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见越前龙马时,确实不是在什么好的光景下。
……
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低头望了望身上毛绒绒的睡衣,这还是当初越前龙雅送来给我的。还以为是符合他恶趣味的性/感睡衣,谁知道我拿到手时看见只想啐骂平日里放/荡不羁的那人:幼稚。
而今我揪着衣帽后的兔耳朵,捧着盛半抔水的水杯,与沙发上的少年面面相觑。
半晌。
我面红耳赤地跑回房间反锁住门。
顺便还把一脸懵睡眼朦胧的越前龙雅赶了出去。
龙雅反应过来后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我隔着门听见他放肆的笑声,恼羞成怒,拔高了声音喊他的名字:
“……越前龙雅!”
他这才不闹了,轻声温言地哄了我老半天。等到我穿戴整齐、梳好头发地出来,他嘴角上扬得怎么压都压不住。我忍不住瞪他一眼,他忙收敛住,揽着我的脖子咧嘴笑得开花,给少年介绍:www.xiumb.com
“哟,小不点。这你嫂子,Artemis。她脸皮薄,头一次见家属,害羞着呢。”
我拧了下他手臂:“别瞎说。”
他笑着躲开,薅了把我刚梳好的头发,又跟我说:“小凉,这是我家蠢弟弟。龙马,越前龙马。”
我努力地使自己的面容看起来不太狰狞,笑容和蔼可亲得像个长辈,即便初见时的模样已经让我在他眼前的影响一落千丈了。我伸出手:“你好,龙马君。我是Artemis。”
“你好。”
他如是说,语气冷静。
“喊嫂子。”龙雅逗他。
“……”
越前龙马看起来比越前龙雅正经多了,言语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到底没能说出那两个字来,只是中规中矩地叫了声:
“前辈。”
·
越前龙马是来美国参加比赛的,那个臭老头子用一个电话,就把小屁孩扔给他。——据越前龙雅口述道。
他说那话时龙马正在客厅看电视,而我挽起衣袖在厨房里洗菜。
我很擅长做饭,这亦是秋元家族淑女课程的一环。龙雅侧着脸目光炯炯地望着我,——自从那次他给我打下手搞砸后我就再也不准他糟蹋厨房了。他倒是听话,就是喜欢在旁边看着我做。
现下他抱怨:“随便弄点得了,这么大张旗鼓的,我都没有这待遇。”
我横他一眼:“你连你弟弟的醋都吃。”
“我老婆辛苦了。”
他从背后环住我的腰,蜻蜓点水地亲了下我的嘴角。
我羞赧得红了脸。
“那个……”
清冷的男声打断了在厨房腻腻歪歪的我们,我推开龙雅,对上龙马面无表情的脸。他指了指他脚下的垃圾桶,陈述道:“我只是来扔下垃圾的,你们继续。”
他转身就走。
恰到好处得像是个无辜闯进的人,就是嘴角微微的弧度总让我疑心他是不是故意的。显然龙雅也是这样想的。
他握着拳头嘀咕:“这个几千瓦的电灯泡,什么时候才能走啊。”说完又想要继续亲近我,却被我一脸嫌弃地推开了。如果不是他,我还能维持个温婉端庄的形象。
我冷哼声,并不想理会他。
*
显然电灯泡本人不打算那么快走,他的势头正盛。
越前龙雅也是,他忙于奔波四处的比赛。反倒是我,在这个节骨眼上闲了下来。我莫名被恶霸缠上了,于是为了让龙雅无后顾之忧,我索性待在家里专心画画。
我试着找名家投资办个画展,但没人愿意给一个街头画家去赌。
我的老师伊集院美惠是日本颇负盛名的印象派画家。如果我说出她的名字,兴许还有一线可能。而每当这个念头在我脑海悬崖摇摇欲坠时,就又被赶跑了。
她是个伟大的画家。
她的学生却只是个街头卖画的落魄人。我没能让她骄傲。
我没脸面拿着她的名号招摇撞骗。
伊集院美惠的学生,即便落魄,也要骄傲地挺起脊梁。
我打算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龙雅早出晚归,他每一场比赛都赢得轻松。没有比赛的时候,他就陪我待在画室里学画画,笨拙地拿起画笔,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赚了很多钱回来。
那都是正规比赛赢得的钱。
他数存款数到兴头上时会把我整个人抱起来转圈圈,将我搁在桌子上亲我。突然的动作吓得悬空的我魂飞魄散,他倒乐得开怀,问我:“媳妇,这些钱,够不够养你了。”
我使劲锤他的背,故意说:“才不够。我可能吃了。”
他轻触我的脸颊:
“那我就再赚多一点。”
这个人,总能让我感动得稀里哗啦。明明深情不是他的人设。
他却把所有的深情,尽数予了我。
……
哦,对了。越前龙马回去了。
……
洛杉矶的又一年初雪,悄无声息地来了。
我以为日子会就这样平淡地过去,我与龙雅过着细水长流的生活。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相守到白头。
那日龙雅被伊芙小姐勒令待着训练,他在收手机前打电话给我,用夸张的语气同我控诉她如同恶霸般的地主行为,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末了问他:“那你今天晚上回不回来?”
“当然回来。”
他油嘴滑舌:“我老婆每天给我做好吃的,就是爬也要爬回来。”
我撇嘴啐道:“嘴贫。”
但我还是想给他做顿丰盛的晚餐,正巧我接了一笔不小的单子。我捏着鼓囊囊的钱包哼着歌出了门,突然想起白井说的:我和龙雅越来越像了。
回来时我看见门口站了一群人。
被簇拥在中央的人缓缓转过身,我看清了他的模样。他杵着拐杖,白发须眉,有种让人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手里的菜掉到了地上。
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魑魅魍魉那般可怖,在后来的很多个夜晚里我都忘不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向往的生活。”
我讷讷的,声音晦涩:“……祖父。”
·
·
“啪。”
他说:“风餐露宿、街头卖画,再加上一个跟不明来路的野男人未婚同居。秋元凉兮,你还要不要廉耻了?你不要脸,秋元家还要脸!”
我跪在地上,别过脸。左脸火辣辣地疼,我却抬起眼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老人,一字一顿地回答:
“他不是野男人。”
我艰难地开口,仿佛声音已经不是自己似的:“我跟秋元家,早就没关系了。”
拐杖敲得震耳欲聋,我挺直了腰杆,觉得如今的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我听见他的冷笑声:“你以为,秋元家是你想走就走的?你担了‘秋元’的姓,你就生是秋元家的人,死也是秋元家的人。”
秋元家主说:“他叫越前龙雅,对吧。”
……
我知道,我的世界,是从那一刻开始,轰然坍塌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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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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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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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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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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