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谢不由放慢了脚步,刚刚有些迟疑,阿海却是一个大步跳到那口缸前:
“是陈叔?面和好了么?包子什么时候蒸上啊?”
那中年人抬头一笑:
“你就是阿海啊,我是你陈叔,知道你爱吃包子!面和好了,你姐还帮上忙了呢,包子蒸出来少不了你的!要肉馅儿还是菜馅儿啊?”
阿海一听就笑了,朝九儿看看,九儿也冲他一笑。
“陈叔你记性真好!爹没来,我姐还怕你认不出她呢!什么馅儿的我都喜欢,咦,她就爱瞎掺和,能帮啥忙了?”
阿海憨憨的模样挺讨喜,那陈叔揪起一块面团:
“刚刚我这面发得差了点儿,还是九儿厉害,她一来就帮我调了过来,这下,发得正正好!”
他热情的眼光落在九儿身上:
“陈叔哪能不认识你们呢?这么能干的丫头!长高了不少!老李家的么!她爹那时带她来吃饭,才这么高。如今可比小时候漂亮多了!随她爹,手巧!”
说实话,九儿这幅模样实在说不上漂亮。但人家长辈都爱这么夸人,被夸的人也爱听,九儿就听得笑眯眯的。
落在后头的杨谢看着这一幕,好像有些没趣,他“沓沓”走过来,讪讪一笑:
“几位都认识的啊!我也是新来的,叫杨谢,和阿海兄弟是同路来的,陈叔你多多关照啊!”
阿海奇怪地看着杨谢:
“我先前不是说过,人家陈叔和我爹早就认识嘛!不然我姐一来就去看陈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谢尴尬地一笑:
“我这,不太会说话哈……”
陈叔倒是挺好说话,爽快地一摆手:
“好说!都是在宝鹤楼讨碗饭吃,大家互相照顾!有你陈叔在,饿不着你们,放心哈!”
陈叔看向九儿和九儿小弟的神情热情又亲切,果然是看到了熟人的发自内心的欣慰。
刚刚那个叫做“九儿”的小姑娘晃进来的时候,他也没在意。这段时日,后厨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
他正在专心地在缸里和面,这不仅是个吃力的活儿,还很见水平。面点往往要出炉了才发现软不软涩不涩,可那时就晚了,所以在准备阶段不能轻忽。
他刚刚来,生怕搞砸了,有些放不开手脚,再三小心,总觉得面的味儿不太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明明发面的时辰是掐好了的。
这小姑娘站到他面前,皱了皱鼻子,突然道:
“大叔,这面酵头是不是加多了?碱味儿有些重啊!”
他一怔,头再低一点闻了闻,心里一沉,果然如此,真是读书人说的当局者迷,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就不是发面的问题,是酵头搞差了!
小姑娘又道:“加点儿醋就行啦!我家都这样的。”
陈叔会做面点都是凭经验和手感,成就成了,也有少数做砸了的时候,砸了也只怨手不顺运气不好,却没动过脑子去找问题。
他听小姑娘说“加点儿醋”,虽然听着新奇,可心里却突然一抖,回想起面点做不好时的那种涩味儿,下意识地再想想醋的酸味儿,似乎真有调和作用,竟然莫名其妙地认同了这个建议。
说干就干,几滴醋调和了一匙水揉进了湿面,果然!面缸里不对劲的味儿消失了!白白的,香香的,可以预见,蒸出来也会是暄暄软软的。
他松了口气,正要谢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突然看着他笑了:
“陈叔,我是九儿,李九儿,你不认识我啦!”
“李九儿?”陈叔当然一开始是懵的,这姑娘跟他这么熟稔的样子,他实在不好意思说不认识人家。何况,人家还帮了他的忙,要不是熟人,人家能操这个心?
“上次大集的时候,就前年,您和我爹一起待了好几天呢!我那时跟着我爹,就是还小,这长了两年,您就不认识了?哎呀,要是我爹来就好了。”
“老……李?”陈叔犹豫着,试探着问道,“你爹带着你时常一起来吃饭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陈叔好像也想起来是有那么个熟人。
说实话,他每次大集都认识不少朋友,姓李的有好几个呢!琇書蛧
主要是因为他会做饭,一群外乡汉子聚在大集上做点小买卖,钱挣了一些,吃饭却成问题。他便站出来说自己会做,大家凑份子让他包办,挣点馒头煮个汤啥的,也不让他白忙,又你带点菜,我带点酒,热热闹闹地一起吃,比一个人吃要快活的多!
一来二去,大家伙儿就熟悉了,也有了些简单的情分。
似乎,确实,有两个老李是带着娃儿一起来的。只是娃们都是一天一个样,何况那时几个小的都是鼻涕汗迹糊了半张脸,哪里看得出模样?
他们在大集上混熟了,男人么,几顿饭的交情,很容易就称兄道弟,大集过后么,有缘就再见。
好多兄弟都无缘了。
没想到这老李家的闺女是个有缘的,记得他这位陈叔呢!还特意来看他。
这都过了两年,人家姑娘个头长了不说,也懂事了,脸儿洗洗干净,再梳起辫子穿得嫩一点,可就大不一样了!
印象里跟在老李身后的娃儿都长成半大姑娘了!
至于说这姑娘是否骗他?开玩笑,他就会做点面和菜,人家骗他啥?根本没什么好图的吧!
而且人家说的有根有据,连他会来宝鹤楼会做白案都知道。他从前是跟人说过这样的打算,又有工钱有管吃住。
陈叔自发地往熟悉的方向想,越想越对,越想越熟。
还有,很重要的,要不是熟人,人家哪会一来就热心地帮他的忙?
这可是他来宝鹤楼和的第一缸面,碱味儿重了点虽也不算啥,可是到底美中不足,到时候面底子发黄了结硬块了,就显不出他的白案水平来。
幸好这丫头手巧,人也热心,帮他把味儿调过来了。
九儿直点头:“可不是!我爹就说陈叔肯定记得!”
陈叔惭愧又感动,他连人家名字都快忘了,只记得姓李,人家却还记得来看他!前年他是忙了几天饭,可他只出了力,买米买菜的钱都是大伙儿凑的。说起来,他也沾了不少光。
“哎呀,老李家的闺女,好侄女呀!”
“我弟这回也来了,叫阿海的那个,上次您跟我爹说,等我弟来了给他包包子吃,他这回可是真的跟来了!”
“那是当然!有你陈叔在呢!”
九儿将旧事说得越细致,陈叔就越有熟悉感,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他想想也确实好像自己给人夸过口,当然,还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客气话。
等阿海与杨谢进来的时候,陈叔和九儿早就叙完了旧、认上了亲。
所以,任是谁,一进来,看到的都是这幅其乐融融的叔侄相会的情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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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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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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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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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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