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屏今日有了准备,等着收了饭,便立即提了个食篮,在廊下铺开了。赵月娘也带了点心盒子,叫了赵淑和、赵多珞与赵香巧去廊下用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厅内既无人,沈若筠干脆就在厅里午休,她取了食盒捡了块白米糕吃了。今日倒不怎么饿,还是困得慌,心下十分担忧下午的课,卫先生的经义与天书内容极为接近,恐难以抵御瞌睡。且沈若筠还不确定,若她在课上睡觉,卫先生会不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思来想去,干脆将桌上文房收拾了,直接趴在桌上枕着双臂睡了。
沈若筠边睡还边计划着,明日最好是带个软枕来。这桌子太硬了,睡得脖子难受。
梦里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赵玉屏在说话,“呀,我的书呢?”
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翻动声。
被这样的动静吵醒,沈若筠睁开眼懵懂地看了会,方知是赵玉屏早上一直拿的那本《魁本对相四言杂字》不见了。
只是一本不值几个钱的书,除了赵玉屏,其他人都不甚在意。赵香巧道:“莫要一惊一乍,你仔细想想,许是放哪了?”
赵玉屏委屈:“膳前明明放在这里的。”
她本就年纪小就爱哭,此时找不到书,作状嘴巴翘得老高。这架势沈若筠很熟,知道她怕是要掉泪珠子了,也开始帮忙找书。
沈若筠与赵玉屏寻了如琢厅的角角落落,偏偏四下遍寻不见。
临上课前,两人回到座位上准备下午的课。沈若筠见赵玉屏心情极差,偏偏厅里其他人俱不在意,赵香巧更是觉得赵玉屏在闹,见她找不到书又开始哭,莫说安慰了,言语上还很是烦她。
沈若筠于是悄声与她咬耳朵:“这书我家有本彩色的,若是郡姬不嫌,我明日带给你。”
“彩色的么?”赵玉屏立即忘了哭,“是年画那般的?”
“差不多吧,那是五色叠印的。”沈若筠讲与她听,“原是冀州一家书肆刻模印的,因单独开了模,叠印又极容易印坏,故价格比寻常的高了十倍,买的人极少,只印了一批。”
赵玉屏有些不好意思,“那你舍得给我吗?”
“我现在也用不着。”沈若筠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脸,“要上课了,擦擦干净吧。”
今日放学,赵玉屏被赵香巧牵着走,还一直回头看沈若筠,沈若筠冲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忘记的。
赵月娘与赵淑和一道去了孔先生那里开小灶,沈若筠却并不急着走,自从食盒里取了块米糕吃着。等确定厅里再无第三人时,才叫赵多珞:“帝姬可要用些糕饼么?”
赵多珞只比赵玉屏大一岁,可两人的神态却全不相似。赵玉屏一副天真烂漫,偶有做正经态也显得可爱,相处两日,沈若筠很喜欢她。
可赵多珞,沈若筠从未见她笑过。
赵多络回头看她,眸子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沈若筠看着她,她也看着沈若筠。
寂静片刻后,赵多络道:“你果然是瞧见了。”
只一句,沈若筠便知书是她拿的,只是有些意外她竟也不隐瞒。
“我没瞧见。”
赵多络不信:“你没瞧见,怎么会知道是我拿的?”
“我并未说是你拿的。”
沈若筠叹了声,“罢了,若真是你拿的,你且收好了罢。”
说完,她就收拾起自己东西,早园还在等着自己呢。
沈若筠提着书箱,还未走两步,却见赵多珞伸手拉住她,似有话说。
她咬着唇,面色惨白。沈若筠低头时,近距离瞧见她鬓角有一道结了痂的伤口,这样久了,竟还未痊愈,可见当时伤得极重。
“我不是故意不问而取的。”赵多珞难为情道,“我只是想看看,就看一小会……”
“既不是故意的,便放回去吧,我不会告诉她的。”
赵多珞点点头,她从自己的书箱里将那本书取出欲放回赵玉屏的书桌,沈若筠阻止她,“你别放桌上,放垫子下吧。”
翌日,姗姗来迟的沈若筠到太学时,赵玉屏已经找到了垫子下失而复得的书。赵香巧正在训她:“你瞧,我便说你是忘性大,总是喜欢乱丢东西,偏一丢了就闹得天翻地覆的。”
沈若筠刚坐下打了个哈欠,就见赵玉屏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瞧自己,如约从书箱里拿出一本五彩叠印的《魁本对相四言杂字》给她。
赵玉屏本就爱这种图字对照的书,见沈若筠给她的这本图画精致,且上了色,越发爱不释手。
“不若把你原来那本给我吧,我们交换。”沈若筠见她这样喜爱,与赵玉屏换来了那本失而复得的,“这样的话,若是来日我要用,也方便些。”
赵玉屏自是没有不应的。
膳后,赵玉屏拉着沈若筠要她与自己一起吃点心,赵香巧在一旁欲言又止。
赵玉屏不理会她的挤眉弄眼:“父王说可以跟沈家二娘玩的。”
赵香巧反驳道:“父王只是见你可算交到了朋友,不忍心叫你难过罢了,不然你就又要哭了。”
赵玉屏才不管这些,跑来拉沈若筠的手。沈若筠本是不在乎赵香巧是什么意见的,只眼下她还有旁的事,便以自己有些困乏为由,拒绝了小郡姬。
她看着赵玉屏与赵香巧离开的背影,不知濮王家与自己家是不是有甚过节。不过想一想就丢脑后了,若这么想,怕是整个汴京都与自己家有过节。
等如琢厅内又只有她和赵多珞,沈若筠才将自己与赵玉屏换来的书,从里侧轻轻推至赵多络身旁。
赵多珞拿起来,看向她的眼神不再似昨日,爱惜地捧着书。沈若筠想她在宫里过得应只有个面儿。这样的启蒙书,只消一百余文便可得,再寻常不过,便是丢了,这厅里的人都不会疑心是被人偷了……可赵多珞却宝贝成这样。
上完一旬的四日课,沈若筠早上困得起不来,心道赵殊到底是哪根筋不对,竟想出这么个惩罚人的法子。先生应传道受业解惑,可卫先生那哪是要与她们明智解惑,分明是老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沈若筠好好休息了一整日,随后每日都按时起床,去陆蕴书房跟着他学《黄帝内经》。学医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故从不抱怨,只怕陆蕴不肯教。
陆蕴看沈若筠,也觉造化之奇。当年苏氏难产,佘氏本以为这孩子是无缘来到沈家了,故沈若筠出生后,她便护得如眼珠子一般。老人教孙,总有几分溺爱,换成旁的孩子指不定被养成什么样。可沈若筠早慧明事理,最难得的是做事极为专注,她要学医,陆蕴原以为是闹着玩的,竟也坚持好一阵了。
“陆蕴,你为什么懂这么多?”陆蕴在揣摩她,沈若筠对他也有怀疑,“你与我说学医少则十年,可我瞧你,不仅会医术,还会许多旁的。”
陆蕴笑着问:“旁的什么?”
“你与我讲《大学》,比卫先生讲得好;你比沈豹的功夫好……”沈若筠列举,“你是不是还会算卦?你连太学的膳食不好吃都算到了。”
陆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双眸也带了笑意:“那里饭不好吃么?”
沈若筠吐吐舌头:“可能是夫子们想要学子们看上去消瘦些,好显得有些书生气罢。”
陆蕴被她逗笑了,掰开讲与她听:“这哪用算,负责太学膳食的醉景轩,花了大把银子才拿下的差事,自是要打些折扣,才能捞回本来。”
“可是……”沈若筠仍是不明白,“他们也敢这样应付帝姬么?就不怕帝姬与官家告状?”
“不管哪位帝姬都不会与官家讲膳食难吃的。”陆蕴道,“就算帝姬讲了,官家也要发作出来,这时朝上的臣子就会上谏,‘学子吃得,帝姬吃不得’且有一堆歪门道理要教育他呢……朝上无小事,一餐饭而已,不值得这般麻烦。”
沈若筠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便是官家,也如此憋屈么?”
“你以为呢?”
沈若筠歪着脑袋想了想:“如此说来,那些文官大臣往日只会做些劝谏之事,那他们做什么瞧不起武官?”
“他们并不是瞧不起武官,而是自诩读了圣贤书,谁都瞧不起。”
沈若筠想了想,还真是如此,不然怎么排出个士农工商来。
太学的日子便随着每日带的不重样的小点心一般替换了去,陆蕴从“明明德”讲到“彼为善之”,沈若筠慢慢也能听懂些卫先生念的经了,上课便不再煎熬时日。女学里小儿部正如她们的座位的三角分布一般牢固,赵玉屏最喜欢沈若筠,因为她总有好玩的与自己分享。赵多珞的脸上也开始有笑颜,虽然并不多。沈若筠这个半吊子,午间还会与她补一补课。
十月初,沈府外面瞧着不显,里面却是热闹得很,人人都有精气神,工作也更卖力些。花匠清理了池塘的残荷,若不是陆蕴不许,竟还想要移一些假植进去。
沈听澜,要回京述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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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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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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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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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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