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的感觉就是永远只对十八岁的妹妹有感觉?
那还真是任性又疯狂呢。
……
闻昌适时地顺着他的话继续,“对对对,什么合不合适的,最重要的是感觉要对,时总说话总是这么精辟。”
“……”
“……”
这马屁的痕迹还真是不露痕迹呢。
方露月默默地敛回眼神,清了清嗓音,问,“时总,那您——”
“吱”地一声,话音被急刹仓促打住,强烈推背感带来的力量将后排两人猛地向前撞。
“哐当”声作响,在这紧急的刹那。
下一瞬,方露月只感觉肩膀被什么力道箍住向后拉,身体向着椅背靠。
晦暗的空间里,她的视线稍稍偏移,落在肩上那只指骨分明的手,顺着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向上延伸——
高眉弓下那双漆黑的眼正盯着她看。
四目相对间。
她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从一片汪洋大海变成一条狭窄的小溪,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戛然而止的呼吸重新起跳。
……
惊魂甫定。
成垛的积云压在上空,挡了大片光亮。
闻昌没注意到后排的动作,盯着前方的路障说:“时总,我下去看看。”
后排趋近凝固的对视画面瞬间打破。
时霁松开箍在她肩上的手,甩了甩手腕。
方露月翘睫眨了眨,脚踏下的白光有点晃眼,她躬身捡起手机,递给他,“时总,谢谢您。”
时霁轻抬下巴,示意她放在座位上。
语气慵懒又黯哑,神情放松到像是在闲谈,“没事,你刚想说什么?”
难得他没出言嘲讽她刚刚是不是故意往他身上撞。
只是这一撞,他拉住自己的动作令她有一瞬恍惚。
同样是这么近的距离。
让她瞬间联想到上次在“平地飞车”时他挡在她上方时的画面。
仿若时空逆转。
周遭一切都被虚白的冷雾遮挡——
狭冷的长廊上,寒流一步一步地侵袭,肆无忌惮,刺骨的寒凉压向少年的长睫,迫使他垂下眼。
即将错肩离开那刹,指骨分明的手指试探性地,去触碰她的手腕,丝缕寒凉从他指尖渡过来。
她垂眸,视线顺着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向上延伸——
一只指骨分明的手在她眼前晃动,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时霁倾身靠过来,距离有些近。
方露月的思绪衔接上刚要说的话,她其实是想问他“那您的感觉就一直对吗?”
可现在想想,这个问题由她问出来,有点往人伤口上撒盐的意思。
喉头发涩,她拧开水瓶润了润喉,不动神色地暗中拉远距离,随便说了句:“哦,那您真是个感性的人。”
……
她慢慢移动身体靠向车门的动作,时霁揽进眼底,没拆穿也没吭声,只是坐直身子,神色寡淡地盯着前方。
*
前方道路临时交通管制,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所幸条条大路通罗马,闻昌知道条去北郊的小路。
天色像是即将要下冷雨,车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些。
穿过一片葱郁的山林,街景越来越少,除了人烟荒芜,商店是没有的,只偶尔能见到零星建造的几栋灰墙红瓦的居民楼,再向前驶了一段,才慢慢进入江北地界。
很快,车便停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除了他们,还有两个已经到了的建筑设计院的工作人员。www.xiumb.com
寒暄后,几人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便来到一片偌大的黄土地上。
……
这新项目他妈还是一片黄土?连个案场都没设?
方露月下车那瞬间是懵的,新项目都没正式立项,敢情这是让她一写软文的从项目立项前就来了解,和项目彻底来场最亲密的接触。
设计院的同事展开设计图纸,开始从项目地理位置和区位优势阐述产品调性,并一步一步丈量出产品的细节。
不得不说,这种工匠精神,让她在心底大写了个服字。
*
金砾大厦十二楼。
“下午就去了?”
卞志行看着桌上的文件,眉头微微皱起。
“是啊,时总好像是临时决定的。”
杵在旁边的工作人员也有些不确定。
“去的都有谁啊!”
卞志行视线从文件上挪开,突然想到什么,便问。
“闻助理陪同,还喊了一事业部的方露月,再没其他人了。”
卞志行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渐渐舒展开,慢慢地“哦”了声。
突然窗外阴灰的天压下来,紧接着一阵阴寒的雨点随风飘摇。
窗内卞志行淡淡地轻笑一声,喃喃说了句,“这么多人?”
“……”
一个助理,一个项目负责人,还有一个是时总。
工作人员闹不明白这三个人中到底多了哪个人。
就听见卞总编又说了句,“打电话问问。”
“哎。”
*
江北的这场雨像是下不下来,大片大片的阴云积压在上空盘桓。
闻昌捂着手机靠近,时霁看了眼来电,顺手接过来。
设计院的同事转而和方露月沟通着相关细节。
“……这片草地可以保留,仰仗天然的优势,延伸成高尔夫球场,用作项目后期的高端配套之一,为业主们提供最奢华的圈层社交……”
每个字方露月都能听懂,但具体怎么实施,怎么建设,怎么施工,她可是外行。
但设计师讲得认真,她也只好对着他频频点头,以示自己听懂了。
……
这边,时霁接过手机,那边正在说话——
“……这家设计院可是很抢手的,本来年底了他们都不接单了,是我请老同学帮的忙,我看这合同不都已经拟定好了,怎么着不打算定下?”
“确实不错。”
“那我给你送过来还是你让人回来拿?”
“让人送来。”
“……行,只是北郊那块路不熟,你让人接应下。”
“行。”
电话掐断。
时霁走来,只是神色比这压下来的乌云还要阴沉。
对上时总的视线,闻昌有些胆战心惊,“抱,抱歉,时总,您突然说要过来,走得匆忙了些,合同我一时间就拿错了。”
“你这意思是怪我想一出是一出?”
闻昌倏地闭嘴,“不,不敢,时总,那我现在就去拿?”
时霁指了指这破天,“你这一来一回就要两三个小时,眼看着天要下雨,你是让我们在这吃黄土等你这么久?”
闻昌垂下头,想了想,“不然让人送过来?”
时霁凉凉地觑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丢下一句话,“刚刚那不是有交通管制,派人去接下。”
……
派?
意思不是他去,闻昌很快便觉出这话中意思。
他让两位设计师稍等下,将方露月喊到一边。
“你会开车?”闻昌问。
“我有驾照,怎么了吗?”
“……”
闻昌为难道:“合同在路上,怕人找不着路,得去接应下。”
“……”
“开过车没有?”时霁这时也走了过来,继续问。
“……没,没开过。”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合同事小,命事大。
“那你快去快回。”
闻昌如获大赦般“哎”了声,只是走到车边。
这天怕是兜不住这云,看着像要捅出个窟窿。
他甚是有先见之明地便后备箱拿出一把黑伞交给方露月,“估摸着快要下雨了,有备无患。”
车子发动引擎,黄色的尘埃扬起悬浮在半空,很快,车辆便消失在茫茫道路尽头。
方露月抬手挥了挥迷蒙住眼的尘土,刚刚时霁是想支开她。
也对,闻助理比起她,对北郊项目更为熟悉。
这样一想,她突然想起自己来这的初衷。
……
建筑院的设计师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走了过来,“时总,咱们继续吗?”
时霁点点头,看着他们的规划图纸,时不时提出一些想法和想要表达的元素。
……
地皮旁边有座小山,山后有一大片葱郁的山林,显然这座山运用得当便是福脉,如果不行,则是需要被铲平的对象。
想到未来这座山,或许会在营销上委以重任,趁着雨还没下下来,方露月对地块周边取了几个景,边拍边往山的那边走。
这一拍,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渐渐走出了一片光秃秃的黄土区,来到山的另一边。
……
*
天色渐暗,聊得差不多,几人渐渐往回走。
“时总,今天来得匆忙,模型还没做好,等弄好了您再看就会更直观。”
“我看您助理开车走了,这雨怕是要下了,您若不嫌弃,让我们捎您一程。”
“……我助理和合同马上就到。”
“合同?您已经确定我们了?”
“……老卞那边没给你们说吗?”
“……这说是说了,但老院长说不急于今天签,等您看完模型也不迟。不过既然在路上了,不然咱们去车里等会?”
“……”
与此同时,另一名设计师突然觉出少了个人,提醒了句,“时总,刚刚您身边那位方小姐说是要拍点照,我看她往山那边去了。”
“这天要下雨了,您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她回来。”
……
时霁划开手机,正准备拨电话,从天而降一滴水砸在屏幕上。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雨点狠狠地砸了下来。
冷雨夹着寒风,拍在脸上,掺进骨髓,是彻骨的寒。
“时总,车上打电话吧。”
时霁攥紧手机,只听到听筒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他没上车,接过对方递来的雨伞,直接闯入雨林中。
……
*
“方露月,方露月……”
天色早已晦暗不清,雨林里的视线尤其暗沉,连带着听觉也跟着下沉。
方露月正往回慢慢走,隐隐约约地,只听到有呼喊声,当下也分不清是雨声、人声还是这里其他怪异的声响。
原本想找个适合的角度,不知不自觉地就走进了深山老林里。
没成想,刚拍完照,这雨竟然下得这样急这样快。
湿冷的风灌进来,方露月握紧手中的伞,裹紧外套,只是山林里各种奇异的怪响令她后背悚然,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甚至还跑了起来。
“方露月,方露月……”
距离山脚近了,这下连呼喊声都更清晰了些,是时霁在喊她,不是什么怪响。
她一路揪着的心,霎时也放松不少。
下一瞬,一束白光从远方照了过来。
一颀长身形逆着光,大步朝深山深处迈进,将两排阔叶林甩在身后。
这场景无端地,令方露月想起高中那段时间。
为了让方明辉和田秋柔重修旧好,她甚至离家出走过,遗憾的是,没人找过她,第二天她从柏修雅家又自己回来了……
或许是她乖孩子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就连她后面考试考差了,他两这时竟然默契地给与她极度的“信任”。
“那下次就好点考,我这正忙着,没事就别进来了。”
“没关系的,乖,加油啊,妈妈这还有点事要忙。”
……
“方露月……”
前方时霁正漫无目的地左顾右盼,频频张望着。
噼里啪啦地雨点砸在雨伞上跳跃,方露月朝前方晃了晃手机电筒以作回应。
没等对方做出反应,她像一股风朝前方冲刺。
“哗啦啦……”,伞缘擦着树枝随着她跑步的速度同步发出一阵乱响。
及至快到他跟前,伞布突然被树枝勾住,方露月稍稍用力一扯。
“嘶”地一声,先于感知伞布破裂的,是从树隙落下来的雨滴砸在她头顶。
湿滑的黏腻感在她脸颊上厘厘铺开,她还没来得及察看伞柄的情况。
手腕被人攥紧,一股力道猛地将她向前一扯。
下一瞬,伞从她手心被树枝抽走,而她却被那股力道扯进另一把伞下。
及至她站稳,手腕上的力道也渐渐松开,两人的距离再次贴近。
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灼热呼吸洒在她额心,他起伏不定的心脏在她耳畔跳跃。
她抬眸,直接和他暗沉且焦灼的视线对上。
他半边脸匿于伞布下,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唯独能看到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像是因为刚刚过于急切的呼喊声,始终难以平息。
此刻,方露月喉头一瞬有些发涩,红唇微抿,仰头看着他道:“我就是过来拍几张照片,刚准备回去你就过来了。”
“你们结束了,是吗?”
时霁长睫半垂,视线跟着手电筒的光线上下打量着她一瞬。
除了发丝上覆了层冷雾,还有白色的鞋面染了些湿泥。
原本训斥的话到嘴边,可看她人好端端站在他眼前,一双明亮的眼盯着他,卷翘的睫毛上下颤抖着,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视线从她的湿鞋向上抬,落在她脸上,嘶哑的嗓音,染了轻微的颤声:“方露月。”
他喊她。
方露月怔愣地看他。
“我在喊你,你哑了吗?不能回应下?”
“怎么,就你有腿,就你能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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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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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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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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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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