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书华这样的年纪,已经心性成熟,又是这样的身份,却拿捏不清自己的地位,不能不说实在是有些奇怪。
最晚想通的真海和潘宝二人都是空瞪了一双眼,他们当然在历练中也处处谨慎,可愣是没觉得哪里不对。
两人还悄悄互相传音讨论过,一致认为“风平浪静”,本来还想笑一句“大家白提了一晚上的精神”,可是此时这么一听,竟然处处有问题。
他们俩佩服地看着幼蕖,拱了拱手。
幼蕖汗颜,她也没那么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实在是因为她自幼被父亲抱在怀里处理政务,见识过不少。虽然那时年纪尚小,但所谓幼学如漆,很多事与具象是深印在脑子里的。
幼蕖将自己所知简要给大家讲了讲。
那些太傅、御史、尚书……堂上的衮衮诸公,是手握大权的人,哪里会自降身份?更不可能执奴仆之役。
哪怕是刚刚新晋的儒生,都不会这样做。那不是让人瞧不起的问题,那直接就是一种侮辱。
所以,城主府的这些举动就有些奇怪。xǐυmь.℃òm
别说是城主师傅了,就是城主府里的管家、稍有头面的一等奴仆与亲信,也不会在宴会上从头至尾地侍酒。
大家听了不由各有思量。
这位游书华,要么是毫无地位,要么是不通时务。
地位是肯定有的,至于时务——什么样的人不懂俗世常识?身为教书人却不懂读书人骨子里的骄傲?
祈宁之敏锐地发现幼蕖似乎还有什么话在喉咙里,要吐不吐,当下便问道:
“仅凭这侍酒,游书华也能勉强解释得通,大不了说他是表示对仙师的尊敬之类,我不是抬杠啊,就是我们自己要先反驳一番,防止漏洞,得拿出不容推翻的理由来才行。”
幼蕖确实没说完,关于小地绎镜的发现,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显得可信,又不能将这镜子给露出来。
“是还有一点,那游书华的身上,似乎有灵符压制修为的痕迹,压制住的是道门灵力。”幼蕖想了想,终于说了出来。
这一点更惊人了!
其他人怎么都没发现?
胡峤知道上清山的这位李师妹在大事上是个极稳妥的,没有几分把握,她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和其他人都反复扫描过在场的所有人,游玉成和游书华尤其首当其冲是重点关注对象,但愣是没发现游书华身上用了什么灵符,压制了什么修为。
用灵符就肯定不对!要瞒着他们的事体肯定不对!
虽然他不知道幼蕖是怎么发现的,但各人都有各人的秘密和特长。
胡峤连连颔首:“这一点最重要!那肯定是有问题了!”
既然都是道门中人,为什么要藏藏掖掖?
“我本就想,魔门自然不太甘心就此退出,毕竟在此也经营了二十年。可是我们来白驹城,一路所看,竟然明面上没见到什么魔门的修士和势力影响,我还奇怪呢,魔门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守规则,竟然退得干干净净?”杜维城呵呵冷笑道。
卢潇潇一击掌,她虽然是个直性子,剖析到这里,也明白了不少:
“太过干净就不对!所以,魔门肯定留下了后手,为防止被我们发现,留下的不是魔修,而是个道修!只是这样欲盖弥彰,反而被我们小幼蕖发现了!你真行!”
说着,她一巴掌拍在幼蕖肩上。
幼蕖无奈让开数分,这位卢师姐,兴奋起来的一巴掌,力道和对敌也差不多了。
“那灵符不是时下常见,是古远形制,所以一般人发现不了。我是因……因我师父的缘故,多知道一些。”
幼蕖说得含糊,当然不能将小地绎镜露出来,但大家也都识趣地没追问。
“我觉得这游家的家教不怎么样啊,怎么做到传承千年的?”潘宝对城主府的做派很是不以为然,“城主府外头的古朴,应该是先祖传承,还像个样子。里头那样,啧啧,败家子一个,祖宗基业迟早要败光!”
大家想想宴饮所在的画堂奢华侈丽,皆是摇头。
各大门派的殿宇、真人真君的洞府,也有布置华丽的,但都透着独具匠心,精洁雅致。
哪里像这城主府,一味堆金砌玉,简直晃眼到恶俗!
“难道是这小儿新上位未久,刚刚有机会享受,就忍不住大肆铺张?”胡峤只能这般猜测。
祈宁之撇撇嘴:“什么小儿铺张?我看是乞儿乍富!”
此言一出,众人绝倒。没想到温润如玉的祈宁之也有这样促狭的时候。
幼蕖与胡玉笑得双双倾斜,彼此支住对方的肩才没软下去。祁师兄这话也忒刻薄了!
可细想一下,那城主的表现,可不就是毫无底蕴?
活像个从前一无所有的乞儿,突然得了大笔横财,快活得不知道如何花费才好,自然是宝珠玉珍,一齐上头,恨不得处处贴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过得好。
幼蕖笑了一阵,心中又想起一点,不由沉吟。只是还要再看,此时尚有些虚。
好在她已经布置小地绎镜将城主府看好了。
“明日一早,不如我们分头出去看看。”身为队长的胡峤提出了建议。
众人自然明白他意思,一来是看城主府的告示是不是真的如期晓谕全城,二来是再观察一下白驹城的动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总之,在他们完成任务离开白驹城之前,别出幺蛾子。
“那,城主府要是心里有鬼,看到我们散出去,会不会警惕啊?”胡玉问道。
“哟,难得小玉儿也知道担心了!”卢潇潇笑着摸了一把胡玉的小脸,“难道我们是凡人?难道我们没有些隐形的宝贝?要是被几个凡人抓住,我们也别在青空界混了!”
胡玉捂脸,她怎么就没想到!
身为八大门派的精英弟子,自然个个都有点护身藏身的宝贝,法术、灵符、灵器甚至法宝,管用程度不同罢了,瞒过那些肉眼凡胎还是没问题的。
“依我看,也用不着都悄悄的,我们全闷在仪宾馆也不正常。一半人就大大方方走出去,一半人佯装留在仪宾馆,但是暗里行事,这样才能明暗两路配合,好打听消息。”幼蕖建议道。
“对,这样很好。李师妹小小年纪,想得却周全。”傅猷赞同,所谓爱屋及乌,他对卢潇潇的好友也甚有好感。
“李师妹可有什么替身的法子?”杜维城也很感兴趣。
“这个!”幼蕖将几样花花绿绿的纸符拍在面前。
祈宁之定睛一瞧,不由笑了,这不是少清山老八小九胡闹时用过的纸符人儿么?
这纸符人儿制得简单,只能简单模仿人物举动,发出点说笑之声,经不起面对面的仔细端详。
不过,糊弄几个凡人是足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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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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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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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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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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