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犯人逃狱,牢房之中连窗都没有一个,狱中十分昏暗,最开始的两日,昭阳还能够靠着狱卒送饭的次数来分辨大约是什么时候了。后来,就渐渐忘了狱卒是送第几回饭了。
好在比起德才人来说,她倒算是受了优待的。
入狱的第二天,狱卒就送来了被子,被子松软,用的是极好的棉花。
最让昭阳觉着后悔的,是没有带两本书进来,连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除了吃饭,便是睡觉。睡得多了,却越来越睡不着。
这是第几天了?第六天?还是七天?
昭阳睡得迷迷糊糊地,心中想着。
母后大抵急坏了,这么多日,没有一个人进来看她,大约是父皇下了令的。
“哎呀,有蜘蛛落下来了,这是有客人要来了啊。”旁边那苍老的声音传来。
昭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倒是不知旁边关着的究竟是何人,整日里说一些神叨叨的话,倒更像是街头占卜算卦的半仙。
只是这天牢之中关着的,大抵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约摸只是关的年月久了,疯了吧。
“咚咚!”墙上传来敲击的声音:“旁边的姑娘,我观你的面向,应当是大富大贵,君临天下的模样,不应该这么短命啊!放心放心,你死不了。要是没死成,可否出去之后给我捎两个鸡腿进来啊……”
昭阳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君临天下这样杀头的话你也敢说,就为了一个鸡腿。”
“哎呀,自打我进来之后,就没打算要活着出去。这罪名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这鸡腿啊,我可是四十来年没吃过了。”那老人哈哈大笑着应道。
昭阳一怔:“你被关了四十多年了?”
“那是,自打我进来之后,我旁边这间牢房一共关了十六人了,哎呀,可惜没算到那个瞎子竟然能够出去,不然我就让她给我带个鸡腿了。”声音中满是懊恼。
“哎呀呀,不过我看那瞎子印堂发黑,是有血光之灾的啊,怎么就出去了呢?搞不懂,搞不懂。出去就出去了吧,左右是个孤星的命。”那老人又开始神神叨叨地喃喃自语着。
昭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中满是自嘲。
“哎呀呀呀,双龙夺珠,双龙夺珠,天下大乱啊,只能留一个啊,另一个杀了杀了。”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旁边那老人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昭阳倒也算是寻到了规律了,只要有人的时候,那老人即便方才再怎么吵闹,也会安静下来。
最开始来的时候,她嫌弃那老人过于吵闹,后来习惯了之后,却嫌弃有人来的时候,旁边过于的安静。
昭阳躺在被子上,轻轻阖眼。
半梦半醒之间,却似乎隐隐听到有开锁的声音,吱呀一声响,似是门开了。
昭阳蹙了蹙眉,没有理会。
“为何你总有本事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我不过离开了二十日的时间。”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昭阳一个激灵,便醒过了神来。
脑中反应过来来的人是谁的时候,却是不知为何,突然就落下了泪来。
“大抵,是为了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吧。”昭阳抬起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佯装若无其事地道,只是带着轻颤的声音却出卖了自己的情绪。
一直带着微微凉意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拭去昭阳眼角的泪珠。
“你便打算这么躺着同我说话?若是你非要这样,倒也无妨,我只是怕,我会把持不住。”身后的声音不复清冷,却多了几分戏谑。
昭阳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珠,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他似乎清瘦了一些,黑了一些。许是因为路途奔波,眼下透着几分青黑,眼中亦有血丝。唯独没变的,是那容貌,还是好看得像个妖怪一样。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这个入了天牢的人更瘦得厉害?明安没让你吃饭?”昭阳蹙了蹙眉。
苏远之轻笑出声:“看来,你似乎过得还不错,倒是我白担心了这么久。”
昭阳一怔,像是心中那根弦突然被撩拨了一下,“琤”的一声响。
昭阳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挺好的,有吃有喝。”
苏远之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半晌,才从腰间取下了锦囊,从里面拿出了两块包着油纸的东西,递给了昭阳。
昭阳愣住,将那油纸拆了开,却瞧见里面是栗子糕。昭阳有些诧异,半晌,才止住鼻尖微微地酸涩,仰起头笑了起来:“怎么不是蜜饯了?”
苏远之没有说话,重新将锦囊挂回了腰上,昭阳方瞧见,那锦囊,是她做的那一个。
昭阳静静地将栗子糕吃完了,才抬起眼来望向苏远之:“我母后怎么样了?我这一出事,只怕是将她担心坏了。”
“不知,我刚回渭城。”苏远之淡淡地道。
昭阳身子微微一顿,才又道:“这些日子,即便是母后也不能来看我,定是父皇下了令的,你怎么进来的?”
苏远之伸手摸了摸昭阳的头发,轻声道:“我想要去的地方,没人能够拦住我。”微微停了一下,又接着道:“我想要带走的人,也没有人能够拦住我,要不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昭阳眼中满是惊恐,连忙摇了摇头:“那不成了畏罪潜逃了?不成,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也得想法子洗刷了罪名才能走,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就在这天牢之中洗刷罪名?”苏远之蹙了蹙眉。
昭阳被苏远之这一噎,丝毫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苏远之轻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这一次再救你一次,你便欠我三条命了,看来,不以身相许,这辈子怕也很难还得清了。”
昭阳眼眶还有些红,听苏远之这样说,猛地一拍被子,手上的手铐哐当作响:“许许许!”
说完,却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远之静静地看着昭阳,眼中满是柔和,只伸手揽住昭阳的脖子,将昭阳揽入了怀中。昭阳的笑声戛然而止,只觉着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三天,最迟三天,我就来接你。”苏远之的声音低沉,还隐隐带着几分沙哑,一下子便让昭阳觉着安定了下来,似乎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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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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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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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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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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