阵疼爱,他便又温和地凝视着梁靖双眼,继续说道:“覃王要我死,更是要你亲手杀了我,这其实是无可厚非之事,”
“首当其冲,覃王当年平定一方之乱,铁马黄沙,他坐在那个位子那么多年,他比谁都更明白,要怎样的人,才能坐得稳那个位子,他要你证明你的决心,而且想看到你当真是有这个能力,这个狠劲,可以坐到那个位置,”
“而与此同时,我周析,本家徐国缅渠苏氏,自小受恩于徐国,当年又和徐国陈家关系密切,更加是与徐国太子,太子夫人,还有亲兵百安府主帅一同长大,先撇去当年我在徐国时那些功高盖主,忘恩负义的骂名,便是单单这么一层身世,与关系,无论是覃王,还是覃国朝廷,世家,都已经可以定我万劫不复...这些,当年钟平侯能看见,覃王自然也能...”
“哥哥...”梁靖这时忽然皱眉打断。
这些话,其实不用周析说出来,梁靖心中又怎能不知。
只是这些话,纵然平日里,梁靖可以玩笑地骂他“忘恩负义”,玩笑着骂他“过桥抽板”,但这些话,倘若是如今这般上纲上线地从周析口中说出,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划在梁靖心膛。
“子誉,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话,”周析却只是心平气和地说,“但你我不说,不代表,我们就可以不去面对。”
梁靖抓着周析的腰带,手指在上面一下一下地扣着,没有再说话。
周析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是怜爱地将他又往自己身前带近一些。
“而再有,我入覃之后,先是做了太子门客,然后又入你长春府,自古背信弃主者,一次不忠,便是百次不用,覃王担忧他日你即位后,我依然留在你身边,会替徐加害于你,”
周析说道这里,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覃王此时此刻要你亲手杀了我,其实站在一个一国之君,一朝之主的角度来观,他是的的确确设身处地在为你着想。”
“所以子誉,你当日选择了争储,为的便是要保住你想保住的人,”周析温柔地抚着梁靖的脸,又将他稍微带入自己怀中,
“如今选择权都在你手上,倘若你杀了我,便是青云直上,我就是死了,看到你能够安好,我也乐意。但只要你一句不愿,我也会有办法,用我们的方式,去让你坐到那个位子。”
“小爷我不愿。”周析话音刚落,梁靖忽然从周析怀中挣脱出来,义正言辞地说。
他顿了顿,似乎很是认真地沉思了片刻,才接着正色庄容地道:“我知道你意思,我爹要看到我的决心,你要看到我的立场,无妨,立场,我刚才已经明明白白地给你了,”
“决心,我有决心,但不代表我的决心,必须要牵制,甚至冲击了我的立场,”
“而且你还欠着小爷银子,你说你是也好,你说你不是也好,你偏就是小爷我幕府里的谋士。这会儿小爷我明摆着说了,我不想看到你死,这就是小爷我的立场,小爷我必须也要那个位子,那是我的决心,你是我谋士,该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不然小爷我请你回来作甚,你自己想好了,就去帮小爷我解决了这茬。”
“好。”梁靖一说完,周析也没有丝毫含糊,点头回答。
梁靖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又吊儿郎当地点了点头,嚷嚷着“小爷我困了我要睡了你闭嘴吧”,便又枕到周析腿上。
周析也将自己身上外袍卸下盖在他身上时,梁靖忽然又凑起来,眨了眨眼,问道:“那我要怎么跟我爹说?”
“你不用说,”周析一边仔细地将衣服在他身上拢好,又说道,“我去说便是。”
“你要入宫见我爹?”梁靖一听,骤然起身,他皱眉盯着周析,不敢置信地问。
“不,”周析安抚着他重新躺下,却冷声道,“我要见的,是阮夫人。”
四月十三,天晴,无云。
覃王刚从早朝下来,华内侍只提了一句,听闻阮夫人这两日有些许咳嗽,覃王本是往书房而去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刚好一支出墙的柳枝垂到他面前,刚好一阵春风徐徐扫杨柳,又刚好杨柳依依袖人面。
覃王便是站在这杨柳枝面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阮夫人确实每到春季就起喉疾”,紧接着便改道往承欢宫而去。
只是这还不到承欢宫门前,顺着狭窄的宫道远远望去,便能看见贴着宫墙边上,有一白衣人影缓缓向外走去。
覃王余光扫了一旁伴随着的华内侍,心中一声冷笑,脸上却也只嘴角微微提了提,没有多言,便继续往承欢宫里走去。
覃王去承欢宫,也是向来不让人进去通传,以免惊扰了阮夫人。
只是今日他刚走到阮夫人殿前,也是刚提脚准备跨过门槛,远远便见到阮夫人正垂头看着手上的一块铜符,时不时又摆袖挡在自己面前,轻咳两声。
覃王一见到那块铜符,骤然停下了继续往前的脚步。
他蓦地皱眉盯着那块铜符许久,直到阮夫人将那铜符用娟子小心翼翼地包好,再放入一个锦盒中,然后递给贴身宫女再回头看向覃王时,覃王才叫回过神来。
且如灵台闪过一记清明,而恍然大悟。
阮夫人见到覃王,脸上也没有旁的夫人见到他那般兴奋和雀跃,只是对着覃王礼貌地笑了笑,由宫女扶着站起,再对覃王弯腰屈膝,恭敬行礼。
覃王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梁攸当年谋逆一事之后,阮夫人对自己便是一如既往地这般淡然有礼。
自古夫妻间便是难以做到相敬如宾,只是这般所谓的相敬如宾,总是叫覃王心头涌起丝丝凉意。
不由自主地,又是想起当年阮夫人初初入覃,而自己也不过皇子的时候。
回首原是数载。
朱颜辞镜叹银丝,英雄迟暮感老骥。
曾几何时,也有过回眸笑厣如花,言语春风三月。
覃王也是面对着阮夫人微微莞尔少许,又低声对身边华内侍说了句,“去让周先生在御花园等孤”,才走向阮夫人。琇書蛧
“年逢三四月,你便是如此咳嗽了,倘若你是信不过太医府那些人,孤也说了,只管去请杜斋主来,”覃王扶着阮夫人坐下后,也担忧说道,“你若是不想亲口劳烦,孤也可以替你通传,何苦与自己身子过不去?”
这时刚好贴身宫女端着茶盘走到二人身边,阮夫人也只是温和地看着那茶盘上还带着袅袅升起白烟的茶。
“那大王您自己呢?”直到宫女离开,阮夫人才稍微轻叹一声,抬头凝视着覃王,温婉恬淡地说道。
覃王刚拿起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少许。
阮夫人不过一句话,便像一下子牵起了他心中无数哀思。
只是须臾,他也跟着轻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抿了一口茶,再将玉杯放下后,覃王才扭头望向门外院中那棵亭亭玉立的白兰树。
“孤也老了,”覃王望着那棵白兰,望得出神,却慢慢又道,“史书记载里头,历朝历代的君王,都忌讳着谈论生老病死,有的讳疾忌医,有的妄求长生,可是孤却总觉得,各安天命,得失成败,其实都是命。当年那番腥风血雨,得了这个位子。如今走到这里,有些事,也是理应如此罢了。”
门外吹来一阵四月润风,将树上不少枝叶一扫落地,也往屋里带进了不少白兰清香。
覃王说着这番话的时候,阮夫人一直低头看着她和覃王各自面前的两只小玉杯。
过了一会儿,她才在心中长叹一口气,也随着一同望向那白兰,温声说道:“自子朗去世之后,臣妾一直担心,小青这孩子,一个人,如何去面对这些大风大浪,”
阮夫人顿了顿,缓缓接着道,“可是如今,小青身边是有一位人,愿以性命为他,臣妾也能心安了...”
覃王这时也只是一直望着那棵白兰,神色淡漠,没有说话。
阮夫人低了低头,心头再次叹了一声,才说道:“既然大王方才提起了,臣妾也许久没有见过守心了,若是不麻烦,还望大王可以替臣妾通传一声。”
覃王这时后才是蓦地回头,略有意外地看着阮夫人的侧脸。
许久之后,他才欣然笑了笑,点点头,边给阮夫人杯中倒入茶水,边说道:“那孤便派人去请杜斋主入宫来。”
“只是别让守心那孩子吓到了,”阮夫人转身拿过小杯,温婉抿了一口,又道,“只说许久未见,忽有念想便是了。”
“这是自然。”覃王连连回答。
覃王再在承欢宫里呆了许久,再交代了阮夫人许多,若有何事,可来寻他之后,便也离开了。
覃王出了承欢宫之后,走了没几步,却是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再走到御花园的时候,覃王让宫人们都退下,自己一个人再往里走。
直到走到周析身后,周析本是背对着覃王,只听到脚步声,便立刻转身恭敬行礼。
“免礼吧,”覃王神色平静地走到周析身边,冷笑一声,说道,“孤是当真不能想到,长鱼符,竟是在你手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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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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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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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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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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