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皇妃多骄>第 36 章 入局
  杨焕之:“请说。”

  庄淑慧阴冷道:“需得把太子妃来过抵押绣庄的事抖落出去,让她身败名裂。该怎样让一个赌徒走投无路,这方面长辈比我有经验。”

  好狠的心肠。杨焕之眯眼:“红庄再不堪入耳,做的也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这种下三滥勾当,呵呵。”

  庄淑慧心中嗤笑,面上不显:“哪是下三滥勾当,庄主也可看成一桩买卖。以白氏绣庄的价值,还不许我教训一下太子妃吗?”

  杨焕之沉吟片刻,道:“你和别人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可太子妃背靠的是太子,不止一间云记绣庄那么简单,事关重大。如果庄小姐有意合作,我先想办法对付太子妃,事成后,你需得把白氏绣庄交给我,我再用木材交换。”

  提到白氏绣庄,庄淑慧小肚腿仍打颤:“一定非白氏绣庄不可吗,我”

  “庄小姐请回吧!”杨焕之怫然,厉色赶人:“我先无偿许你一个条件,庄小姐既然贪得无厌,一再讨价还价,看来没有谈生意的诚心。既如此,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看着对方愠怒的脸庞,庄淑慧宛如泥足深陷般,深深打了一个寒颤。

  眼前这人可不是什么慈善家,是个连皇上都畏惧的刺头,她这么惹怒之后一走了之,会不会遭到报复?

  况且,她也舍不得错过这次机会。

  庄淑慧赶紧福身致歉:“晚辈涉世未深,还请谅解。这样,为表诚意,我回去拿有关绣庄的文书来给庄主过目,我并不知道运货路线是不是庄主想要的。如果庄主觉得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杨焕之脸色稍霁。

  宅院后门,马车停在一棵歪脖树下,穿青布直裰的刘通也候在那。

  庄淑慧这就乘车回绣庄拿东西,路上跟刘通讲述商榷的过程,刘通咋舌:“要拿整个白氏绣庄来换,怎么这么刚好,会不会是个圈套。”

  庄淑慧额冒虚汗,也拿不定主意:“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夏绮月能够下场凄惨,我就赌这把。”

  “小姐,这是你的全部身家,走错一步,满盘皆输。白氏绣庄,那是多少商户梦寐以求的,仅得三分之一,就足以登富榜前五,”刘通站在一个赌徒的角度,是觉得十分草率的:“只换太子妃的倒霉和未来姑爷的官位,值得吗?”

  庄淑慧安慰对方,也是安慰自己:“不是换,只是给他六个月,六个月他用绣庄办完事情,就归还于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何况还是一个赌博头子说的话,对方要的绣庄东西那么全面,几乎将绣庄架空。

  刘通神情复杂:“要做最坏的打算,万一他毁约,我们怎么办。”

  庄淑慧噎了噎,摇头:“不会的,他说了,对经营绣庄没有兴趣。”

  见对方铁了心,刘通叹息,苦心提醒:“小姐,为了报复太子妃,值当冒此风险吗。”

  这个问题庄淑慧不假思索道:“值得。”

  每个人生活的际遇不同,在意的东西也不同。

  如刘通为赌徒,或许曾经倾家荡产为了一个铜板能再进赌场翻身,杀人放火都愿意。

  如恪王那样的政客,贵为皇子,每日的心境却无一刻安宁,无时无刻不殚精竭虑怎么将对手扳倒。

  如她自幼顺风顺水,从未受过在北门像个罪人一样大喊‘绮月姐姐我错了’的屈辱,还未过门就在未婚夫面前丢尽了脸。

  报仇,成了她目下最重要的一件事。

  往返两个时辰,庄淑慧带着绣庄的案卷,再度光临杨家住宅。

  杨焕之随意翻了几页案卷,冷笑着丢回桌面:“庄小姐还是请回吧,我杨某不是一再能容忍的二百五。”

  庄淑慧竭力镇定:“庄主何出此言?”

  “东海国一线,白氏绣庄夏季货运需黑楼船两百艘、盐船一百艘,经滨州、沧州、烟台,分达辽东镇……”

  随着他一字一句比作假的案卷上还叙述得清晰,庄淑慧饱满的额头浮出一颗颗汗珠,腿膝止不住发软,要扶住太师椅背才能站稳。

  他对白氏绣庄如此了如指掌,庄淑慧有一种骑虎难下的危机感。

  对方看来对白氏绣庄势在必得了,她再不识趣,对方连合作都不谈,强取她绣庄怎么办?

  杨焕之随意几句纠正案卷里的错误,转头冷盯着庄淑慧:“如何,庄小姐,这些绣庄的基本常识,你是没了解过,还是受到下人蒙蔽?”

  庄淑慧借坡下驴,蹲了一福:“前辈勿怪,这些案卷是管事整理给我的,我回去定要好好清理门户。下次不敢再欺瞒前辈。”

  “事不过三。”杨焕之沉声。

  夜晚,乌云密布,天幕沉沉,浓黑的夜色仿佛一把天然的保护伞,将一些鬼祟的踪影掩匿在黑色的羽翼之下。

  探查到这一晚,宁阳侯府阖家为了即将过六十大寿的外祖母去灵山寺祈福了,宅里只留管事仆役若干,防备松懈。

  祁景泰二人决定今晚潜入宁阳侯府,寻找罪证。

  饶是祁景泰手底下人才济济,由于查探此案的一直是他们二人,对案情更了解,去到宁阳侯府能见机行事。

  若是发生突发状况,二人亮出身份,好比其他人被宁阳侯府的人抓到杀鸡儆猴,枉送性命的强。

  二人穿着低调朴素的青灰色薄衫,走在前往宁阳侯府的后门小径上。

  夏云裳转动劲装手腕,分配道:“待会,我搜袁采薇的闺房,你搜袁少康的房间。”

  祁景泰凝眉思索:“倒不用分开行动,我猜作案工具就藏只在袁少康的房中,专门找他的居所即可。袁少康每次换女装,不可能去他妹妹的房中换?同理,其他不被他信赖的人,他更不可能暴露另一面貌。”

  夏云裳点点头:“还有那瓶药粉。”

  远在苗疆的圣医族名不虚传,将金陵名医都束手无策的药粉,化验出了结果。

  那日从女尸嘴边刮下来的白色粉末,是一种食之能令人五脏如火灼烧、慢慢焦脆而死,死后表象如中风寒的奇异毒.药。

  “应该和女装藏在同一处,”祁景泰想到那药性诡异的药,骤然握住旁人的手:“待会小心,不要乱摸乱碰,只要查到藏匿地点,到时请衙署的人来搜寻即可。”

  到袁宅后方的逼仄小巷,植有一棵参天红豆杉。

  爬到半中,二人踩着颤巍巍尚能承载重量的枝干,逾过高墙,踩到一座倒座房的砖瓦上,顺利入府。

  这棵红豆杉有数十年光景,建府时,袁家人没舍得砍,这里是处漏洞,主人家当然知道,故而这里原本有两个守卫。

  不过祁景泰他们略施小计,找府中与守卫相熟的婆子,贿赂以好处,寻了借口请婆子把守卫支开。

  主人都上灵山寺去了,平日彻夜灯火通明的府邸,灰暗了不少,住房皆灭了灯,只留几处过道有灯照亮。

  能有内应婆子把守卫支开,知道袁府布局自然也不是难事。

  二人避开所有无关紧要的建筑群,径自朝向宁阳侯世子所住的东跨院。

  避开住在耳房的小厮,南方多雨多潮,通常窗户不会锁死,需要空气流通,二人从旁侧洞开的轩窗翻了进去。

  光线太暗,二人各吹起一支火折,借微弱光的开始寻找。

  衣柜、箱笼、斗柜、床底……这些显而易见的地方,通通搜寻无获。

  祁景泰又沿壁摸索,查探是否设了暗格壁橱等地。

  如果卧房里没有罪证,目标就要放大到整个东跨院来搜寻了。

  但通常,一个人最在意的东西,要放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又需要随时变换男女装,卧房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正搜寻无果之际,另一头传来蹦蹦跳跳的声音:“你过来。”

  祁景泰掌灯过去,还没问,听她蹦地的声音就不同寻常,蹲下身来,敲夏云裳脚踩的一块地面,传来空旷的回响:“底下是空的,你拿着灯,我看一下。”

  他把手里的火折递给夏云裳。

  祁景泰摸索了两下,用手指抠住地板的空隙,用力抬了起来。

  可见这世子作案频繁,懒得另设锁扣机关。

  亦或是在自己家中,有绝对的信心不被人发现,这才让他容易得手。

  夏云裳见地板被撬开,兴奋的蹲下,而在看到祁景泰取出一件件身量高挑的婢女服饰、里面还藏有香气靡靡的胭脂水粉等瓶瓶罐罐时,她变作反胃:“呕。”

  祁景泰还在往里翻找,最重要的药粉,必须找到。

  不一会,轰隆雷响骤然而至。

  大地被猛的一震,屋中灯台猝然倒落下来,发出不轻的咣当响声。

  这时门外晃着一团挑灯烛火,正有小厮起夜,闻声害怕的叫起来:“谁,来人啊。”

  祁景泰瞄了药瓶一眼,拔开塞子轻轻一嗅,迅疾藏回仓库里,连同瓷瓶、衣物,大致原模原样的放回去,扣下盖板。

  二人熄了火折光源,想从轩窗逃跑之际,只听外面一堆人呼啦围上。

  “嗨,不就打雷吗,瞧你胆小的。”

  “赶紧把窗子关了,别让雨飘进去。”

  “屋中还有东西掉了,进去整理整理,大少爷回来发脾气就不妙了。”

  他们要来关窗户,正是二人欲逃走的轩窗。祁景泰见四面围上了人,当机立断,拉着夏云裳往拔步床背后躲去。

  床后空间仅有个夹角,不到一尺宽,恰够相叠的两人缩手缩脚的藏住。

  他们若不得已亮出身份,虽罪不至死,却会打草惊蛇功亏一篑,逃过这一劫自然更好,于是都竭力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响。

  外面的小厮还在磨磨唧唧的扶烛台,关窗户。让床背后的两人心生煎熬。

  在通透干燥的房室内,这个阴冷滋生的壁角,是某只小动物爱栖息的场所。

  一只鳞片暗沉的大壁虎,慢慢往上,爬入了二人的视线。

  夏云裳不经意侧目,看到肩边的小东西,瞪大了圆眼。

  “呃——”

  她尖锐的叫声刚发出一点苗头,就被覆盖下来的轮廓黑影悉数给堵住。

  粗亮的闪电一下一下劈着夜幕,皎若白昼的白光照亮眼前龙姿凤表的轮廓眉眼。

  她浑身木住,不知是被动的厮磨口齿,还是无意识的在回应……

  耳边振聋发聩的雷霆之声,仿佛是警告的诅咒,一声比一声可怖,盘旋在头顶。

  直到小厮安置好卧房,关门离去。夏云裳骤然推开拥紧的怀抱,仓惶的调头跑掉。

  祁景泰维持着抱空的手势,抿了抿残留淡淡玫瑰唇脂味的嘴唇。

  旋即,唇畔漾开一丝丝回味的、犹未餍足的笑意。

  “裳儿,你。”

  祁景泰回神见空无一人的屋子,拔步追去。

  大雨滂沱的街道上,夏云裳抱着头,愧疚且害怕的走着。

  事发突然,她不是故意亲…自己的姐夫,雷电千万别劈她!

  可是,纵然一开始不是她主动…后来她双手分明攀了上去,踮脚相迎,迎合对方。

  自欺欺人的夏云裳噗通在雨中跪下,喃喃忏悔:“我错了,当初不该提换人这个馊主意。我想回去了!爹、大哥,你们接我回去……姐姐,我没有想抢你的人,对不起,对不起……拿到绣庄,我们很快换回来。”

  神神叨叨的在雨幕中忏悔了半天,头顶的雨势忽然减小。

  夏云裳还道老天开眼,原谅她的可耻行为,一抬头,却望见一条手臂横贯于上,替她挡了不少砸在脸上的暴雨。

  祁景泰一壁挡雨一壁扶她起来:“你干嘛在这淋雨?我们快些回家。”

  二人跻身到沿街的廊檐下,沿着墙根走。

  夏云裳不敢直视对方,一路抱着冰凉的手臂,默默不语。

  祁景泰只管走在外侧,竖袖为她遮蔽风雨。

  一路无话。回到太子府,祁景泰懒得惊动睡熟的下人,自己去厨房开火煮了两碗姜汤,端回房里。ωωω.χΙυΜЬ.Cǒm

  屋中人换了一身雪绸里衣,因头发过长,还在用毛巾擦拭湿漉的发尾。

  祁景泰将毛巾接过来,搬春凳坐在她面前:“你喝姜汤,我来擦。”

  “哦,”她拒绝的话到嘴边成了顺从,眼看着他温柔的托起自己的长发,赶紧垂下眼眸,捧起温热的瓷碗,声若蚊蚋:“谢谢。”

  祁景泰停了一停,唇畔泛起淡笑,擦拭动作变得越发轻柔。

  夏云裳灌完姜汤,擦擦嘴角:“喝完了。你的那碗凉掉了,我拿去厨房帮你热一热?”

  她低头探看间,郝然抬头,男人快贴到她的面额,视线落到她泛着水光的润唇上。

  和在宁阳侯府前不久一样的场景,夏云裳垂在身侧的拳头骤然握紧。

  郝然,她扬手打偏面前的一张脸:“下流。”

  夏云裳慌张从凳上起离,背对着,嗓音几不可察的微颤:“你别误会,在宁阳侯府,状况突然,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还想、还想再来,休怪我不客气。”

  祁景泰挨了不痛不痒的一巴掌,心情却如跌入谷底沉重。

  他走至她身后,从后抱住她肩:“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一而再的推开我。”

  夏云裳慌促:“我们不合适。我爹跟你一山不容二虎,有他在,我们始终有隔阂。”

  祁景泰稍安下心:“就这个么,我答应你,不会再伤害他。如果他再叫你办事,你大可不必忤逆他的心意,我防着便是。等日后胜负明朗,你爹自会投诚于我。”

  夏云裳翻译翻译就是:你不用为难,我不伤害你爹,你爹可以派你来伤害我……真是个傻子。

  “还有你那群部下,看到我就像看到妲己在世,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夏云裳冷哼。

  祁景泰拥紧她,闻言笃然轻笑:“这你更不用担心,他们是我的手下,我有的是办法约束调.教他们。再说,他们不是不辨是非的人,不会冥顽不化。”

  夏云裳解开他手,抱头逃窜:“不行就是不行。”

  她来回急得像热锅蚂蚁踱步,祁景泰缀在她身后,绞尽脑汁的想过错在哪:“我知道,你刚嫁过来时,我待你不好,”

  对于她一开始嫁过来那阵,祁景泰的记忆真是一团模糊的,想辩解也无从开口:“但那次你被冤枉差点死掉以后,我不知怎么回事,慢慢喜欢上你。我们不提过往,我以后会弥补你,终生只娶你一人,爱你一人……裳儿,你别转来转去了,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可以跟我说。”他急她所急。

  受不了了,夏云裳钻进绸被里,大被一蒙,装死人。

  里面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你别吵了,很烦。”

  祁景泰挨床沿坐下,这不是打仗,也不是政斗,是他从未经历过的,除了把一颗真心毫无余地的摆出来,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他将薄被往下扯了扯,露出她半张小脸呼吸。

  良久,夏云裳睁开假寐的眼,睇向倒睡在床畔边的人。

  她伸出手,在他微蹙的浓眉上,轻轻抚平。

  然后把手放回,若无其事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真正睡不着的,却另有其人。

  祁景泰摸向自己被抚触过的眉宇,心头疑窦丛生,愁肠百结。

  白日,祁景泰一早去处理公事,再去演武场练剑,到中午,才佯装到点回落星阁用午食,希望不逼得她太紧。

  却看到庭中石桌只摆了他一个人的饭。

  心里空了一空,祁景泰随口问负责内院安全的指挥使郭安:“太子妃上哪去了。”

  郭安:“夏府来人,请太子妃过去一聚。太子妃一听就套马车去了。”

  祁景泰一哂:她对夏家人向来不热心,是为了躲他么?

  盛夏时节,瑶草奇花盛开,青松翠柏葱茏。

  玫瑰、月季、芍药,累累叠叠的开着,众贵女随时都有赏花相聚的由头,出来走动。

  当着大大小小女眷的面,贾若烟毫不留情的讥讽:“太子妃,上回大闹夏府的疯病好了吗,别再一个发疯,吓坏了客人。”

  众女惊异,不自禁的离远了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夏云裳独占一方,乐得逍遥,闲散的困在椅背上:“我帮母亲捉住家贼,何病之有。你这样含血喷人,别人会说你是后母的。”

  我本来就是!贾若烟气儿打几处来,葱指一指:“忤逆子,死不悔改。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打碎夏家一半的家当,把全家人气进医馆,有你这样捉贼的吗。”

  这个场合,当然缺席不了的庄淑慧秀眉一皱:“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

  记得有一回,她想哄骗少不更事的夏宛凝,查探夏家手上的白氏绣庄的敌情。

  夏宛凝却透露说,舅母视白氏绣庄很重,相关的重要案卷都放在家里。

  本来这是两桩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但这些日,庄淑慧脑海里不断盘旋纠结着‘红庄庄主、云记绣庄、白氏绣庄’的事,总觉得里面有一些捉摸不透的微妙联系。

  譬如,红庄庄主为何对白氏绣庄的运作颇有了解,从而揭穿她想作假的计划?

  夏云裳眸光流转,从娇艳靡丽的花朵上移开视线:“我是翻了,谁让夏宛凝房里莫名其妙出现我丢失的东西,那些琴、衣裳、首饰,泰半都是我的,我拿回自己的东西,不应该么。”

  “你才血口喷人,”夏宛凝一个张牙舞爪扑上去,气不过:“那些东西老早都是我的了,你还回来,还给我!”

  夏云裳使暗劲拧着小丫头的胳膊,眸中一片淡漠,深处有丝丝不被觉察的惭愧。

  正是看姐姐自小被欺负得这么惨,一无所有,她越发觉得,对太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实在罪过。

  旁边人来解交,庄淑慧分开二人,威声道:“大家都是姐妹,应该和和气气才是。太子妃是我提议请过来的,你们给我个面子,不要争执了。”

  夏云裳目光一转:“原来是你请我来的。是不是打算喊,上次喊剩下的九十九声,绮月姐姐我错了?”

  庄淑慧刹那掐紧手帕,冷气倒吸:“表姐何必一来就咄咄逼人,我今日是诚心诚意邀你来赏花的。”

  “咄咄逼人,”夏云裳皱眉,教训责备的口吻:“这么久了,还不记事。叫你认错,怎么算咄咄逼人,难道你小时候把我当大马骑,害我累到昏死过去,这是对的?”

  数道‘恶有恶报’的讥诮视线集注过来,庄淑慧牙根打颤:“表姐,林公子不是给了钱,此事作罢了吗。”

  “哦,就是你那个被你倒霉连累的未婚夫。”

  夏云裳九句话里有十句是带刺的,庄淑慧再被牵着鼻子走非被气死不可,她沉了沉气息,问道:“绣庄最近的生意,可还好?怎么我去买云记绣庄的东西,人家说没货了。”

  夏云裳眼睫闪了一闪,坐下喝了口桃花茶:“谁知道呢,底下人办事不利,货运周转不灵了吧。反正我又不像表妹,未来是要当商户夫人,要兢兢业业守着铺子的。云记绣庄么,我纯粹拿来玩的,赚钱与否,哪怕赔个精光,于我也无大碍。”

  这人一天不损她会死!

  庄淑慧气得不行,不过由此探口风可以知道一点,夏绮月的确心怀鬼胎,这会开始在为云记绣庄的灭亡冠冕堂皇铺路了。

  对方欲盖弥彰的说辞,坐实了云记绣庄有异动。

  庄淑慧得到印证,不欲再留下打嘴仗,气得慌。

  当下离了夏府,驱马车赶到白氏绣庄,取了案卷,再度光临杨家的四合庭院。

  这回晾对方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他。

  杨焕之翻了翻案卷,满意合上:“庄小姐,我将信守承诺,叫太子妃身败名裂。”

  念及方才在夏府夏绮月的目中无人,庄淑慧满含期盼之色:“拜托庄主了。”

  话分两头。夏云裳的趾高气昂,同样惹怒了夏家母女。

  未出阁前的长女多么温顺乖巧,任她使唤,一朝得了太子青睐,居然性情大变,爬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这巨大的落差让贾若烟接受不了。

  这两天夜晚,频繁听丈夫念叨,宁阳侯世子是个难缠的色胚,一直有意让夏长鹤牵线搭桥,单独见太子妃一面。

  否则在佃农状告太子一案上,他可能会从中作梗。

  既如此,她这做妻子的何不帮衬一把?贾若烟心生一计,她撇下一干认真赏花的贵女,悄无声息的回了庭院。

  这边,宁阳侯府二小姐还在跟诸位贵女打交道,嬉玩赏花,看到那些个性内向、容貌秀致的女子,她便会留意一番……

  随即,有丫鬟附到她耳边,耳语两句。

  袁采薇借口暂别了诸姐妹,跟贴身丫鬟,被传话人带到正院。

  院中只有个夏夫人贴身服侍的老婆子,显然其他人被支开。庭院空寂寂的。

  袁采薇不动声色,上前行礼,贾若烟寒暄请入座,问起:“采薇,过三天是你外祖母的寿辰,你外祖母只有你娘一个女儿,你娘又早逝,为她筹办寿礼的事,全落在你一个人身上,真是辛苦你了。”

  袁采薇摇头:“具体事项都是管事和仆役执行,晚辈不辛苦,况且给外祖母过好寿诞,是我分内的事。”

  “事情虽有仆人做,你这个主子,还是能掌控全局的吧。”贾若烟意有所指的道。

  袁采薇一脸疑惑:“夫人指的是。”

  贾若烟:“难道你哥哥没对你提起过,他一直想跟太子妃谈谈心。可惜月儿嫁人以后,他们二人身份悬殊,孤男寡女难以相见。”

  提到这,贾若烟心头打呕又振奋。

  在夏绮月未出阁前,就有那么一次,被宁阳侯世子猥亵褪了鞋袜摸了脚,吓得那个胆小鬼大病三个月……

  现即使夏绮月胆儿肥了,还是只逃不出五指山的孙猴子,看她怎么治这个忤逆女。

  袁采薇眼睫扑闪:“既然身份悬殊、孤男寡女,他们还怎么适合见面呢。”

  贾若烟看这小辈心无城府,不愿与她透露太多,免得坏事:“你不知吗,太子妃飒飒巾帼,抛头露面谈生意样样了得。她跟世子,大概想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袁采薇握紧了的拳松开,依旧一副懵懂无知样:“那我该怎么帮他们?”

  贾若烟微笑:“在你外祖母寿诞那天,我负责叫月儿过去,你负责带你兄长接应招待就可以了。”

  以前她还束手束脚,那是夏绮月还有利用价值。

  今时不同往日,死丫头彻底背叛了家族,投靠太子。

  那么放任下去有两个结果,最后恪王继承大统,夏绮月跟太子都不得好死。

  要么,夏绮月就会成为万人之上的国母,那样她的女儿夏语芙怎么办,定然要跟恪王陪葬。

  她绝不容许,白蕙兰生的女儿超过她的女儿。

  宁阳侯府不日将举行的寿诞,同样受到太子府的瞩目。

  关于宁阳侯世子采花案件,确切是祁景泰夫妇二人调查的,消息却是共享,现在詹事府人人已经得知了宁阳侯世子瞒天过海的禽兽行径,皆忿忿不已,不仅誓要替天行道,还要利用这次机会,挑拨宁阳侯跟夏长鹤的关系。

  议事堂里,挑拨方案是程恪提的头:“咱们掌握了具体物证在哪,到时直接请顺天府尹一搜就成。这人证就麻烦了,万一即使搜出来物证,没有人证的话,世子厚着脸皮说穿女装好玩,咱也没办法啊!不如由夏长鹤的女儿来做引子,到时宁阳侯的儿子是被夏长鹤的女儿检举揭发的,他们两家的同盟关系就完蛋了。”

  此话一出,唰唰的目光集聚到太师椅上的夏云裳身上。

  这不就是夏长鹤的女儿,还是自己人,能配合他们,揭发宁阳侯世子的行径。

  一名程恪的副将拍大腿附议:“好主意。这不仅能造福百姓,还能瓦解夏家跟袁家的关系,一箭双雕。”

  场中除了两名叽叽呱呱的武将不懂得看脸色,其余人都感到周身气压变低,仿佛即将卷入一场风霜暴雪。

  终于,面沉如水的祁景泰喝断二人:“我不同意。”

  “殿下息怒,”太傅顾伯渊拱手谏言,少年冲冠一怒为红颜人之常情,顾伯渊劝道:“还请殿下为大局考虑。经您和太子妃走访,那些没死去的受害者,都避之不及,没有一个肯出面作证,要是世子没有倒台,众人是不会来推墙的。”

  祁景泰怫然拍桌:“那就要牺牲太子妃来承担风险?我坚决不同意。”

  “怎么会呢?到时我们在太子妃身边藏匿好刀斧手和衙署的人,一旦世子有异动,立刻上前捉拿,保证太子妃不会受到半点危险。”顾伯渊道。

  夏云裳赞同这个决定:“我无碍,你们别布置太多人,免得打草惊蛇。那个阴盛阳亏的恶心玩意儿,奈何不了我的。”

  祁景泰一双凤眼顷布了细细红丝,斜睨过去:“你说得轻巧,那天晚上你不是没看到,储藏间里有多少不知名的药物,他有能使人得伤寒迹象死去的药,难保不有别的稀奇古怪的药物。”

  “不然等他们迈入同一间屋,我们的人立刻冲进去,只要指证丫鬟是世子假扮、意图不轨就足够了,加上几起奸杀悬案,足以定世子的死罪,”顾伯渊难得赞同武将程恪的话:“程教授说得是,由别人来检举,即使有人愿意来,那后果大不一样,宁阳侯固然丧子心痛,又怎么中断跟夏家的合作?要是由夏家女儿控诉,宁阳侯定然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跟害死儿子的仇家同流合污。佃农越开通政司的审查,被顺天府接管,那里并不是恪王的地盘,银两失窃案自会得到公道审判。”

  “佃农数月前上京,算日子该到了,还望殿下三思。”

  “殿下三思!”

  一群苦口婆心的文臣武将从椅上纷纷滑落,跪地恳求。

  干嘛搞得她像妲己褒姒在世一样,夏云裳抬手道:“你们起来吧,我愿意当诱饵,将世子绳之以法。”

  众人匍匐磕地,颤颤不敢做声。

  祁景泰依旧没答应也未否决,他神色冷峻的离了座位,大步迈出了议事堂,背影像一头受了伤的雄狮。

  沉重的步伐声远去,有人小心抬头:“太子妃,你去劝劝殿下吧。”

  夏云裳:“嗯。”

  夫妻二人相继离去,程恪丈二摸不着头脑的站起来:“他们在气什么,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庭院里,花团锦簇,艳阳普照。

  鲜明对比下,那人站在红豆杉树荫底下,负手直腰,气势冷得仿若一根冰柱。

  夏云裳轻步过去,拍了那人肩膀:“别气了。只是待在一间屋子,没什么的。”

  “你不是说他曾经欺负过你?”祁景泰转过身,比当事人还恼怒:“你还愿再一次面对那禽兽带给你的阴影。”

  夏云裳耸肩:“还好,能够把袁少康明正典刑,忍受一点恶心不算什么。”

  “地点在袁府,他们兄妹二人作案时,事先必勘察一番,这代表,即使埋伏刀斧手,距离也不能过近。万一来不及救你怎么办。”祁景泰盯着她。

  夏云裳信心十足道:“我把二虎带去,他武艺卓绝,一个人能抓四个强盗,你亲眼见识过的。”

  祁景泰忍耐到边缘极限:“总会有别的解决办法,你非要跟我作对不可吗。”

  夏云裳:“我倒认为,这是个自证清白的好机会。从佃农控告军户之初,詹事府的人便怀疑我,会和夏家合谋陷害你,后来有一半的事实被他们猜准了,我爹确实跟通政使来往繁密,这使得他们更不待见我。这一回我肯配合,他们就无话可说了,以后,”她唇边散开淡淡祝福的笑意:“太子妃这个位置能坐得稳稳当当,你也会在幕僚面前,越来越有威信。银两失窃一事得到公正解决,于百姓中的声威也没有减损。一切皆大欢喜……”

  话音未落,祁景泰一把将她抱住,不让她瞧见通红的双目,声音却克制不住发颤:“百姓,幕僚,夏家,袁家,你都设想周到,唯独不考虑我。我心疼你有夏长鹤那样一个爹,我不愿我最亲的家人以身犯险,你知道把最爱的人推进火坑里是什么滋味吗。能不能有一点点在意我,不和他们一起逼我?”

  夏云裳怔然,略数了番。

  她来到这里,要拿回母亲的东西,要帮姐姐出气,要惩治夏家那帮人。

  唯独感情,是应不拖泥带水,雁过无痕的。

  夏云裳:“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哗啦。看主子那一脸心碎的神情,躲在花丛背后的程恪风声鹤唳的捂紧了自己的胸口:这可咋整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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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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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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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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