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贤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簌落下,半晌挣扎着说道,“姑父姑母,虽然可能那个公子认识云儿,可是看他对待云儿的态度,我怕即使他们是夫妻,八成也是冤家,也许云儿是为了躲避他才逃出来,被他抓回去,不知道要受多大的折磨,可能……可能都等不到我们去救她。”
吉娜心疼不已,将他搂在怀里,安慰道,“亓贤,没事的,你姑父在盛京多年,与章京和统领以及八旗旗主们都是至交好友,无论如何,一定不会眼睁睁让人欺负云儿。”
想到云儿的乖巧和可爱,吉娜又心疼又担心,气得跺了跺脚,“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到富察氏的头上。”
富察为官多年,比起吉娜和亓贤冷静许多,心里暗想此事怕不是这么简单,恐怕那个公子和云儿一定有关系,也许真的是夫妻,只是这番话不能说,亓贤对云儿痴心,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今那名公子却横插一脚,怕是亓贤伤心不已。
“你们都不用担心,明个一早我和亓贤就去章京府,去了再说。”
富察和吉娜带着哭唧唧的亓贤回到莲花街南,舒宁和睦恬一脸焦急,正在四处寻找,见到亓贤忙奔过来,舒宁脸色不善,“亓贤,你已快要成年,怎么还不懂事,带着云儿四处乱跑,万一走散了怎么办?云儿对这里人生地不熟。”
声音戛然而止,惊讶的望着亓贤身后,“云儿呢,云儿去哪里了?”
亓贤忍不住又哭了,抽抽噎噎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睦恬急得一个劲说怎么会这样,扯住亓贤的袖子不肯松手,一定要去找到云儿才罢休。
舒宁却是个聪慧的,闻言也不说话,只是默默随着姑父姑母回到富察府。
等到三人回到屋里,舒宁一脸严肃望着亓贤和睦恬,“我觉得云儿身份确实有些可疑,你想,她从不说起以前的事情,但是她才华渊博见多识广,为人处世又落落大方,根本就是大家闺秀,按照亓贤所说,那个清贵公子一看就是大家出身,没有必要以这种不堪的手段带走云儿,所以我怀疑云儿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
亓贤揉了揉有些红得鼻头,瓮声瓮气道,“姐姐,那你说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舒宁想了想,“可能是夫妻,也可能是别的关系,但是一定是相识,而且云儿恐怕是逃出来的,所以她才会不承认。”
神色一正,舒宁认真的告诫亓贤和睦恬,“还好,我们没有告诉姑父姑母,云儿在京城救了我们的事情,你们记住,切记不要再提云儿救我们的事情,就说我们是好心人所救,在回盛京的路上救了云儿,我猜想,云儿一定有苦衷,我们不能让她处在危险中。”
亓贤用力点头,“姐姐,我知道了。”
睦恬脸色有些发白,担心的问道,“姐姐,云儿不会有事吧?我好担心她。”
舒宁脸色凝重,“希望没事吧,云儿是个好人,吉人自有天相。”
三人商量以后决定统一口径,为了救命恩人的安全,一口咬定他们被好心人救了,然后回盛京的路上,救了河边昏迷不醒的云儿。
很快一夜过去了,第二天一早,亓贤便去敲姑父姑母院门,不想富察已经穿戴整齐,马车也已经等在门口,“走吧。”
两人去了章京府,昂邦章京是镇守盛京的最高官员,等于盛京将军,也姓富察,是富察.图泰的远房堂弟,两人关系匪浅,因此章京虽说忙得焦头烂额,听说堂兄来了,忙命人请进屋里。
“堂兄,今个怎么有空来了?可是来找我喝酒,哎,我可没时间,这几天我快忙死了,根本都没空去找你喝酒聊天。”
图泰笑了笑,两人是生死之交,他也不拐弯抹角,“我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昨个我的侄女被人绑了去,想让你帮我找到她。”
章京先是一愣,而后又是大怒,一拍桌子,喝道,“什么人胆大妄为,堂哥你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你告诉我是谁,我一定把他扔到牢里,关个十年八年。”
图泰指了指亓贤,“这个是苏纳海的儿子亓贤,那个丢的姑娘是苏纳海的义女云儿。”
章京一怔,早年在堂兄的婚礼上,他见过苏纳海,两人也算认识,他自然知道苏纳海因为得罪鳌拜那个狗贼,被凌迟处死,家人死的死,其余流放宁古塔。
拍拍亓贤的肩膀,“忠臣之后啊,可怜你的阿玛,是个好官,鳌拜那个狗贼,早晚不得好死,亓贤,说说看,你的妹妹是被什么人掠走?”
亓贤眼睛红红的,描述了一遍昨晚那名公子的相貌,“还请富察叔叔帮忙找回云儿。”
章京皱了皱眉头,“你可会画像?”
亓贤摇摇头。
章京一拍大腿,“那可就他奶奶的难办了。”
他武将出身,又身居武职,说话粗俗,图泰见怪不怪,“怎么难办?可是有什么问题?”
章京咂咂嘴,“堂兄你是知道的,这盛京是老祖宗的发家地,八旗子弟和王公贵族的贝勒贝子们,年纪十七八岁,长相秀气的少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亓贤又不会画像,这一个个查下来,没十天半个月的,哪里查的到。”
图泰也觉得章京言之有理,眉头皱成川字,“那可如何是好?”他思索片刻,眼神一亮,“堂弟,既然是在莲花街旁边,也许这个人去过实胜寺,也许逛过庙会,可能有人见过,这样范围就缩小许多,请堂弟派人细细查访,一定有结果。”
章京哎呦一声,“堂哥说得对,我就说你聪明点子多,让你来给我做参谋,你又不肯,嫌弃我这庙小。”
图泰凉凉扫了他一眼,“没空,我要陪娘子。”
“呸。”
图泰哈哈大笑,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这几天怎么这般忙,有什么事情发生。”ωωω.χΙυΜЬ.Cǒm
“嗨,还不是太皇太后回盛京祭拜太宗文皇帝,这盛京城的防守要固若金汤。”
图泰有些奇怪,“太皇太后每年都要来,怎么今年不一样?”神色突然一凛,“可是皇上也来了?”
“堂哥真是料事如神,皇上圣驾也到了盛京,说是陪太皇太后一起回来祭祖。”
章京对自己这位堂哥真是要佩服的五体投地,难怪当年是睿亲王的侍卫统领,又是先皇的帝师。
图泰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皇上和太皇太后回来的意图,算起来,皇帝今年十七了,忍得够久了,鳌拜,也该铲除了。
“一切就有劳堂弟了,我该回去了,改日请你喝酒。”
章京忙扯住他的衣袖,“又忙着回去陪嫂子,不行,择日不如撞日,今个陪我喝酒。”
图泰眸色闪过一丝意味深长,“不过几日,我们就会在宫宴上碰头,今日就免了吧,告辞,不用送了。”
望着堂哥远去的背影,章京摸了摸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宫宴?堂哥怎么会知道?”
图泰带着亓贤回到富察府邸,吉娜忙迎了上来,“图泰,章京可说什么?”舒宁和睦恬也眼巴巴的望着姑父。
图泰见在章京府的事情告诉了几人,叹口气,“如今只能等了,不过,我下午就会去几名旗主那里,让他们去查查看,八旗中可有哪个贝勒和贝子,胡作非为,庙会上抢了一名姑娘。”
想了想,他屏退屋中其他人,只剩吉娜和三个孩子,说道,“吉娜,可能为你哥哥报仇的机会来了。”
吉娜一愣,眼泪瞬间滚落,“你说什么?可以为哥哥报仇?我做梦都想啊。”
图泰轻轻为她拭去眼泪,“皇上陪着太皇太后来了盛京。”
吉娜眨眨眼睛,不解的问道,“这和为哥哥报仇有什么关系?”
图泰笑着道,“你想,以往都是太皇太后每年来盛京祭拜,为何独独今年皇上会陪同,想来是要借这个机会,笼络盛京的故人,一起对付鳌拜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如今鳌拜势大,已经威胁到八旗的地位,旗主们早就对他不满,这是个好机会。”
吉娜喜极而泣,“图泰,你是先皇的帝师,又是太皇太后倚重的人,你快去和他们说说,为哥哥报仇啊。”
图泰抚摸着她的秀发,“稍安勿躁,太皇太后和皇上会来找我的。”
图泰果然料事如神,到了晚上的时候,太皇太后的请帖就送到了富察府上,送帖子的老太监千叮万嘱,请富察大人务必参加云云。
富察拿着帖子正在看时,亓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父,请您带我入宫,阿玛含冤而死,为人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定要请皇上和太皇太后为阿玛平冤昭雪。”
富察也有此意,点头应道,“这样吧,宴会可以携家眷,为避人耳目,防止鳌拜的党羽察觉,亓贤扮做我的随从,一同入宫,待到宴会散后,我单独带你面见皇上和太皇太后,扳倒鳌拜后,请他们为你的阿玛平冤昭雪。”
亓贤哭着点头,“谢谢姑父,谢谢姑母。”
吉娜将他搂在怀里,“好孩子,哥哥在天有灵,知道你长大懂事了,一定会很欣慰。”
众人担心的叶棠棠,此时正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宅院里走来走去,从早上睁开眼睛用完早膳,一直到天色渐晚,她都在找机会准备偷溜出去,没想到无论她走到哪里,一群膀大腰圆的刻板嬷嬷和面白无须的阴森小太监,都紧随其后。
这群人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偏生嘴里还恭敬地说,“姑娘不要累着了,姑娘别在院里走来走去,姑娘要歇息吗?”
这是想让她睡傻了,更好糊弄是吧,叶棠棠心中太郁闷了,想着自己失踪,富察家不知道该如何着急,又想着亓贤三人会不会泄露信息?心里就更郁闷了。
快用晚饭的时候,小皇帝晃晃悠悠来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衣,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玉兰花,又华丽又清贵,岭雪一般清冷,皎月一般高华。
原来玄烨忙完朝中事务,太皇太后请他去用晚膳,他想着一天没见到棠棠,怕她担心,和太皇太后请了个安就匆匆出宫,太皇太后自然明白,叹口气,也懒得管这个宝贝孙儿,随他去吧。
小皇帝挥手示意所有人滚到外面,房中只有他和叶棠棠,眉眼温柔,柔柔唤了一声,“棠棠。”
见叶棠棠只是转眸望着他,清亮的杏眸含着茫然,心念一动,一个狗主意涌上心头。
幽幽叹息一声,乌黑的凤眸带着惆怅望着叶棠棠,“棠棠,你以前不是这样冷漠的,你忘记了吗?”
叶棠棠眨眨眼睛,直觉告诉她,狗皇帝一定不怀好意,故作不解的问道,“云熙,我以前什么样子呢?”
小皇帝一本正经,“我回来的时候,你会扑在我的怀里,唤我一声夫君,然后……”
纤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面不改色心不跳,理所当然的理所当然。
叶棠棠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狗皇帝这是趁她失忆,把她当成傻瓜糊弄呢,还扑到怀里,喊他夫君?她什么时候这样主动过?这样给他好脸色?
狗皇帝年纪轻轻就得了做事狗得不得了的病。
只是她又不能反对,只能无辜的睁大眼睛询问,“真的?”
小皇帝也不多话,只是张开手臂,点头示意,叶棠棠无法,轻轻扑到他的怀里,低声唤了一声,“夫君。”
亲一记却怎么也办不到,小皇帝也不勉强,低头在她唇上啄了又啄,半晌满意的继续说道,“还有,你会说夫君可是疲倦?然后为我捏肩捶背,再为我亲自沏茶。”
叶棠棠觉得自己的心态崩了,狗皇帝你这么狗,你妈和你祖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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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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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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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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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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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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