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出了“园林靠神笔画出”这种业内笑柄，在经过对方公关部的施压调整和积极应对下，很快笑柄转眼便被新的更为严肃的行业事故代替。
还未对华丰其他项目有影响。
而这次和华丰的合作，是卞志行在年前就定下的。
只因时霁此前放话，若是继续合作仍由方露月负责。
对方这次点名要见她，怕不好对付，他这才亲自带她过来。
时霁鲜少和霍建元打交道，只听说他嗜酒如命，一时还不清楚此人秉性如何。
此时他侧眸看向她，眼神里充满着疑惑，用口型小声问，“什么情况？”
霍建元的脸色渐渐拉胯，冷呵一声，举着的酒杯正欲放下。
这边方露月却端起酒杯，“不过现在可以跟霍总学着喝。”
“我干了！您随意。”
她抿了抿唇，似是吸着气，仰头一口闷完。
“……”
酒液下肚，辛辣的味觉直冲大脑，令人莫名地兴奋。
霍建元见她如此，脸色也瞬间开怀，哈哈笑着，“好！看来方小姐确实是快人快语。”
紧接着又倒了第二杯。
时霁眉头拧着，想将酒杯拿过来，却被方露月先拿走。
她偏头靠近他，弯唇轻声道，“时总，等下麻烦您了。”
……
霍建元又将时霁的酒杯倒满，企图让他也加入，依然被方露月将他的酒杯夺了过来，像是喝高了般，“霍总，就让我陪您喝个尽兴。”
“……”
“……”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方露月已经不胜酒力。
她虽然能喝酒，但也没到千杯不醉的地步。
但霍建元仗着海量，一点醉的意思都没有。
开始说起他当年跟随老华总的创业史，说起老华总对他有多重视，说起江城哪栋建筑的前世今生，都曾是他的丰功伟绩。
侃得天花乱坠，不知道还以为江城没他都不会有。
……
饭局结束，已近深夜，霍建元被他助理送上车，边走边不断嚷嚷着下次一定让时霁好好陪他喝个够。
……
直到亮起红色尾灯，时霁这才收回视线，看着身旁的女人，问，“能走？”
夜风起，发丝乱。
方露月将长发拨到耳后，点头又摇头，想了想道，“不能，你就能扶我么？”
酒店明厅的灯光照在她脸上，狭长的眼尾向上勾起一抹红晕，像是掺了极重的欲念。
时霁匆匆敛回视线，拽着她的手臂就往前走，“想让我扶就直说。”
缠在手臂上的力量一扯，她略虚浮的身体不由得贴向他，像是在找一个支点才能支撑这段路。
惊觉她的动作，时霁看了眼紧紧抓住自己手臂的女人，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她体温。
时霁闭了闭眼，忍下悸动，脑中却浮现她对霍建元的抗拒，对酒席的抗拒。
他皱眉问，“华丰的项目，你不想接？”
默了几秒，方露月才迟钝地支起有点重的头，看向他，“可以吗？”
时霁点点头，“只要你开口，有什么不可以？”
方露月愣了愣地盯着他，轻眨了下眼。
此时已经到了停车位。
时霁将她扶进车内，刚上驾驶位，从旁一只纤长手就搭在他胳膊上。
他看过去，落入一双明亮的眼眸中。
她紧紧盯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像是生气，又像是喝醉了，“你不是说只要我开口没什么不可以吗？”
时霁点头。
“不是让你扶我？”
她说的义正言辞。
“……”
时霁笑了，“我得开车，你都坐下了还需要扶？”
方露月红唇微微抿紧，盯着他，像是在说件十分严肃的事，“需要。”
“……”
一路上，时霁手臂上像是多长了只手。
或许是车子启动带来的颠簸感，酒的后劲才慢慢上头。
刚刚她没吃什么，此时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脑袋昏昏沉沉的。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在雅苑花园停下。
时霁轻拉手刹，将她搭着的手放下，走过去拉车门。
方露月已经松开安全带，脚步不稳地从车里钻了出来，她在原地踉跄两步才站稳。
时霁向后退出，虚扶在她身侧，“还能不能走？”
隔了几秒，方露月才有了丝反应，看着他，眼尾的红晕因她眸光里的泪水而越深，像是被人欺负过般。
下一秒，一个温软的身体彻底靠向他。
有两只细臂挂住他的脖颈，捶在他后肩，带着浓浓鼻音的音色果断拒绝，“不能。”
“……”
她天生瘦弱，没几两肉，捶打的力道也不重，仍是让时霁僵硬撑在半空的手臂先于他的意识反应过来，揽住她的腰侧，拍了拍，“那你站好，我扶你走。”
方露月靠在他肩头，意识混沌间才听清他的话，适才慢慢地站起身，“……哦。”
她家单元楼距离大门不远。
时霁扶着她一路走过去，很快就到了她家门口，从她包中拿出钥匙开门。
他将她扶在床上，为她脱去外套和鞋子，拉过被子替她盖着。
见她眉头皱紧，像是十分难受的样子，时霁去厨房将水烧开，兑上冷水，又从医药箱内找了些解酒药，扶着她起身。
方露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睁眼，有点呆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上的水杯，乖乖地张嘴配合。
随后，他用毛巾沾了点热水替她擦手和脸。
做完这些，他碾灭床头的灯，准备离开，手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攥住。
时霁刚想回头看她，手上的力道加重，扯过他的手掌，压在她脑袋下。
“……”
黑暗无形中将一切细微的感官都放大。
她灼热的呼吸洒在他手心，她的体温紧紧相贴，还有她浅浅的气息。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一件事，她现在是真切地、热络地，躺在自己掌心。
时霁慢慢蹲下来，不敢开灯将她吵醒。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她安睡的容颜，像是受了蛊惑般一点点地靠近，直到贴近她柔软的红唇，只要他再挪一步就能亲到。
但，他已经停下了动作。
如果真的亲过去，自己这乘人之危的行为就有够龌龊。
他喉结不甚翻滚了几瞬，天人交战后，理智战胜一切，准备抽手离开时，手心处落下几滴温热的液体。
他再次抬眼，抬手去拨了拨浓密的下眼睫，浸润了一片。
或许是这个动作让她感到不适，她眼睫轻颤了下，哽咽出一个词，“坏……人。”
“……”
时霁愣愣地放下拨她眼睫的动作。
像是埋怨又像是平淡的陈述，她继续，“为什么都要推给我，坏人。”
“……”
黑暗将一切情绪也加重，她此刻的语气像是怨念不已。
时霁问，“谁推给你？”
问完这句，她没有继续回答，只是将他的手掌朝她的方向又扯了扯。
她的力道并不重，时霁稍稍用力就能撤走，但坠在手心的泪水像是失控般落下来。
他没撤走，也不敢撤走，静静地靠在床边听她说一些前后不着调的话。
“怎么都这么坏，坏人，坏人……”
“……”
时霁又问了一句，但她似乎并没听懂，没有回应。
只重复两个字“坏人”，并将他的手臂紧紧攥在手里，声音才渐渐没了，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
时霁点在她挺翘的鼻尖，怕她醒更怕吵醒她，动作是极致的轻缓。
他刻意降低了音量，怕她听见又怕她听不见，“喂，喜欢我就直说。”
默了几秒，知道不会有答案，他低着头仍说了出来，“不然，我怎么敢追你？“
*
第二天醒来，方露月睁眼便见到趴在床边的男人以及压在自己后脑勺的手心。
那一瞬间，她人完全裂开……
她眨了眨眼，盯着天花板努力回想，断断续续的画面，并不连贯。
好像她昨晚一直都缠着他，让他扶自己。
通过断断续续的画面意识到是自己将他困在床边睡下，她人再次裂开……
她为什么做了这些事，还要让她记得？
……
她屏吸，轻手轻脚地下床，逃一般地进到浴室。xiumb.com
看着镜子上自己未卸的眼妆旁有两道泪痕，以及略红的眼球，像是哭过。
她从没有喝过这么醉，也不清楚自己醉后会做哪些不可理喻的行为。
一时也没思绪，她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澡。
等她裹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去阳台拿衣服，不巧，旁边卧室的门在此时开了。
时霁满脸困倦，正揉着手掌，同步听到她开门的声音，看她一眼，挪开，若无其事地往洗手间走。
这里有他春节时留下的洗漱用品，方露月并没动。
听着水声，方露月捂住胸口，还是忍不住问一句，“昨晚……昨晚你怎么在我家床边睡着了？”
时霁挤了牙膏，盯着镜子里的人道，“你说呢？”
我说？
方露月弯唇，“我不记得了。”
时霁勾唇，甩了甩手，“……昨晚是你哭着求着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
方露月满脸黑线，动了动唇，“我应该没求你吧。”
“你怎么知道没求我？”
方露月本想说是根据自己断断续续的片段回忆的，想了想还是和前面说的自相矛盾。
算了，他没追究已经很好了。
她一秒认怂，“我说的是应该，毕竟我没喝这么醉过，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就是求了吧。”
“……”
家里正好有时霁上次留下来的西装，之前一直都忘记带给他，这下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很快两人换好衣服出门，时霁今天要去研究院，正好顺道将她送过去。
一路沉默到公司楼下，他去停车，方露月便先上去。
刚到工位上，就见到一大早趴在工位上的陈晴。
方露月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了？没睡好昨晚？”
陈晴神情略显困倦，“昨天项目活动十二点才散场，没睡几个小时。”
月度考核即将到来，最近一部没有人不加班。
方露月将自己的软垫递给她，“那你靠在这个睡。”
陈晴接过软垫，已经没有力气和她说话，只点点头。
她没睡多久，闻昌便将她喊醒，说是开会。
过了会，玻璃门处涌来一群人，其中为首在中间的便是昨天在酒席上见过的霍建元。
不知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开怀地笑着，将满脸的横肉都抖了起来。
很快，华丰新项目微信群将陈晴加了进来，看群里的聊天记录，应该是项目会由她来接手。
方露月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以及时霁答应她的事，轻眨了下眼，没想那么多，退出继续打开文档敲键盘。
一直快到中午，往常都是陈晴和她一起去食堂。
见她位置依旧空着，方露月给她发信息，问是等她还是给她带点午饭。
她边敲键盘边等，周边的人已经陆续离开，陈晴那边还没回复。
眼看着午休时间不够用，她便去楼下食堂打包了两盒饭，等着上来和陈晴一起吃。
食堂在旁边大厦的一楼，不算远，一去一来不过十多分钟。
等她上到十二楼，不少人往电梯旁边过道的安全通道走，还有争吵声从那里传来。
方露月走近时，正好听到里面抽泣的女声，“你，你血口喷人，我没勾引你，没，没有故意靠在你身上，是你扶我的时候故意下流地摸了把我屁股。”
紧接着便是一声浑浊的嗤笑，“好，大家伙都听到了啊，不是故意的，是有意往我身上靠，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你……你胡说，我没有，是你故意摸我屁股，还故意将我逼退墙角，企图，企图，猥亵我。”
“你说猥亵就是猥亵啊！你拿出证据来。”
“你……那你说勾引就是勾引？”陈晴全身发抖，被两个女同事扶着。
不知想到什么，她划开手机，面向大家，“我到安全通道内是来接电话，那你，你说，你来这是干什么？”
屏幕上显示12：24分有拨出电话，通话时间十多分钟。
霍建元眼眸眯起，压根就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咬定，“我来这抽烟。”
“你，你……无耻，地上都没烟头，抽的什么烟？”
霍建元从裤兜掏出烟盒，“我还没抽，你就靠过来。”
“你……你，我没有，是你，就是你……”
陈晴眼眶瞬间红了，哭着说连话都说不清。
站在霍建元身边一中年男人说了句，“陈晴，这是华丰的霍总，没有证据的事你这样闹，可是要将到手的合作都闹没，你想过后果吗？”
陈晴瞬间傻在原地，她知道安全通道处于监控死角，有些亲密的话在这说最为安全。
只是……她没想到，就这么会功夫，挂了电话，刚刚在会上的霍总便推门而入，她起初并没察觉他的意图，还恭敬地喊了他一声。
在楼梯上错身时，却被他故意绊倒，他借机扶了她一把，顺势将手往下摸，脸上笑得像个猥琐的变态，“男朋友啊！”
“查岗查得这么严啊。”
“让我看看你这合作的诚意如何？”
他边说边加重揉她屁股的力道，还企图将她逼退至墙角，将人堵住继续猥亵。
或许是她刚刚在会上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敢反抗，陈晴浑身都有些害怕，怕他的权势怕合作泡汤更怕他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一瞬间，她想起了刚打完电话的十二孝好男友，她不能在这一刻屈服，一份工作而已。
她没错，本来就不是她的错。
想清楚这些，她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边推他边大声喊。
喊声自然吸引了外面的人，没等霍建元离开，已经有同事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不过十多分钟前发生的事，仔细想想。
当时情况慌乱，她只有屁股被人使劲揉搓着，并无其他明显的伤痕来证明，更没有监控。
对于其他人来说，霍总无疑是合作方爸爸。
这种有失身份的事，他竟然能做出猥亵女生的事……
着实让他们都大吃一惊。
众人虽然同情陈晴的遭遇，但也希望能看到清晰的证据来狠狠地打对方的脸。
霍建元身边的中年男人自然知道要有证据早该拿出来，不至于拖到现在，假意等了会才催促，“陈晴，有证据就尽管拿出来。”
陈晴皱着眉，正欲说什么。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人群后方敞亮地响起，“我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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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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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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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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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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