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不着,”梁靖不依不饶,理直气壮地说,“你就是现在把灯灭了,我躺下了,我还是睡不着,睡不着手就会乱动乱摸,你腰又不好,明儿我俩都得给她骂,你自己想,是你自己给她骂好,还是...”
周析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人是自己睡的,得哄,得宠。
他既然乖乖喝药了,算了,算了,算了。
周析好不容易忍住没对他动手,便沉声说:“那你累了困了,要告诉我。”
“嗯。”梁靖心满意足地又往周析身边凑近。
“说到底邽国,本来自己就是一潭深渊,”周析搂着梁靖,看着前方,缓缓说道,“现下七国的形势,邽王,殷氏,谁都比谁看得清楚。”
十月三十,梁靖入司刑狱的半月之后一天夜晚,邽国国都松兴,皇宫中邽王的寝殿里,邽王韩晏和他亲妹韩筱在窗台边上着急地来回踱步。
韩晏大概二十出头,衣冠楚楚,而韩筱也不过十七八岁,清秀可人。
直到夜深,窗外才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轻敲声,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将窗户从里打开,殷柏龄立刻跳了进来。
殷柏龄一进来,给二人随意行礼后,三人便立刻往里间走去。
走到最里面三人围桌坐下后,殷柏龄马上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到桌面。
韩晏将信取出,韩筱凑到他身边,二人将信很快读完后,韩晏眉心早已皱起,他马上便问:“这...这是...”
“一直以来和梁裕合作的,其实都是殷氏的人,就是之前什么鸿策营那堆破事,也都是殷氏一手谋划的,只不过都是却顶着邽国朝政的名声。如今梁裕在他们覃国里头被自己人反咬了,覃王自然很快就会揪出自己家里皇子跟他国勾结的事,他们怎么处理自己儿子的事我们管不了,但是邽国这个时候绝不是跟他们开战的时候...”
殷柏龄沉着冷静地说着,这时他分别看了面前二人一眼,又用手指在桌上那封信上面点了点,继续说:“周析说的没错,这个时候,覃国已经派了南府军孟耘徵到淮江沿线镇守,先不说如今入冬,我们邽国士兵不善东战,就是孟耘徵孟少帅,我们也绝不能小觑。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没有必要也没理由跟覃国开战,这个道理,殷氏也知道,但是这件事上,确实是我们理亏,邽国是不得不给出一个交代...”
“不行!”殷柏龄话音未落,韩筱忽然站起,紧张地盯着殷柏龄,说,“不能把你推出去的...如果真的按律法处置...你...你不死...也难活下来了...”
韩晏这时也紧盯着殷柏龄,沉声说:“筱筱说的对...如果把你推出去了...你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你们放心,”殷柏龄这时却冷笑一声,将信送到桌面烛台上烧去,慢慢地说,“我死不了,殷家不会就这么让我死的,再说,我殷谪仙,也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但是我走之前,还是留一句话给你们,我们他日若要事成,覃国现在的六皇子梁靖,还有他幕府里的周析,可以相信。”
“但是你怎么知道,殷柏龄不会死,”梁靖在周析怀中,手在被子里不经意间玩着周析手中的珠串,刚问完,灵台忽然闪过一丝狐疑,抬头看了周析一眼,冷声又问,“而且,那殷柏龄什么时候跟你这么好了?你就相信他吗?”
“怎么?你醋了?”周析低头看向梁靖,忍不住提了提嘴角。
“也不知道那日是谁在无双楼里跟人家卿卿我我的,那时候亏幸亏你还不是小爷的人,”梁靖冷笑一声,“不然我是说过了,你哪只手碰的别人,小爷我砍了哪只手。”
周析轻轻摇摇头笑笑,忽然凑到梁靖面前猝不及防地亲了他一口。
梁靖吓了一跳就将他推开,谁知一动,又牵扯了伤口,他又“嘶”地一了声。
周析心疼又责怪地睨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邽国,从韩晏他爹开始,整个邽国内政说到底都是掌握在殷氏手中。当年是因为韩晏他爹昏庸无能,宠信殷氏,久而久之才会重权旁落。但是韩晏却并非安于天命之人,只是他从出生开始,就苦无办法,连自己的王后都是殷家的人,他在邽国里头,人人皆知,根本就是傀儡皇帝,手中没有半点实权。”
周析说到这里,垂头又笑着问梁靖:“而殷柏龄,的的确确也只是殷家主族从外面带回来的所谓庶子,但是殷家家大业大,为什么,偏偏要将这么一个甚至搞不清到底是不是殷氏自己血脉的孩子带回来?”
梁靖想都不想,便说:“殷氏主脉,这一辈,没有男丁。”
“但是殷柏龄,说是心性不甘也好,说是和韩家那对兄妹从小结下的情谊也好,反正他自己,也不想做傀儡,”周析点点头,又面无表情,
“殷柏龄确实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聪明人,他自己很清楚,他不过就是殷王后用来维持着殷家主族继承的一个工具,最好他就不要干涉朝政,只要他不涉足朝堂之事,殷家的人都随他,自然也会保住他的性命,所以,他必定是死不了。而他表面纨绔,在松兴城里日日风流,吟诗作对,青山红楼...”
“都是幌子,暗地里,就是跟韩晏一起,在谋划着他日如何绝地反击。”梁靖仍是闭着眼,缓缓地接过话末。
“但是殷柏龄也很清楚,他们势力太过单薄了,他们倘若要反殷家,绝对也需要其他诸侯势力支持。”周析接道。
梁靖这时却皱了皱眉,又问:“可是你怎么这么肯定,殷柏龄一定会选择我们...”
梁靖说道“我们”两个字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睁开了眼,望着前方。
周析也没有说话,神色渐渐有些凝重。
许久之后,梁靖忽然低声说:“我累了,想睡了。”
周析喉结上下滚了滚,才沉声说:“好,我先把外衣卸了。”
周析说完,便将手从梁靖身后拿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躺下后,才从床上走下来。
只是他刚才保持着一个动作太久,起来时后腰又是一阵酸痛,他背对着梁靖才敢皱了皱眉。
他还没走出一步,自己的手腕忽然又被梁靖从后面抓住。
周析心里长叹一声,转身在梁靖唇上亲了一下,才小声说:“真的只是换衣服,会回来。”
梁靖这才将手放开。
周析将外衣卸下后,他又去把灯吹熄了,才回到床边在梁靖身边侧身躺下,面对着他。
梁靖一直没有合眼,许久之后,他才沉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梁裕说的对,他死了,就是给了梁尧一个借口来对你,对我下手。你搬过来吧...长春府毕竟是皇子府邸,他也不能放肆。”
梁靖咽了咽口水,又说:“你要不要来帮我,这个问题我不会再问了。你想帮就帮,不想帮,就在这里住着,我养得起你...”
“子誉,”周析轻轻握住梁靖的手,“如果我站的立场,会伤害了你,那便不是我的立场了。”
梁靖有些意外,他微微转过头,看着周析,等他继续说。
“我过去为什么要帮梁尧,我有我的原因,如果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全部告诉你。但是现在如果梁尧上位了,将会遭殃的就不是我一个人,而是你,是钟平侯一脉,甚至是我本家徐国,还有你口中的天下...”
“底线在心,底线是任何人不得伤害你;”
“原则在手,原则是瑔廊周氏,不可被辱;”
“追求在心,追求是惨案可终,家名可痊;”
“路途脚下,路途,是问心无愧,而你在身边。”
梁靖听完,半晌后,才忽然嗤笑一声,又长叹一声后,才咬着牙翻过身,缩在周析身前,小声说:“睡吧,我困了。”
之后的半月之中,一直到腊月初,朝廷上因为梁靖这件事引发出来的各种风浪层出不穷。
覃王立刻下令逮捕二皇子梁裕,但是在整个汝平城里里外外翻天到底地兜了一遍,还是找不到人。
畏罪潜逃。
太子梁尧没有立刻出来说话,他坐在暗处,一直冷眼看着。
宫里的张仪夫人定受牵连,而张王后虽然一早知道这些事情,但是她从来掩饰很好。
而此事一出,她还不等自己的亲姐姐在自己宫门外跪下,她自己就先跑到覃王书房门外跪下。
张王后一边稀里哗啦地哭着,一边诉说自己这些年如何愚钝,竟然没看出自己姐姐有这般谋逆心肠,一边又谴责着自己为何没有早早知道这些事,可以让六殿下免受这些皮肉之苦。
张王后哭之前,还不忘派自己的贴身婢女往承欢宫门前转一圈。
承欢宫里头坐着的那一位虽说从来跟后宫其他夫人没有多少走动,但是梁靖这次能够从司刑狱里出来,说来也是梁尧功劳最大。
阮夫人自然能看出门口那个晃来晃去的小婢女什么心思,知恩图报也是人之道德。
阮夫人当时也没说什么,便往覃王书房走了一趟,倒也没有进去,就在门口站在张王后身后,也没有说话。
华内侍进去一句阮夫人在外头雪地里候着,覃王立刻便走了出来。
阮夫人便说,王后跪在门前,自己不过夫人,不敢僭越。
很快张王后便不用跪着了。
但是张仪夫人,没有这般心思,从王后宫门前,便直接送到正彻司去了。
覃王知道对梁靖有愧,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就派人到长春府。
一开始派去的是太医府的大夫,结果杜守心门口一站,全部都不敢再往里走。
后来又派去送补品贡品,谁知梁靖传回宫里的话,只有两句:
如果宫里头有什么鹿茸牛鞭,可以送多些;
还有,儿臣在司刑狱时候放了话,要是儿臣还能出来,就要卫司寇九族来给自己叩头。
狠话放出去了,做不到,儿臣颜面不存,心中郁闷,辗转反侧,身心难安,这个病,怕是也好不了了。
覃王自然知道梁靖的意思,但是让人家九族来给他叩头,那确实也说不过去。
可是卫津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搞成这样,覃王自己心里也是恼火。
很快覃王便以罔顾圣旨,对皇子滥用私刑一罪定了卫津。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罪,卫津也没有做错什么,本来,也只是罚罚俸禄,打打板子之类的,给了梁靖一个交代也算了。
但偏偏长春府里头三头两天便传进宫中,说什么六殿下不是头晕身热,就是伤痛难忍,还有什么心神恍惚,每晚睡下去,脑海中就出现当日在司刑狱里受刑时的惨状,是夜不能寐,食不能安。
只是每日杜守心去到他屋里,看着他捧着一碗小肉粥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都会问:“夜不能寐呢?食不能安呢?”
梁靖脸也不红:“我夜能不能寐,你得问周疯子才知道。”
而宫里的覃王也是无果,扶额几日之后,还是让卫津一人,到长春府门口,自己看着办。
那日周析在门后角落看着卫津在府前那石狮子边上磕头时候,他只摇了摇头,笑道:“小兔崽子。”m.xiumb.com
而至腊月十一,梁靖终于能够下床跑跳了,他一天趁着周析不在身边时,乘着夜色,去了太子府一趟。
他大爷似的在梁尧面前坐下,然后目中无人地说:“现在,小爷我把周析要过去了。我跟你怎么斗,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但是你碰那疯子一下,小爷我那晚就把你太子府一把火烧了...”
“小爷我可能斗不过你...”
“但是小爷我不怕死,你要玩,我陪你...”
“大不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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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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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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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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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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