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还是觉为不妥,隐晦的提醒道:“殿下忘了,红庄跟南楚国…不清不楚的事情,正在查明,庄家父子回禀,此事进展神速,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这个节骨眼殿下要去找红庄买卖战船图。”
点到这里,这些深谙政道的老油条均不寒而栗。
红庄跟南楚国勾结,那是通敌叛国的十恶不赦之大罪。
太子再跟红庄做买卖战船图这种敏感的事情,那就等同于和南楚国也有联系。
“这件事是我往紫霞峰破解玉罗门一案时,偶尔跟红庄的人打交道探听得知,目前追查他们的关系的,也只有我。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往外说,谁知道红庄通敌叛国?”祁景泰的手轻敲在白玉镇纸上,嘱咐下去:“告诉庄云飞,在未得我许可前,倘他查到切实证据,先走我们的秘密栈道通知我,勿要泄露出去,等我什么时候决定揭穿,才能揭穿。”
这众人就不解了。
资金庞厚的红庄每日能给南楚国输送多少物资,早一日提出正当理由铲除他,庄云飞以及边关将士就多一分获胜的几率。
为什么留着红庄这个祸害继续在金陵敛财,输送他国?
可太子一意孤行般,吩咐完事情后,径自丢下颇有微词的幕僚们,走出了议事堂。
这是自夏云裳离开以来,祁景泰第一回踏入后院落星阁。
因为事关紧要,无法派人来以免窥伺到他的计划,他必须亲自过来一趟督看。
“东西收拾好了吗。”
祁景泰打量起居室,本不欲让夏绮月破坏他们夫妻的住所,但怕外人起疑,只得让她搬了进来。
白芍是知情人,出远门山高水长的,体弱多娇的夏绮月得有人伺候。
“回殿下,都收拾好了。”侍女回答。
桌边传来夏绮月的声音:“白芍,你先退下。”
见太子不作声,白芍应了是,退下把门带上。
默了一会,夏绮月开口问:“殿下,你为什么急着让我走?”
祁景泰撂衫坐下,趁此叮嘱她事项:“我将对外宣布与你义绝,从此你便是自由之身。你先带婢女混入我准备的商队出海,到了指定地点,先安分待上一年,我会派人保护你。另一边,我会安排人制造我杀死你永绝后患的假象,目的是迷惑夏长鹤,让他不会去倾力搜捕你。”
“为什么?”夏绮月云山雾罩的。
“要免去所有会伤到云裳的后顾之忧,我才能办另一件事,”祁景泰目光幽寒:“夏长鹤想抓到你们互换的把柄,首要会从你入手。夏长鹤前两天急于给云裳和杜澜舟牵线搭桥,没功夫找你。等他反应过来,第一个就会拿你开刀。所以我急于把你送走,还要给夏长鹤制造假象,尽量断绝他去找你的可能。”
夏绮月听到某个人的名字,眸光微闪,绞着手帕。
“殿下防我经不住父亲的严刑拷打,你不用担心,我誓死不会供出妹妹……”
“能够平安的全身而退,为什么一定要以命相搏?”
祁景泰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香茗,声音从热雾中透出冷意:“在你心里,为你百般考虑的妹妹,还及不上一个男人?宁愿留下拖累她,也惦记关在府上的杜澜舟?”
夏绮月陡然咬紧泛白的唇。
她吞吞吐吐:“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殿下抓杜澜舟想干什么。”
“一样的道理,”祁景泰不吝告知:“杜澜舟不仅和你们关系匪浅,还对反抗他的夏云裳有势在必得之心。恐怕没等夏长鹤没找他问话,他就会主动勾结夏长鹤,容易做出偏激的事来。在我的计划未完成前,我不容许有他这样不确定的因素在后方掣肘。云裳总说她悔婚在先,对不起姓杜的,夏家人也对他下不去手,那么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当。我便罗织了一些罪名,将他暂羁于太子府密室,一个夏长鹤接触不到的地方。”
父亲心狠手辣,与他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
如此,杜郞反倒安全了。
夏绮月不敢苟同他之前的言论,蹩促道:“殿下莫误会,我对杜公子不敢抱有非分之想,”她顿了顿:“我也想为妹妹做点什么,哪怕和我爹决裂,哪怕去死……可我迷茫,不知该做什么对云裳是好的。”
“不知做什么,就听我的,便是帮了她最大的忙。”
祁景泰又道:“晌午之前你必须离开,我给你一次探视他的机会。”
“我”
祁景泰抬手打断慌里慌张女子:“机会给你了,看不看是你的事。午时二刻,马车在后门等你。”
日光杲杲,已经巳时了。
夏绮月抛开矜持,不敢再耽搁,提裙快步的往厨房跑去。
昔日揭穿她身份的那一日,他是多么狠心决绝。
看她坠马受伤,只有无动于衷的冰冷眼神和恨意滔天的责备。
再往后,他把她带到金陵,不念他们同床共枕的胜似夫妻之情,将她毅然决然丢回太子府。
夏家喜宴上,他为了娶云裳,不惜跟太子相抗。
念及种种,徘徊在牢门边的夏绮月始终不敢进去,惹那人厌烦。
牢内的杜澜舟产生一种奇妙的心悸感,他频频向望外了无一人的阒黑过道。
云裳来了?不可能。他陷在这鬼地方多少个时辰了,没有一个人探望过他,理会他的死活。
午时快到,夏绮月终究下不了决心,甚至可以预见他当面摔食盒的景象。
走到落星阁后门还有一段路呢,白芍在旁提醒:“主子。”
“嗯,”夏绮月把食盒交给了牢头,放到桌上:“我们走吧。”
声音在安安静静的狭道中涤荡传来。
杜澜舟猛然抬头,扑到栏杆边细听,却再无任何动静。
直至午时正,狱卒进来给他送饭。
杜澜舟一眼便注意到了不同于昨日的雕花檀木食盒。
嗯,祁景泰绝不会那么好心安排用这么好的盒子给他盛饭。
“是有人来看过我吗?”
狱卒跟没听见一样,不加理会的离开。
杜澜舟也司空见惯,不予计较,兀自坐在稻草床上,慢慢打开了盒盖。
热腾腾的饭菜香飘出来,杜澜舟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盖子合上。
里边全是他喜欢吃的熟悉味道。
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公然给他送饭,不怕祁景泰迁怒吗。
不对,没有祁景泰的许可,她如何进得来。
难道……
一丝不可置信的念头闪过脑海。
那个器量狭小的男人,肯放了太子妃?
杜澜舟犹豫了番,重新打开盒盖,夹了一粒水晶虾仁放进嘴里。
建安十五年十月底,太子以一年无所出为由,与太子妃义绝。
并且先斩后奏,先释放了夏绮月去外地安养,才上奏朝廷,请求皇室更改玉牒。
放在太子甫入京那会,这样赶走皇帝安排的太子妃无异于跟皇帝叫板,是大逆不道之举。
但随着这一年的筑基,又是击败南楚国使团的炸死阴谋,又是收拢庄家,太子的地位今非昔比。
废掉太子妃的理由纵然牵强,也无人敢置喙。
连建安帝都指望着病重的太子能在大后方运筹帷幄,协助庄家父子打赢胜仗呐。
于是这件事皇家轻描淡写的揭过,同意更改玉牒。
至此太子妃一位空悬,太子府上一个女人也无。
得知消息,夏长鹤立刻派人去太子府请女儿回娘家。
却被告知夏绮月早于多日前就离去,去向不明。
夏长鹤暴跳如雷的在屋内徘徊:“怎么能让她跑了呢!赶紧去追,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人找到。”
下人们领命匆匆撞作一团,急忙奔往门外。
贾氏的妇人小脾性又上来了,不以为然道:“老爷,说是义绝,还不是被休了。这样的女人回来简直给门庭丢脸,让她走就走了呗。”
“你懂个屁,难道你没看出来,之前那个活泼闹事的太子妃,分明和夏云裳的性格如出一辙,我还找人到扬州打听,发现那的夏云裳正是月儿的行事作风,温婉柔顺。她们一定曾调过包,”夏长鹤笃然道:“如今三弟一家是鼎鼎有名的江氏织造的幕后东家,还跟皇室有合作,我奈何不了他们。只有朝月儿下手,她从小被我们拿捏在手心里,还怕问不出实话?”
贾若烟深以为然:“那倒是。”
“唉,杜澜舟应该也是知道实情的人,却被太子罗织罪名关押到了自己府上,为的就是防我,”夏长鹤恨声道:“我一定要找到月儿。”
在夏长鹤恪勤匪懈的追捕下,总算查到了蛛丝马迹。
却是迎来夏绮月有可能亡故了的消息。
“你说什么?”夏长鹤吃惊。
侍卫:“小的联络上一个安插在郊外米铺的眼线,掌柜亲眼见到,前太子妃好似被人带到山坳上,推下了悬崖。掌柜本来不敢确定,不敢汇报。后来他上街遇到夏小姐,以为见到了鬼,后来听说坊间早已传开夏小姐跟太子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奇事,才发觉,被推入山崖底下的人就是太子妃。”
比起他能力不足多日寻人无果,夏长鹤很快相信了这个事实。
为了保全一个女人杀死另一个女人,的确像他祁景泰能干出来的混账事!
夏绮月死了,线索就断了。
夏长鹤颓然垂首。
渐渐,他想到什么,眼中逐渐焕发光彩。
不对,长女的死还有利用价值。
倘夏云裳真的做了一年的太子妃,得知夏绮月意外死亡,不定会跟祁景泰汇合商量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当然,以夏长鹤的狭隘心胸是不会觉得三房一家会在意质问长女的死,只是觉得借这件事两方还会联络从而露出马脚。
他只要盯死了夏云裳,总会找到漏洞。
这一天,夏云熙买了一笼螃蟹回来,厨房没来得及钻,风风火火跑进屋里。
“爹,妹妹,大事不好啦。”
夏长青睨了长子一眼,训斥道:“咋咋呼呼没个样儿,熙儿,你十八了,还不学得稳重些,以后怎么保护好你妹妹。”
夏云熙一下子耷拉着脑袋,闷声应是。
夏云裳把装蟹的竹篓接过来,问:“哥,什么事不好了?”
“是这样,我在经过前院时,听下人们谈论,堂姐不是被送走,而是被太子杀害了。”
“什么,”夏长青一蹦三尺高,用扇柄敲儿子脑袋:“这种事你还沉得住气,怎么不早说。”
夏云熙撇嘴:“要稳重……”
“稳重你个头,赶快随我去太子府。”
经过一年时间的相处,夏长鹤对夏绮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而且她是妻子珍视的女儿,好不容易救出来了,说死就死,他承受不了。
夏长鹤想到夏绮月没亲生爹娘疼爱,听到她的死讯眼泪都流出来了,暴躁的闯进太子府:“祁景泰,你给我出来,给我侄女一个交待。”
夏云裳皱眉,一个劲拉着:“爹,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无风不起浪,我心中有数。”夏长鹤摆手。
夏云裳没辙,叫跟随而来的二虎看顾着点,必要时把爹拖走。
不一会,祁景泰穿了身家居的程子衣出来会客。
他扫过三人,目光在夏云裳面上略略停凝了一下,随后行晚辈礼:“不知伯父到来,有何贵干。”
“我问你,我侄女夏绮月被你弄到哪去了。”
夏长青冷声质问。
祁景泰眸光微闪,答道:“送她去别州的庵堂了。”
夏长青:“别拿这套笼统的说辞应付我。哪个州哪个县那个庵堂,说清楚,我去找不到人拿你是问。”
“无可奉告。”
什么,冷不丁吃挂落,夏长青愣住。
夏长青气红了眼睛:“二虎,拿人。”
“慢着,”夏云裳阻止,汗颜提醒:“爹,他是当朝太子,犯了事有大理寺裁决,你怎么拿他。”
夏长青咂嘴:“不拿,老子也要揍他一顿替月儿报仇!”
“爹,我们不能听信几个仆人的片面之词,还是先回去弄清再说。”夏云裳劝道。
夏长青口气略重:“裳儿,你怎么能帮这种人说话,合适吗。”
这句问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祁景泰乃杀害夏绮月的凶手,不值得同情。
二层是,对外人而言,他们是素不相识的姐夫和姨妹的关系,夏云裳如此替祁景泰开脱,会引人非议。
那天在杜澜舟的客房里两人情不自禁的举动不知被多少人看见。
未来他们早晚也会走在一起的。
夏云裳抿了抿唇,道:“太子龙姿凤表,允文允武,我心悦于他。”
啧,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今天早晨好像是听有喜鹊在窗外叫来着?
祁景泰如沐春风的弯唇,回应道:“我也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夏姑娘。”
这下可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接近裳儿了,美得很。
“咳——”夏长青被惊得够呛。
这么直白果脆,不愧是虎父的虎女。
啊呸,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裳儿,在你姐姐身死之际,你怎么好意思和凶手谈这种事情,况且,”夏长青本不欲干涉女儿的感□□,但不能看她误入歧途:“这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杀死自己妻子的人,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一个杀妻求将的人有多可怕,他大哥夏长鹤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需要你时对你千依百顺,厌倦了时便想方设法踢开。
再想到祁景泰在破庄家、罗家等案时流露出来的厚黑,夏长青打了个寒颤。
不行,女儿一定玩不过这样心黑手毒的人。
夏云裳看了祁景泰一眼,摇头道:“姐姐早就和夏家没了往来,他把姐姐赶远便是,没有理由杀她。”
“怎么没有,他报复不了夏家,就拿你姐姐出气。”夏长青振振有词。
夏云裳扶额:“爹你想象力太丰富…”
夏长青不能忍受失去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侄女,喝道:“裳儿,你要不要为你姐姐报仇?”
“这……弄清楚再说。”夏云裳犹豫。
夏长青:“还不够清楚?爹并不是听几个仆人的话,方才我问了他你姐姐在哪,他却说不出所以然来,不是把人杀了是什么。”
夏云裳:“他不说有他不说的道理。回去我跟您解释…”
女儿被骚包男人迷了心窍啦!
夏长青不仅有失去一个女儿的痛心,还有被抢走另一个女儿的预感。
“二虎,揍他!”
“别——”
眼看二虎迅疾闪掠过去,夏云裳踅身作挡。
“裳儿!”祁景泰抱住夏云裳后退,怒火隐现。
夏云裳咬白了唇,声音虚弱下来,靠在祁景泰的臂弯里:“爹,你不要伤他。”
“爹,算了吧。”夏云熙帮着劝。
“你、你,”夏长青眼神震痛无比,拂袖转身:“你好自为之吧。”
二虎:??
刚那副找上门日天日地的气势哪去了,这么快妥协,一家子女儿(妹妹)奴。
祁景泰没有相送,横抱起夏云裳回房。
他跑得急,风在耳边像刀子刮,路上无暇说话。
等迈进屋子,他放人至小榻上,慌乱道:“你等等,我去叫医正。”
“不用啦,”夏云裳一跃而起,负手打量这几乎没变过的主卧,一切陈设还是按照她喜欢的摆放:“二虎是何等身手,看到是我及时收了掌力,怎会伤到我。”
夏云裳转身,歉意道:“我父兄性子急了些,没跟权贵打过多少交道。回去我会同他们解释的。”
祁景泰松口气之际,托上她的一双盈盈柔荑握着:“你相信我没杀你姐姐?”
“几个下人嚼舌根而已,堂堂国公府的下人哪会这么没规矩,又哪来的胆子,非议太子杀妻?我猜是有人指使,”夏云裳说:“而且那人还没有证据,否则早就传遍街头巷尾寻你晦气了,为什么只敢让下人在府中传,不就是为了让特定的人知道吗。”
祁景泰抚上她侧脸:“我倒宁可你像他们一样,单纯的怀疑我质问我。”
她父兄胸无城府的,全要靠她,报仇这条路,何其艰难漫长。
他眼中某种坚定的光芒更盛。
夏云裳摇头笑笑:“我不知背后那人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还是想借我向你打探什么。回去我会劝慰父兄,不让他们拖掣你。至于打探,我可才喜欢上殿下不到半个月,哪来这么大魅力呀?”
除了二人在杜澜舟房中那次情不自禁的吐露了些真言,这些日子以来见面说话均小心翼翼。
祁景泰捏她脸颊,流连往下,指腹摩挲她嫣红的唇瓣,嗓音低哑:“你当然有,本太子对你一见钟情一往情深魂不守舍,好像前生便定下的缘分。”
夏云裳皮肤栗了栗,笑捶他:“贫嘴。”
但夏长鹤为什么造谣出杀妻这种事,信口雌黄吗?
她明白祁景泰这样做,可能是为了姐姐逃过夏长鹤的逼问互换的事,包括羁押杜澜舟,都是对他们的保护。
但关押杜澜舟,什么时候是个头?他向来不是没有计划盲目搞这大动作的人。
夏云裳靠在他怀里,忍不住问:“你有别的事瞒着我吗?”
“不能说瞒着,只是,我并不知道有什么是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你要问什么?”
祁景泰巧妙的揭过。
她要是知道该问什么,还叫瞒着?
夏云裳气恼,斗不过他。
小俩口打情骂俏的大致对话传到夏长鹤耳朵里,气得他火冒三丈。
他们故意不设暗卫拦截,回复他的监视,挑衅的告诉他监视这条路走不通,一切动向皆在他们的掌握?
暗的不行,他就来明的。迟早叫她显现原形。
这是一种抓心挠肝的感受,明明所有人都觉得两人张着同一张脸不对劲,明明有一个天大的冒充太子妃的罪名可以一举扳倒他所有的敌人。
这一条捷径就是那么近在咫尺,又遥如万里。
当晚,夏长鹤跟贾若烟商量:“你明天悄悄约云熙出去,说是有一个姑娘看上了他…”
贾若烟小性子又上来:“什么,我还要帮白蕙兰那个贱人的儿子相亲,什么姑娘看上他关我什么事。”
“听我把话说完!”夏长鹤道:“我只是要你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哄出去,和一个姑娘谈谈心。他跟他爹一样,吃软不吃硬。”
确定了小目标后,夏长鹤便按捺焦躁,等待发妻的好消息,尽量不打草惊蛇。
按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像夏云熙这等血气方刚的男子,应该不难下套,怎么三天过去了迟迟没有动静?
这天,夏长鹤在书房里责问妻子:“你怎么办的事,这么久还没按我说的把云熙引诱过去?”
贾若烟没好气的甩帕子:“我也纳闷呀,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谁知夏云熙是个怪胎,得知有个姑娘为他寻死觅活,非但不动恻隐之心,还道快刀斩乱麻,不要给人家姑娘希望……”
“你就不会施点计策?”夏长鹤一脚踹翻个小杌子:“跟他说,让他自己见那姑娘一面断了人家念想,不要一味逃避,这才是男子汉的担当。”
夫妻俩正争执不下,门外有暗卫通秉。
夏长鹤宣见急问:“夏云熙那边有消息了?”
暗卫:“是太子殿下那边。”
这些天过于关注夏云熙这一步棋,夏长鹤微微怔松,俄而问:“太子怎么。”
“太子好像在跟红庄做交易。”
夏长鹤呼吸一凛:“做什么交易,你从何处得知的?”
“太子行事非常隐秘,我们能发现是因为牵涉到白氏绣庄。太子去过绣庄提点,不要接任何人的橄榄枝,有十万两以上买卖的大主顾,需得通知他再做决定。因为白氏绣庄一分为三,消息偶有互通,我们便顺藤摸瓜,得知太子跟红庄私下有交易,太子要买红庄手上的战船构造图,而红庄似乎要白氏绣庄来抵,太子深谙红庄的狡诈,不愿让红庄碰绣庄分毫。太子似乎意图说服红庄,转为金钱购买战船图……”
“他们谈拢了是多少钱?”夏长鹤急忙追问。
暗卫摇头:“属下们还未探查得知。”
夏长鹤肃然叮嘱:“那就去探,务必要查出红庄给太子的底钱是多少。”
暗卫领命退下。
“战船构造图,就是南楚国研发的那个新型战船?”贾若烟响起声音,不以为然道:“这战船图有什么稀罕的,我记得庄云飞父子出征时,太子对新型战船没上疏什么意见,根本不放在心上似的。平白突然要买战船图,故弄玄虚。”
“你懂什么。越表现得不在乎的,越是想掩藏,”夏长鹤眯了迷眼,更相信自己打听出来的不为人知的消息:“红庄在黑市贩卖战船图,我也闻到了一点风声,只是当时以为红庄借机敛财,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这战船图大有文章。”
典型的别人想抢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的心理。
不过也由于夏长鹤是文臣出身的缘故,对战争武器阵法什么的研究不深。
所以认为驰骋疆场的太子都想要的图纸,必然是好东西。
既然战船图有用,说明有了它,就能打赢南楚国,就能获利军功。这点浅显的道理贾若烟还是看得明白。
贾若烟道:“那我们通知恪王女婿,助他得到战船图。”
夏长鹤斜了妻子一眼:“你眼中只有女婿,有没有自己的儿子?”
他们的儿子夏子轩,今年十一岁,在国子监念书。
贾若烟又被丈夫训斥,不满的甩帕:“儿子自然更亲。但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为了轩儿吗,轩儿还小,以后在官场上还要仰仗他的二姐夫。我们不也一直襄助恪王的吗,战船图给他有什么不对。”
“不给,战船图我要了。”
贾若烟微讶,听夏长鹤继续说:“从打问琴死了之后,我们痛失庄云飞一臂,恪王对我已颇有微词。此时不助涨我的声势,我很会成为恪王的一条弃犬。”
贾若烟神思不属的点头:“你打探底金又是做什么?”
“太子不愿拿白氏绣庄冒险,我当然也不会做那个傻瓜。万一红庄诈我用绣庄交换,我也好找理由推搪,”夏长鹤运筹帷幄道:“底金也是异曲同工。等太子费劲唇舌跟红庄谈到最低价,我再在底金的基础上加一些,岂不坐收太子给我带来的劳动成果。”
夏长鹤阴恻恻的笑。
最近建安帝闲得发慌,不仅闲,还疲惫,睁眼看到的奏疏都是来自南边的战报,令他焦头烂额。
最近也没哪个皇子公主出生,嫔妃太后过寿,想借口找一找乐子都难。
这不,户部侍郎夏长鹤开设初冬赏梅宴,请柬发到了他手上。
建安帝心头赞了一声体恤君主的好臣子,当即回话说会参加。
夏长鹤知道皇帝好这一口,对他的参与信心十足。
而他身为大伯设的宴,夏云裳这等小辈当然得了请柬也不得不赏光。
令夏长鹤有些犯怵的是,有一个人也跟来了。
含苞待绽,隐隐透着粉意的梅花林下,男子坐在诸位皇子之首,锦衣鞶带,尊贵无匹。
夏长鹤倒了一樽酒,眯眼敬过去:“都知太子贵体抱恙,在后方指挥定北公作战,运筹帷幄恪勤匪懈,不想还有闲暇参与盛会,真让老夫受宠若惊。”
祁景泰回以一杯清茶,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还得感谢夏大人。”
对方可不见得是喜欢吟诗弄月的风雅之辈…祁景泰淡笑着抿了一口清茶。
建安帝感同身受道:“太子劳苦功高,偶尔放松一下无妨。”
夏长鹤不好说什么了,转向身边的侄女:“云裳,你哥哥没来?”
夏云裳微微蹙眉,也不知道兄长早出晚归干什么去了:“嗯,他一早就出门了,没接到大伯的请帖。”
“哦,那你父亲呢?”夏长鹤又问。
夏云裳:“父亲…也有事出门了,并未知会我什么事。”xǐυmь.℃òm
实际夏长青是去寻访夏绮月的下落了。
“哎呀,”建安帝惊呼,看向发声之人:“坊间传闻有一个跟前任太子妃长得相似的人来到金陵,朕还道是危言耸听。没想到这何止相似,简直一模一样。”
夏长鹤接了句:“说不定,夏云裳就是太子妃。”
话一出,满座微惊。
建安帝诧异:“夏爱卿此话何意?”
祁景泰用茶盖一下一下拨弄着浮沫,等待夏长鹤的下文。
这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涌到夏长鹤身边,耳语了几句。
“不好,”夏长鹤接过小厮的信笺:“云熙出事了。”
夏云裳陡然站起来,疾步到夏长鹤身边:“我哥哥怎么了。”
待到夏云裳走近,夏长鹤阴恻恻的小声:
“承认你就是太子妃,我就告诉你夏云熙的下落。”
道完,夏长鹤恢复常色,从座位出列,禀告天子:“皇上,这是小厮送来的绑匪信,本是送到夏家的,但匪徒不知道没人在家。信上落款是福伯,曾经太子妃在云记绣庄的一个伙计。他送来了据说只有太子妃才能看懂的哑谜,叫太子妃过去一聚。唉,可是月儿已被休弃,下落不明,如今云熙危在旦夕。”
夏云裳惊慌失措,急忙往皇子一列寻望一眼。
祁景泰也望向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难道他要供出姐姐的下落?
夏长鹤拿夏云熙要挟,点明了绑架地点是太子妃才知道的哑谜,要么是夏绮月亲自现身,要么是她承认曾经假扮太子妃。
“太子妃去了哪里,我着实不知。夏大人不妨把谜题说出来,让大家帮忙猜一猜。”
祁景泰波澜不惊道。
建安帝附议道:“夏爱卿,你就把谜题给大家念一念。”
场面混乱间,祁景泰趁机掠到对面。
“他跟你说了什么?”
夏云裳咬唇:“他要我承认我曾是太子妃,才肯告诉我兄长的下落。”
祁景泰了然,按下握她手安抚的冲动:“别慌。”
那边,夏长鹤深深的看了夏云裳一眼,见她不为所动,只好不紧不慢的念起。
“少小离家老大回。”
祁景泰答曰:“当归。”
夏长鹤咬咬牙,这暗卫临时出的什么破题,这么好答。
夏长鹤又道:“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祁景泰答曰:“生地。”
夏长鹤“……”
他回去要辞了一群没文化的杀手。
建安帝觉得有趣儿,催问:“还有呢。”
夏长鹤硬着头皮道:“酸甜苦辣咸。”
建安帝一拍大腿:“这个朕知道,五味子。都是些药名,这代表什么?”
祁景泰瞅了一眼字行数不多的小纸条,分析道:“当归、生地、五味子,在金陵盛产这三位药的药园,据儿臣所知,应是龙泽山庄。可是偌大的山庄,夏公子具体被带到哪里……最后写的是什么,夏大人?”
夏长鹤:“最后一句是,红豆生南国。”
建安帝顺着太子所说去想,脑子打结了:“红豆是稀松平常的作物,虽可入药,却不是龙泽山庄的特产。这是画蛇添足吗?”
祁景泰歇了声音,默默不语。
夏云裳焦灼难耐,刚欲走上前一步,就被祁景泰牵住袖子。
他笃定夏长鹤不敢杀害夏云熙,因为他要对付的是整个江氏织造,只是因为夏云裳不肯承认就杀人,引起夏长青的全力反扑,值得吗?
可夏长鹤利用夏云熙威逼,真的能达到目的吗,若很难达到,他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祁景泰思绪飞转着。
就这时,夏长鹤竟主动道:“红豆代表相思,象征男女之情。这指的,也许是凶手跟家人的故居,福伯的妻子,曾是龙泽山庄的药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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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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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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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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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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