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李氏回娘家,东西也没去年好,不过也还算过得去,没了猪油猪肉,换了一篮子鸡蛋,几斤粗面,沈原也没跟过去。
李氏早早去早早回,饭都没吃一口,回来看着她一肚子气,问她咋了。
李氏就恨恨道“还不是你们那两个贼兮兮的姨,这回撞见了,特意看我送了啥给你们姥姥,然后开口就酸我,说去年你们两个舅妈就一个劲夸我体惜娘家,怎么今年就不帮衬了,一人一句话,嘴贱的不行!”
沈原道“那她们给了姥姥什么,姥姥没留你吃饭?”
李氏唾了一口“她们能给个屁,你大姨拿着一小袋南瓜子,说是特意给你姥姥留的,你小姨更不要脸,拿了一条咸鱼,我看还是去年腌的,硬的狗都咬不动,还说下饭可好了!我再不济,拿的也是鸡蛋粮食!你姥姥哪能留她们吃饭,也不能光留我一下,所以都走了,不过你姥姥给我塞了几个夹肉的饼。”
一边说,李氏一边把饼拿出来“热一热,晚上吃。”
有了点肉,李氏路上都没舍得吃。
乡下的日子,年景好就好过,年景歹就歹过,只要风不到,雨淋不到,饿了还能有东西吃,那就行了,没人会抱怨。
孩子们一如既往的高兴,在村子里疯跑。转眼,沈原在这片土地上已经过了两个年。
她也算是十岁的大姑娘了,大妮也十二岁了。今年一开春,沈原就敏锐的发现,有人在打听大妮了,仔细一听,居然是想给大妮做媒。
沈原差点没绷住,她一把拉住李氏“娘,姐姐还小呢,不能嫁人!”
李氏扯回自己的袖子“你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去去去,一边玩去。”
儿女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妹妹管姐姐亲事的理,乡下人成亲都早,十二岁相看那不是正好,相看个两三年,就能成亲了。
老耽误着,好的人家可就挑拣不到了。
沈原急的团团转,还是因为年纪小,没有话语权,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没钱!
后来再仔细听,才知道李氏也不是马上就要把大妮嫁出去,只是相看呢,李氏亲口对打探的人说的“先看着,我们家大妮还得留个两三年呢。”
沈原总算平静了,也更悲哀的发现,就是过个两三年,她似乎也无法阻止大妮出嫁,到时候弄不好还要轮到她了!
但总算不是燃眉之急。
气候还是很冷,春寒料峭,沈原是宁愿躲在家里的,沈大郎这天非扯着她一起出去,“那边水塘里听说有大田鸡,二姐,一起去看看嘛!”
大田鸡也是青蛙,人们抓到了一样用来填肚子,沈原也无法向沈大郎解释益虫的概念,反正就小孩子抓,也抓不了多少。
原本沈原是不想去的,可是她怕沈大郎独自去,出了事可不行,于是吸吸鼻子一起去。
那水塘附近已经有了一群的孩子,几个男孩居然不怕冷,挽高了裤腿,在水塘里乱摸,沈大郎跑去看热闹,沈原就在一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村民远远的跑来喊道“二妮,泥鳅,还不快回去,你家来了好多官老爷啊!”
沈原一愣,沈大郎已经跑过来了,姐俩撒腿回去,那些孩子也跟着去了,看热闹啊!
回到家,还真是乌泱泱的人啊,沈家那小院子塞不下,大多数人都在外头,还有好几辆乌油油的马车,甚至还有官兵。
沈原牵着沈大郎的手挤进人群,人们一看是这姐俩,就分开让他们进去,门口的官兵居然拦住了他们。
有人道“这是大寿的二女儿和小儿子,你们拦他们干嘛?”
两个兵对视一眼,让这两个孩子进去。
沈原进去一看,院子里也是人,看着像是衙役和官兵,来到堂屋,里面坐着沈大寿和两个陌生人,看看堂屋和里屋的帘子在轻轻抖动,李氏和大妮应该在里面。
沈原叫了一声爹,沈大寿看到二女儿,好像松了口气,对面前的人道“这是我二女儿和小儿子。”
那个穿着官服,有胡子的就道“原来是令千金和令郎,端的好风姿。”
沈原盯了他两眼,这人不是眼瞎,就是在胡扯,沈大郎风里跑了一通,现下还拖着鼻涕呢,自己一灰头土脸的黄毛丫头能好看到哪里去。
沈大寿虽然是坐着,可浑身不舒服,像是屁股上长针,不停的轻微挪动着,他结结巴巴的对沈原道“这个,这位老爷,是县太爷。”
沈原心里暗惊,又看看那个一脸笑眯眯没有胡须的男人。
沈大寿顺着女儿的目光又解释了一句“这位是胡公公。”
沈原猛然惊醒,公公?宫里的人?那个从小进了宫当了宫女的姑姑现在是什么身份?
沈原让大郎进了里屋,转身出来,站在沈大寿身边,李氏以为女儿和儿子都会进来,没想到二女儿又回去了,她差点急死,那堂屋里坐着的两个,李氏都不敢正眼看,更不要说讲话了。
沈原握了握沈大寿的手,然后道“见过本县父母官,小女有礼了。”
然后她看着胡公公,“请问胡公公,我们家的姑奶奶如今可好?”
沈大寿惊愕的看着女儿,他也是才知道妹妹成了老皇帝的小老婆,余下的还不知道呢,怎么女儿一下子就猜到了?
那个县太爷和胡公公也是一愣,乡下没见过世面的人,看到他们惶恐畏缩是很正常的,没料到沈家这个二女儿倒是人不可貌相,别看干干瘦瘦其貌不扬,倒是气度沉稳,心思敏捷。
胡公公站起来回道“太后娘娘一切都好,就是想起娘家亲人,日夜不得安眠,陛下又是孝顺的,所以命咱家过来请老爷还有夫人移驾,以慰太后娘娘思念之苦。”
沈大寿“……”我啥都听不懂,你能说人话吗?
沈原眉头一皱,太后?老皇帝死了?宫女成了太后?“公公请坐,咱们这里消息闭塞,连当今陛下何时登基都不知道,还望公公解惑!”
这个县太爷说了,“陛下是三年前登基的。”
沈原谢了又问道“公公说太后娘娘,咱们家的姑奶奶有太后的诰封?””
太后可不是谁都能当的,皇后升级可以是太后,嫔妃升级只能说太妃,哪怕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当了皇帝,想当太后也得皇帝加封,阁臣百官同意。
那从未见面的姑姑,年纪比自己的爹还小,想来就是成了皇帝的女人,也不可能是皇后,生下的那个便宜皇帝表哥还是表弟?现在肯定也还小,小皇帝有能力干些啥?
假如真的有能力会现在才想起他们?这个小皇帝登基都三年了,现在才想起老娘的亲人?还是现在才夺得权利?
也不像啊,要是权利大,为何接沈家人的就一个太监,陪同保护的人呢?
林黛玉去贾府,第一次那也是贾雨村陪同,以后还是贾琏负责接送,没有单叫一个奴才护送主子的道理。
胡公公这下是真惊讶了,更加不敢坐,态度恭顺起来“回小姐的话,太后娘娘是宫里唯一的女主子,陛下又是娘娘唯一的孩子,这理所应当……”
沈原挥手“公公不必说了,以后还请公公切莫说太后娘娘四个字,称呼一声太妃娘娘足以!”
那县太爷都惊奇的看着沈原。
胡公公鬓角微汗,微微弯腰,“谨遵吩咐。”
沈原道“那如今就是接我们进京的?”
胡公公赶紧点头。
沈原道笑道“那容我小心问一句,咱们家姑奶奶是希望我们一直在京城待着,还是见了一面就回来的?”
假如一直在京城待着是一个打算,还要回来也是一个打算。
胡公公笑道“娘娘就舅老爷一个亲人了,自然是希望舅老爷一家一直住在京城,也好时时亲香。”
沈原点头“好的,我们明白了,多谢大人和公公特意过来告之,还请让我们一家人商量一下。”
胡公公赶紧道“请便,请便。”
沈原又道“实在是抱歉,乡居贫寒,家里也无甚招待,我们家也不虚客气,只能拿那鸡窝里的鸡,猪圈里的猪待客,还请自便,这么多人呢,我们家也无法招待。”
胡公公又赶紧弯腰“不劳小姐费心,咱家会弄妥的。”
沈原拉着云里雾里的沈大寿去里屋,家里人现在都还在梦里呢。
这父女俩一走,县太爷和胡公公拱了供手,他原本只是没办法才赶过来的,治下出了太妃娘娘的兄弟,那就是外戚,他不能毫不理会,要不然将来就是一个怠慢的罪,打听到沈家一直务农,作为农民淳朴一些没事,可要是知道自家妹子成了太妃,淳朴农人眨眼变成势利蛮横之人也是可能的。
这位县太爷是个务实的官,自然知道农人秉性,吃饱穿暖无事的时候他们是乖乖的羔羊,可要是一朝得势,转身变成吃人的饿狼也不罕见,县太爷也见过治下有学子赶考有了出息,然后官还未封,家中就开始耀武扬威欺凌乡民的。wWW.ΧìǔΜЬ.CǒΜ
所以寒门难出贵子,一来是因为家贫,二来就是因长期贫穷养成的下等性情,就是当了官,想的也是先把自己喂肥了。
沈家更是一步登天,这就等于天下掉下了一个馅饼山,沈大寿的反应在县太爷的想象当中,这很正常,没想到的是沈家的二姑娘却不类旁人,简直让县太爷刮目相看。
那二姑娘言辞如此犀利,直接就否了太后的尊号,只认太妃,这可不是一般人的敏锐啊,就是县太爷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先帝的皇后早就没了,皇帝唯一的母亲,不是太后是什么?
胡公公让人去外面安置,带来这么多人自然要吃喝,花银子问村里人购买是行的,可不敢动沈家的鸡和猪。
沈原看着家里三张梦幻的脸,沈大郎还小,有些懵懂,正在一边啃手指,沈原拍拍手道“都醒醒!爹,姑姑让我们进京定居,你有意见吗?”
沈大寿,“啊?啥意见?”
沈原叹气,现在可不是装傻的时候,她道“我把好处坏处都说说,你赶紧拿主意,人家外头等着呢,好处就是,您如今成了当今皇帝的舅舅啦!去了京城咱们一家以后吃喝不愁,大郎能念书,我们能使唤丫头,姐姐能嫁给当官的,以后咱们家再不用担心吃和穿,像县太爷这种官见了您也得客客气气!”
李氏吸吸鼻子,越听越高兴,手都在微微发抖。
沈原话风一转“可姑奶奶不是先帝的皇后,如今虽然是姑姑的儿子当了皇帝,那姑奶奶也还是个妾,而我们那个皇帝表哥还是表弟,情况也不见得好,我们进了京,假如姑姑好好的,我们也就好好的,假如姑姑不好了,我们一家也就死死的。”
李氏打了个一个哆嗦“要死人的?”认个姑奶奶为什么会死人啊?
沈原耐心解释“打个比方啊,那陈员外据说有老婆还有小妾,他老婆假如没孩子,小妾有孩子,家产给小妾的儿子继承了,你说那大老婆的家人会对那小妾好吗?”
虽然不贴切,大体就是这个意思。
李氏想了想,诚恳道“那不能!”何况妾室等同买卖,明媒正娶的大妇的娘家人怎么会认一个妾。
沈原嘴角一翘“那个小妾的娘家人就更不要说了,我们如今就是小妾的娘家人。”不过我们上头没大老婆,却有一帮比大老婆家人更厉害的百官!
李氏惶恐了,看着沈大寿“当家的?这可咋整?”
沈大寿不停的搓手,最后看着二女儿“你有啥法子让我们一家过去了不会死?”
小女儿今天的表现很出格,可如今是沈家面临的大转折,外头那些人,沈大寿连和他们说话都不利索,有些还听不懂呐,可二妮却能和人家说的头头是道,火烧眉毛了,当然只能是拉着个能用的就用,沈原就是能用的,所以沈大寿就果断的问了女儿。
沈原看了大家一眼,“有!你们听好了,从今以后,一切都听我的,我说不行,就不能干,我说行的,才没事,如果你们不听我的,看到了花花世界,忍不住听了几句奉承,就把什么都忘了,那我们全家离死也就不远了!”
李氏刚要说话,沈大寿道“行!以后咱们家一切听二妮的,婆娘,你也别不服气,有能耐你和外头的大老爷和那个胡公公说话心里不发颤,腿不抖,那就听你的!”
李氏抱着儿子一缩“……还是听二妮的吧。”
沈原笑了“那就收拾吧,记住了,只要细软,其他一概不要,锅碗瓢盆都不要!”
李氏觉得心疼,还想争取一下,沈原似笑非笑“我就这么一说,娘你听不听无所谓。”
李氏撇撇嘴,“那今儿的饭呢?”
沈原道“放心,胡公公会送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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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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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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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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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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