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行宫的事。”穆子煦淡淡说道,“已经查明,白沙渡禅院和毗卢院两处,都有逆贼盘踞,并且山上居然架设了无敌大将军炮对准行官,如此巨案,兄弟也拿不准,特来与制台会商,据实察奏皇上。”葛礼没有想到这个行动诡秘的布政使竟是专程前来查访这件事的,脸刷地变得苍白,怔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问道:“竟有这样的事?太……出人意外了——他,他们从哪弄来的大炮呢?”穆子煦盯着葛礼,哼了一声道:“是啊,兄弟也纳闷,这大炮从何而来呢?”
一时间都不说话了,这沉默中潜藏着巨大的压力,葛礼觉得比受酷刑更难熬,一忽儿浑身焦热,五内俱焚;一忽儿如堕冰窖,寒彻透骨。冷汗无声顺颊淌了下来。葛礼紧张地思索着:索额图与自己联系,从来不用书信,只由陈锡嘉来南京口头面授机宜,杨起隆几次来衙商议谋刺康熙,也都是由心腹和他交接,自己一身清白,怕他何来?葛礼想到这儿,定了心,揩了揩头上的汗说道:“小人造反如此可憎,想来令人心悸!只是大人怎么知道这件事?行动如此迅速,真令人佩服!”
“吃了皇上的傣禄,自然要实心替皇上效命。”穆子煦见他先是惊惶不可名状,渐渐地又脸色平和,心下暗自诧异,吁了一口气说道,“请制台见一个人,是今晚兄弟‘请’来的朋友。”说罢手轻轻一摆,年羹尧大踏步出去。不一时,两个军士架着半死不活的杨起隆进来,正与葛礼四目相对,又都闪了开去。
穆子煦起身踱了两步,用盖碗拨了拨杯中浮茶,呷了一口,说道:“葛制台,我来介绍一下。此人名叫杨起隆,自康熙六年,在京师自称朱三太子,啸聚数百万钟三郎会众,图谋乘吴三桂造反之机称王复明,也是做过人王的人!唉……当年在固安我无缘得见,后来在牛街清真寺却有一面之识。你怎么变得这样面目可憎——长得极帅的一个翩翩公子嘛!虽然聪明灵秀,机关算尽,无奈却不知天网恢恢,失道之人总归难逃啊!”
“你用不着假惺惺!大丈夫死则死耳,誓不蒙辱!”杨起隆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豫让漆身吞炭,虽然志不得遂,也是烈烈之士!比起你二位,一个异域禽兽,一个汉家败类,我要干净得多!”
杨起隆自康熙十八年离开直隶,以他过去密藏的数百万两雄厚资财,广结绿林好汉,勾连朝廷大臣,在安徽、江浙一带惨淡经营数年,好容易有了个像样的局面,不知康熙何以窥见其中秘密,顷刻之间一切均成浮光泡影!惨哪!要不是对面这个活宝总督既要自己做事,又不肯直接插手帮忙,何至于这么快就暴露?但杨起隆也知道,留得索额图、葛礼这干人在,迟早总有一日治死康熙。杨起隆一边打着主意,一边冷冷睖着对面三个心思不一的人,傲然绷紧了嘴唇。
“你也算是大丈夫,忠烈之士?”穆子煦瞥了一眼葛礼,反唇相讥道,“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太子,却愣充金枝玉叶,蒙骗二百多人做替死鬼——王八照镜子——瞧你那副鳌形,就想和我主争天下?说!谁人主使,何人谋划这逆弑大计?你怎知皇上五月来宁?红衣大炮——四门红衣大炮从何而来?讲!”
这连珠炮似的发问对葛礼来说句句刺心刺耳,但当此性命交关之时,必须慎言慎行,葛礼压制着内心极大的惊惶,跷起二郎腿静观待变。却见杨起隆揽衣一蹲,竟箕坐在地上,扬目说道:“康熙原定今冬来南京,后定明年四月底南巡,是我的坐探从内务府打听来的。”
“谁?”
“杨起隆不是卖友之人!”
“那——大炮呢?”
“是我从大明太祖孝陵卫炮台残垣单拆出来,又请行家重铸的!”
“为什么重铸?谁铸的?”
“年深日久生锈了,怕炸不死康老三。”杨起隆阴笑道,“再说,这个葛礼几次出告示搜拿我,我想叫他也吃点苦头,大炮搜出来,他就难逃于系!”说罢仰天大笑。穆子煦一听便知他有心开脱葛礼,却又抓不到把柄,便又问道:“请哪个工匠浇铸?讲!”杨起隆翻眼看了看,说道:“我已经说过:死则死耳!无卖友之理!”
葛礼听至此,忽地立起身来,将茶杯向案上重重一蹾,大声道:“来人啊!”厅外戈什哈巡捕衙役人等,听说制台夤夜起来审案,廊下早站得齐齐整整,听这声招呼,忙齐应一声:“在!”早有两个旗牌官进来叉手听令。葛礼用手指着杨起隆,恶狠狠说道:“此獠刁蛮狡诈,不动大刑谅也难招——夹棍侍候!”m.xiumb.com
“扎!”
“慢着。”穆子煦伸手一拦,命年羹尧,“把杨起隆押狱神庙,你派专人看管!”待将杨起隆架下去,穆于煦方转脸对葛礼微笑道,“葛大人,这,可是御案呐!”
葛礼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已明白,今晚明审杨起隆,其实机带双敲,这个穆子煦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全是冲自己来的。但谋逆造反御案,不得擅动大刑,律有明载,也是无可奈何。葛礼此时才知这个侍卫不好对付,低头沉思移时,仿佛不知所措地说道:“亏得穆兄提醒,差点孟浪了!因这几门红衣大炮。兄弟已经涉嫌在内,敬请大人一体查明,为兄弟去疑。”说罢嗟然长叹一声。穆子煦见他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年,心下也有点怜悯,呆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兄弟这次越俎来办此案,全是圣躬独断,你是为官多年的人,自能想出其中原由。方才你说的,兄弟已经在心。这样——兄弟在虎踞关买了一处宅子,权作私宅赠送制台,可带家眷在那里暂住候旨。这里的文书档案,兄弟奉旨要查封——但能担待的,兄弟一定关照,一切请放心——你并未革职。这只是权宜之计,务请海涵……”
“是!”葛礼听着这话,似宣旨又似私谈,不好行礼也不好接话,只好低声答道:“兄弟明白,全仗大人维持。”说罢一躬,默默退出去,这里年羹尧便命手下军士掌起几十盏灯,挨房贴封条。穆子煦虽按魏东亭的主意办了,心下到底不踏实,忙命人打轿至魏府。此时夭色已经微明。
魏东亭半躺在安乐椅中静静听完穆子煦的回报,移时才道:“兄弟,你知道不知道,你我二人此番种祸不浅!”穆子煦因一夜收获颇大,正自兴奋不已,听魏东亭如此说,吃了一惊,间道:“怎么了?兄弟办差不认真么?”“不是不认真,是太认真了!”魏东亭推了推身旁的茶几上放的两件东西,说道:“你看看这两件物件。”
穆子煦这才注意到,魏东亭的盖碗旁放着个木匣,紫漆金裹,明黄封面,正是宫中物件,诧异地打开看时,里边一柄镂花碧玉如意,还有一只掐金线卧龙袋,因问道:“是皇上赐的?”
“刚才快马送来。”魏东亭显得疲惫憔悴,慢吞吞答道:“如意,是四爷送的,卧龙袋——是太子送的,专指着我,命我一定交你本人!”
穆子煦不禁怔了。
“告诉年羹尧,什么都不可查出来。”魏东亭道,“这案子已经查清,不能再株连一人——连葛礼在内!”他的声音很空飘,仿佛在很远的地方说话,但却十分清晰。
穆子煦终丁明白了魏东亭的意思,叹息一声,注目渐渐发白的窗纸,良久没有说话。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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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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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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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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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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