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的语气让那对无时无刻不在贬低女儿的夫妇僵了僵。
面子有点挂不住。
掀起眼皮子,对上少年倨傲得像是要把他们洞察清楚的眼神,不由得心底发寒,头一次在一个自认为是乳臭未干的少年郎面前失了长辈的威严。
却从没想过他们在迹部家跟前根本就是毫无倚仗可言。
迹部景吾轻轻嗤笑出声,双眸含霜,眼底淬着冰。
迹部美幸却是笑了,缓和了脸色,恍若方才的凛冽只是错觉。她做尽了名门贵妇的姿态,“秋元先生、秋元夫人,你们今天来拜访迹部家,有什么事?”
那一声称呼算是客气。
但上流社会的人都知道在秋元家族里权威的只有秋元家主,还有被选定为下任继承人的秋元二小姐秋元凉兮。
秋元英树生性懦弱,只敢在自己妻子女儿,还有一些蝼蚁面前逞逞威风,是个不成器的。秋元有希子又对他言听计从。
这对夫妇,是扶不起的阿斗。
所以秋元家主才会把希望寄托在秋元凉兮身上。
如果不是秋元琉衣太不成器,分支的又蠢蠢欲动不大安分,联姻的最佳人选怎么也不该是作为继承人被悉心培养了那么多年的秋元凉兮。
不过迹部美幸倒是觉得秋元家族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秋元凉兮送来给迹部家当媳妇。
生在秋元家,倒是委屈了她。
瞧瞧这家人做的什么事,把她的小凉兮养得这么纤瘦,这可怜劲儿的。
念及此,迹部美幸不由得怜惜地望了秋元凉兮一眼。
突然收到怜悯眼神的秋元·不知所措·凉兮:“……”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秋元英树虽然在秋元家毫无话语权,但好歹是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哪里会听不出迹部美幸语里的逐客令。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很有本事,少时就巧舌如簧博得秋元家主的欢心,而现在不过才十天半个月便把最难搞定的迹部家给牢牢攥在手心。
仿佛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他悻悻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希子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凉兮了,怪想念的,就擅作主张来拜访。看到迹部夫人还有迹部少爷都待凉兮那么好,放心了。”
迹部景吾没觉得一上来就当着外人的面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女儿的人,会有这样的觉悟。
显然迹部美幸也不信。
她只作不知,敛眉一笑,“我家景吾可疼凉兮了,这不,凉兮以前身子骨多弱啊,看起来风轻轻一刮就倒似的,现在都重了几斤,好多了。”
所谓说话的艺术。
迹部夫人年轻时口才是出了名的好,骂人都是拐着弯儿骂的,就没有过她吵不赢的架。而今她重操旧业,她有点兴奋。
只差没指着这对夫妇的脑门控诉他们虐待人了。
秋元凉兮:“……”
她怎么就没发现迹部夫人口才那么好,把人嘴巴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心底堵着的那口气陡然一松。
前一秒说话还绵里藏针的人下一秒却把头一偏,温声道。
“凉兮啊。”
是与方才截然相反的态度,她眉眼温和,“你不是要回房间温习功课么,快去吧。书房里的书你都可以拿来看看,在自家不用客气。”
秋元凉兮一怔。
那对夫妇还在呢。
“我就在这陪秋元先生还有秋元夫人聊聊天。”
“……是。”
“迹部夫人。”
秋元凉兮微微颔首。
迹部美幸眉尖轻蹙,“都跟你说了别那么见外,你就跟景吾一样喊我一声妈咪就好了,反正迟早都是一家人。”
迹部景吾嘴角一抽。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很头疼。
*
迹部景吾推门进来的时候恰巧望见坐在窗台边上的秋元凉兮。
她似乎是刚刚沐浴完,平日里披散下来到腰部的蓝灰色头发用橡筋松松垮垮地绑起,露出莹白如玉的侧脸。wWW.ΧìǔΜЬ.CǒΜ
她的睫毛很长,橘色的灯光映出眼底的阴影,隐约瞧得见眼角透明的泪光,稍纵即逝,恍若错觉。
面前堆满了易拉罐。
迹部景吾眼眸里晃过一抹浅浅的诧异。
他很少见有秋元凉兮失态的模样,更别说这眼前的一片邋遢。
“你走错房间了。”
迹部景吾皱着眉头向她走近,闻见了清冽的酒香,没想象中的刺鼻。他说,“你的房间在隔壁。”
这也得怪迹部美幸。
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的,当初她给秋元凉兮这间与他相邻的房间也罢了,偏偏布置得还相差无几。
“我知道。”
秋元凉兮偏过头去,“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语气寻常得好似在讨论“今天吃什么”。
迹部景吾一顿。
目光不自觉落在秋元凉兮如白瓷般的侧脸上,再往下便是雪白一片的颈脖。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她裹着睡袍,发间有淡淡的清香,不大明显。
眼眸沉了沉。
“秋元,这是我房间。”
“我知道。”
秋元凉兮盈盈一笑,罕见地露出半边梨涡,“不过我是你未婚妻,不是吗?”
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
“刚才我好像听到绯月的声音了。”秋元凉兮想了想,又说,“她回来了?”
迹部景吾从一开始的震惊恢复到了泰然自若的模样,脸上倒是坦然,心想着既然她一个女孩子都不在乎他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倒显得他小心眼了。
“嗯。”
“刚和人吵了一架,现在累得休息去了。”迹部绯月的战斗力,这里的所有人加到一起都不及她一个。
至于和谁吵,答案不言而喻。
“哦。”
秋元凉兮垂眼,“他们走了。”
“走了。”
“好。”
攥紧的拳头倏尔又松开,秋元凉兮捏着一罐啤酒从窗台上跳下,款款向他走近,慢条斯理说,“喝不喝?”
迹部景吾眉心一跳。
少女半仰起头双眸含笑着望他,恍如点点星辰坠入眼中,那笑容似乎和平常嘴角噙着的不太一样。
好像添了那么一点人气。
不再死气沉沉。
迹部景吾神色一晃,倏然伸出手压了压她翘起来的唇角,声音低沉。
“别笑了。”
忽地一滞,“……丑。”
……
头一次被嫌弃丑的秋元大小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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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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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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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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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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