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珩身边有王世勋的亲兵照顾,但是沈若筠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又给林君写信,叫乐康乐安一道去宅子做管家,再让林箬在山庄里选两位厨艺好的娘子一道去。
“真定府人多,小世子身份贵重,还是得小心些。”沈若筠与他道,“我想着得告诉许织,叫他暗中多注意城里动向,但是他去学堂,就不要暴露身份了……”www.xiumb.com
沈若筠想着真定府诸事,忽见王世勋定定看着自己,“你是有旁的安排吗?”
“你怎么这么紧张?”王世勋问她,“真定府有什么不妥么?”
“不是不妥,”沈若筠不愿与他说周沉事,“许多南边来的人都会去那里,小心些总无错。”
要攻打中京道,此地最大城池是大定府,沈若筠却生了先攻锦州的心思。
之前看过陆蕴编的矿物手札,锦州是有煤矿的。只要攻下这个地方,夔州军冬日便不必从冀北运木炭来此了。
冬日行军,军需最为要紧。除了棉衣、煤炭,沈若筠还未雨绸缪,叫狄枫先收治冻疮的药材。
沈听澜对辽军了解极多,这几日都在讲阵型。莫说沈若筠,便是王世勋也受益匪浅。
沈若筠坐在姐姐身侧,心道之前与王世勋打仗都是炮火压制,极少正面对战。大仗也就攻打大同府那场。大同府战役属于炮火快速突袭、诱敌深入后歼敌。故大同府战役后,辽军就不大可能会再上当,会以防守为主。
冀北军之前最擅长的阵形是分哨合击,结合迂回包抄、侧翼袭击、交替掩护……都极其灵活,能减少士兵的伤亡。
沈听澜将分哨合击细讲了,她的战术课一上便是两个时辰。沈若筠担心她身体,等讲完这一段,就扶着她回营帐休息。
“原来就知道打仗学问大,没想到我连个皮毛都沾不上。”沈若筠也读过兵法,想来还是未经实战,不能将兵法与战事联合到一起。
“可我家阿筠,造出了火器……原来这些,以后就不一定用得上了。”
“火器都是陆蕴设计的,我拿了他留的手札。”
“那也得能做得出来。”沈听澜感慨,“从今往后,再不同以前了。”
沈若筠也知道,火器一物,既出现便不会消失……从此以后,战争只会更为激烈残酷。
辽人议和两次,送来无数从汴京掠来的金银财物,马匹羊只。王世勋驻扎在中京道与西京道交界处,大定府守城官员鹠厝,又遣官员来夔州军营,要送一批女人来此。
沈若筠觉得此人不怀好意,夔州军北伐以来,一向军纪严明。鹠厝这是想以酒色来麻痹夔州军,坏军中风气。
王世勋听了辽臣所说,神情冷凝,只是他刚要拒绝,却听沈若筠与辽臣索要从汴京掳走的汉女。
鹠厝知道此事,立即应了,可惜他满城搜刮汉女,却寥寥无几。只能与耶律桀商量,将在临潢府的洗衣院里的汉女,送来夔州军军营。
沈若筠与狄枫一道编过《汴京录》,知道辽人掳来此地的汉女约有两万人之多,谁知再跟辽索要,辽人能送回的人数,竟不足十分之一。
沈若筠要了人,也想着安置的事。冀北城池多空,府城也无多余银子可遣发给她们。她想着既是自己将她们索回的,就从府里拿些银子发了。这些女子拿了银子,南下也好,留在冀北也行。
王世勋知道她所思,“眼下不正有一笔横财可散么?”
“你是说辽人送来那些?”沈若筠对那笔财物有别的考虑,“冀北军来此已一年有余,辽人送来那些,拿来犒赏……”
“等攻下临潢府,不愁没有犒赏大军的财物。”王世勋笑道,“这种善事,也得算我一个。”
见他如此,沈若筠也不与他客气,“那我替这些女子,谢过王爷了。”
两人择定,辽人送的金银器物不好细分,就都由沈若筠以沈家钱庄的名义收购,共算两万两白银。这些女子送到真定府,若愿意留在冀北的,叫许织张罗给她们办户籍备案,以防再被人贩盯上。
那些再进军营的女子本都瑟缩着,却见夔州军不仅无人施暴,而且还给她们发了棉衣与食物。
沈若筠来此看了看,见好些女子还是害怕,与她们道:“这里是琅琊王带领的夔州军,我们索要你们,是要送你们回去。你们休息一日,明日我就叫人送你们去冀北。汴京被毁后,朝廷怕辽人再打过来,重复此祸,已经避到南边的杭州了……你们可以留在冀北,我请人与你们做户籍;若有家人,也可南下寻亲。”
众女都给她磕头,沈若筠不欲在此多呆,叫她们自己呆着还自在些,却听一女子道:“我不要回去了,我就留在冀北。”
另一女子小声道:“可是若无人保护我们……”
“你丈夫若能保护你,你是如何落到如此下场的?”
沈若筠闻言,也知道她们孤身,难免对留在冀北一事有所害怕,于是又与她们道:“冀北多空城,没那么多规矩。你们若留下,可以结伴而居,一道做个营生。”
此话一出,众女都议论起来,那个想回去的小声问:“女子也可以开店么?”
“有何不可?攻打辽人的远射炮都是我山庄里女子打磨出来的;真定府有女子医塾,第一批学生已会炮制药物了。”沈若筠道,“世间之事,本就没有什么绝对……最怕他们说你不可做这些,你自己也这般以为。”
等送归这批女子,夔州大军开道锦州,照旧是远射炮先集中攻击。山庄里已做出了可升降的铁制远射炮车,可升起可移动,十分灵活。也比原来沈若筠在攻打大同府前做的木质炮车更为安全。
锦州离大定府极近,一听夔州军攻打锦州,大定府府城内人心惶惶,辽人纷纷收拾细软,往上京逃去。
不出半日,锦州便被夔州军拿下。
等城里清过辽军,沈若筠去煤矿察看了,见辽人也采石炭,不过是个露天矿场,产量也少。她叫军士备了竹筒,又将中节凿通,削尖竹筒末端,插入矿场地面,见有气排的,就可横打巷道来挖了。
晚间,沈若筠与沈听澜、王世勋一道研究攻打大定府事。王赓来报,说是大定府鹠厝又遣人来谈议和事。
王世勋叫将人搜了带到别帐,又叫副将郑茨去见,郑茨见了辽臣回来禀报,说是鹠厝已经有弃城而降之意,意欲投诚。
沈听澜勃然变色:“鹠厝诡计多端,阴险狠毒……此人不可信。”
沈若筠观姐姐反应,估计是与此人交过手,“自是不能信他,但是也可借机将他生擒了来。”
王世勋与沈若筠之前合力诱过耶律肻入瓮,闻言笑道:“既他有意算计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两人便与辽臣提要求,投诚也可,得叫鹠厝亲自来夔州军中谈此事。
鹠厝左思右想拿捏不定,又想到真定府官员献城后,夔州军都如约未进城中,且来使几次往返夔州军都无事……想来只要假意献城,便可取得王世勋信任,到时候再引他入城,取他性命。到时候,夔州军群龙无首,自是无法继续北伐。
他心一横,以为自己火中取栗,谁知却是到了此地,便立即被擒作了阶下囚。
已是十月末,冀北的晚风似刀子般凌厉。
沈若筠扶着披了斗篷的沈听澜来见鹠厝。
鹠厝被关在囚车里,冻得瑟瑟发抖,见是沈听澜来了,也十分意外。
“你不是……”他诧异至极,“不是已经生……”
沈听澜紧咬牙关,却是与他算另一桩旧账:“当年你掳冀北百姓为人质,诱我父至河渠走廊,在那处埋伏杀了我父,可想过会有今日?”
鹠厝听她如此说,心下便知自己不可能活着离开此地了。他面露讨好,话却在激怒沈听澜,“贵妃,我听说你们大昱的女子,出嫁随夫,你已嫁了我朝王上,何必还挂念你娘家的事?”
沈听澜不理他的废话:“你激怒我也无用……我生平最遗憾便是河渠之役后你便逃回辽国了,叫我不得报父仇,今日你为阶下囚,还是省省力气吧。”
沈若筠听了父亲旧事,本就气得想活剐鹠厝,又听他如此折辱姐姐,就叫看守的士兵拿了长棍,先教训他一顿。
等士兵打完了,沈若筠又道:“等会先将他腿打断,防止他跑了,再将他眼睛剜了……”
“算了,先留他眼珠子,还是将舌头拔了吧。”
沈若筠顿了顿,似是还在想要如何处置他。
“苏娘子!苏娘子!”鹠厝见她,忙投诚道,“我是辽人,你们用得着我的!”
“就算你还有些价值……可我干嘛要用你?”沈若筠闻言好笑,“你怕是不知道,我也是沈钰之女。”
鹠厝被唬了一跳:“你……你……怎么……”
“你自是不认得我,我乃遗腹子。”沈若筠想到苏氏,心里难受,又怕姐姐伤心,将话题一转,“你挺有能耐嘛,知道我父在冀北对百姓多有照拂,就这般算计他。”
“如此阴损……我还舍不得给你个痛快了……”
沈若筠说完,那边士兵便将鹠厝拖出来,生生敲断了他腿,又拿了刀来割舌。
“走吧。”沈若筠对沈听澜道,“看了犯恶心。”
沈听澜握着她的手,沈若筠靠着姐姐,“我只知父亲牺牲在冀北,不知还有此事……等攻下临潢府,咱们再叫耶律璇血债血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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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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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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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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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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