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不过三间房,大厅一间,书房一间,寝屋一间。
寝屋中收拾得较为干净,因着没有住人的缘故,榻上没有铺陈寝具,看起来显得有些清冷。一旁的架子上倒是摆了一些小物件,大多是些小孩子玩的东西,有拨浪鼓、铃铛,还挂着一只纸鸢,纸鸢上面画着一只马,笔法稚嫩,倒像是小孩子画的。
“这是苏远之小时候画的?”昭阳指了指那纸鸢。
邱嬷嬷颔首,目光落在那纸鸢上,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是啊。当时二爷家的姑娘刚刚出生,公子随着夫人出去参加春宴,见春宴上的小女孩们都很喜欢放纸鸢。回来就闹着要给新出生的妹妹做个纸鸢,就自己做了,还画了他最喜欢的图案。后来送到锦小姐的屋中,锦小姐那时一点点大,哪里会喜欢这东西,一见着就哭了。公子只得又自己带了回来,还纳闷,为什么人家姑娘家都喜欢的,锦小姐不喜欢。”
锦小姐,应当就是苏锦了。
寝屋中没有什么其它东西,昭阳转身出了寝屋,走到了对面的书房之中。
书房的两侧都放着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看起来颇为壮观。对着门放着的是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都还在,倒也收拾得十分干净。
最引人侧目的,是那书桌后面的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字。
最多的,是忍。其次,是静。
笔法依然稚嫩,只是从笔锋之中却能够隐隐约约瞧出,和如今苏远之的笔迹有些相似之处。
不等昭阳问出声,邱嬷嬷就开了口:“公子年少的时候也十分贪玩,总是静不下心来,被老丞相罚过许多次,最厉害的一回,因着不愿意练字,被老丞相打了五鞭子,公子疼得整天哭。后来就写了好多忍和静贴在墙上,以时时激励自己。”
昭阳有些诧异:“苏远之那时候多大啊?”
“约摸五六岁吧。”邱嬷嬷应着。
五六岁?昭阳蹙了蹙眉,那老丞相未免也太过严厉了一些。五六岁不过是刚刚启蒙学的时候,瞧着墙上这些字的字迹,苏远之那时候怕已经极好的了,这样的字,没个两三年也练不出来。
况且一个小孩子,五六岁,正是最喜欢玩乐,最是顽皮的时候。老丞相却竟然因为苏远之不愿意练字就打了他五鞭子,未免有些太过。
这样想来,她与君墨倒的确过得是极其舒适的日子了。
昭阳五岁的时候,才开始跟着父皇请的夫子学习读书认字,却也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法,玩心重,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去见夫子一次。只是因着她是公主,那夫子也不敢胡乱告状。
君墨就更甚了,因着母后和父皇的宠爱,小时候的君墨全然是个捣蛋鬼。太傅数次三番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跑到父皇面前说要告老辞官。
思及此,昭阳的心中便又隐隐泛起一抹对苏远之的心疼来。
“我瞧着这屋子里有的小孩子玩耍的东西大多都是年岁极小的时候玩乐的,最多不过六七岁的时候的东西。可是老丞相去世,苏远之搬到主院的时候,他已经十五六岁了。这期间的东西,怎么也没见这屋中有啊?”
昭阳疑惑。
邱嬷嬷闻言,小心翼翼地觑了昭阳一眼,才轻声应道:“公子自八岁开始,学业繁重,就没有时间玩乐了。每日卯时不到,就要起身,开始习武,到辰时方休息用饭。而后,便要开始看书习文,下半日继续习武,晚上老丞相便会一一抽查当日功课,一直到亥时方歇,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老丞相离世。”
昭阳一愣,抬眼望向那墙上贴满了的稚嫩字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都说苏远之年少便为神童,少年封相,惊艳才绝。wWW.ΧìǔΜЬ.CǒΜ
可是大抵没有人知道,在这背后,他付出了些什么。
正想着,却听见外面有声音在问:“昭阳公主是不是在这里啊?”
听着那声音,似乎是明安。
明安来了,便说明苏远之回了府。昭阳连忙转身出了屋子,险些和正要进门的明安撞了个正着。
不过是四月的天气,明安的脸上却都是汗珠,额上和鼻梁上也不停地在冒着汗。
“这是怎么了?赶得这么急?丞相回府了?”昭阳见明安的神色和模样,就知晓怕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问道。
明安却是摇了摇头:“公子没有回府,只是宫中出了事,丞相派小的赶紧赶回来同公主禀报一声。公子说,此事十之八九会牵扯到公主,让公主早做打算。”
昭阳一愣,苏远之专程派明安回来让她早做打算,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且定然是大事,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急忙追问道:“什么事?”
明安吞了口口水:“郑总管没了。”
昭阳瞪大了眼,眼中满是惊诧,声音亦是忍不住拔高了几分:“什么?郑从容没了?”
昭阳转过头望向姒儿,方才在亭子里面歇息的时候,姒儿尚在同她说,郑从容那里一切如常,郑从容的病并未见好,不过也没有加重。
怎么突然就没了?
“怎么没的?中毒?”苏远之说此事大抵会牵扯到她,她能够想到的,唯一可能牵扯到她的,便是那块暖玉了,若是因那块暖玉,那郑从容的死因,多半就是中毒了。
明安摇了摇头:“如今尚且不知道,陛下将太医院中的大夫都召集过去了,可是太医们都说,查不出郑总管的死因。”
昭阳愈发惊愕了几分,查不出死因?
这又是为何?
明安四下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同昭阳道:“太医查验郑总管尸首的时候,公子也在。公子说,看郑总管的情形,多半是因为……致死的。”
中间那两个字明安刻意模糊了一下,昭阳亦是没有听明白。却也知晓他是害怕被人偷听了去,索性将手伸了出来:“写给我。”
明安也顾不得其它,拉住昭阳的手,在昭阳的手心之中写了一个字。
昭阳仔细辨别方辨别出了那个字写的是什么,沉默了半晌,将手握了起来,微微眯起了眼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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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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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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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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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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