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如今到了似懂非懂的青春期,想法多了,行为上也就不受控制了。
不爱做作业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这事,郑勇不知道在家动手了几回。
可是打骂有用吗?
叛逆的还是叛逆,越打越叛逆。
“站住,你给我站住!”从黑影之中可以辨认的出,郑勇手上拎着个像棍子似的东西。
他儿子在前面跑:“爸,爸,别打了,别打了!啊呦,我这,我不跑还不得给你打死?”
“你个兔崽子,会顶嘴了你,看我不打死你!”暴脾气郑勇一下又一下的挥动手里的棍子,奈何兔崽子跑得快,每一下都扑了个空。
那孩子越跑越快:“我都认错了你还打,妈,妈,我爸要打死我了!”
冬夜严寒,小巷寂静。
郑勇儿子嗓门大,有一圈一圈的回音在风中飘荡着。
有好事的人家拉开门看,指指点点的。
江漓抱着苗苗站在门口。
她的视线绕过沈焰,始终盯着郑勇两父子的方向。
沈焰看着她:“怎么了?”
江漓没有说话,没有看他,她的眼神很平静,像经历了太多的红尘俗事,看透了一切的平静。
我已经碎了,但我努力的拼拼凑凑,补成了一个不完整的我,继续在世上苟活着。
沈焰好奇了。
京城豪门出身的千金小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让她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阿漓……”
“原来可以逃的。”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沈焰没懂:“你说什么?”
江漓收回目光,望着他。
她是从什么时候感受到疼痛的?
嗯,不记得了。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一张供桌,上摆祭品,两旁香烛高烧,近处一盏长明灯燃烧着,跳动着鲜红的火焰。
身形纤弱的女孩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没有蒲团,没有任何垫放之物。xǐυmь.℃òm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黑色西装,容颜俊美。
“漓儿,把头抬起来,看着你母亲。”
女孩没动,像木偶一样,眼底无神。
男人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漓儿?不听话了吗?抬头,看看你母亲。”
供桌之上的墙面,悬挂着一个女人的黑白照片。
一张哭脸,悲凉凄美。
女孩慢慢抬起头。
男人问她:“漓儿,你母亲很美对吗?尤其哭的时候,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女人能比她更美。”
她没有吭声,安安静静的。
忽然,男人笑了。
几分钟后,他唤来佣人:“老规矩,结束了再让她跪一个小时。”
其实这个老规矩经常在变。
半年前是用皮带抽三十下,最近已经改成了用戒尺打一百下。
戒尺知道吗?
旧时剪裁衣服用的,一把有刻度的木板。
别说是女孩,就是成年人,挨上一下,那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男人离开前,语气很淡的交代着:“用力的打,如果她哭了,马上派人告诉我,要是留情,你就收拾收拾,明天不用上班了。”
佣人缩了缩肩膀,心想这狠心的爹啊。
想归想,人总是自私的。
江家给出的工资那么高,在同情心和金钱之间,佣人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抓着戒尺进屋,弥漫在空气里的诡异檀香味令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阴森森的。
“大小姐,对不住了。”
女孩脑袋耷拉着,沉默不语。
“一、二、三……”佣人开始数数。
戒尺一下又一下打在女孩的背上,要换了其他孩子,在第一下的时候就龇牙咧嘴的泪流满面了。
而她,却始终面无表情,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任由伤痕一点一点布满整个后背。
疼了吗?
每次挨完打,父亲都会问的一句话。
女孩会点头。
疼啊,当然疼。
她有感觉的。
哭了吗?
这是紧接着父亲问的第二句话。
她摇头。
不会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是妖啊,妖怎么会哭?
“你啊,一点都不像你母亲。”
“不会哭,那就慢慢的学,日子还长着呢。”
为什么要像母亲呢?
女孩不懂。
但她不去想,因为没感情,所以不在意。
……
“江漓?”
沈焰的声音。
“姐姐!”
苗苗的声音。
江漓眼皮动了动,移开了虽然停留在沈焰身上,却始终黯淡无光的眼神。
“姐姐,你是不是饿了?”
苗苗从她怀里钻出来,这样的角度,只能看到江漓的八分脸。
眼前的姑娘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孤傲,然而一声叹息,却暴露了心底暗藏着的人间烟火气。
她也是有情绪的。
沈焰鬼使神差的上前,轻轻问:“你还没吃饭吗?”
江漓不答。
苗苗替她答了:“姐姐早上回来之后睡了一天,什么都没吃。”
沈焰看着她一贯苍白的脸孔,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往下掉似的,拉扯着,有细细密密的酸痛。
“为什么不吃东西呢?”
还是苗苗替她答了:“我想吃蛋炒饭,但是没买。”
小孩子的语言组织能力不强,但沈焰听明白了。
“怎么没买呢?”
“素芳婶婶在跟小柱哥哥的妈妈说话,”苗苗撇着嘴,闷闷不乐,“小柱哥哥的妈妈骂过姐姐,说姐姐是妖精,会吃人,还说姐姐是扫把星,说我爸爸是姐姐克死的。”
说到爸爸,小团子都想哭了。
她不懂什么是“克死”,只知道是不好的话。
沈焰稍稍弯下身子,与苗苗平视:“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哥哥长得真好看。
苗苗眉眼弯弯的笑:“我叫苗苗。”
“苗苗,我能抱抱你吗?”沈焰问过后,又再看向江漓,“我来抱着孩子,你开门。”
江漓点了下头。
小颜狗苗苗冲着沈焰伸出手。
她是很乐意让这个哥哥抱的。
江漓走到门前,摸出钥匙,开了门。
沈焰抱着苗苗跨过门槛:“苗苗,你想吃蛋炒饭对吗?”
胖乎乎的小团子用力点了点头。
嘻嘻~
哥哥抱和姐姐抱,感觉不一样呢。
“那姐姐呢,她喜欢吃什么?”
苗苗想了想:“姐姐是好孩子,姐姐从来不挑食。”
走进里屋,沈焰把苗苗放下,再摸出发簪,交到她手里:“还你。”
江漓说:“谢谢。”
“我走了。”
“等一下。”
江漓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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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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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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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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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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