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很有规律的三声。
春花婆婆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来了来了。”
门打开,江漓很礼貌的弯了弯腰:“您好,我找沈焰。”
春花婆婆回头瞧了一眼:“哟,今儿怎么还没起床呢?”
往常这个时候,沈焰已经在厨房里忙活早餐了。
老人家睡眠浅,昨夜她听到有动静,便问了一句“是谁”。
沈焰应了。
听到是他回来了,春花婆婆安了心,继续睡。
可能是弟弟已经去学校了,所以他想睡个懒觉。
春花婆婆说:“你等一会儿啊,我去给你喊他。”
江漓道谢:“麻烦了。”
看看这姑娘,样貌好,气质好,教养也好,真不知道村里那些人为什么要说她是妖。
春花婆婆走进里屋,回头见江漓还站在门口,便冲她招招手:“来啊,进来,别站外头,外头冷。”
江漓点点头:“谢谢。”
进了屋,她在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仰头看着春花婆婆往二楼去。
“沈焰啊,水果店的姑娘找你。”
房间里没人应。
春花婆婆抬起拐杖敲门,声音能大些。
“沈焰啊,起床了没有?”
房间里还是一片安静。
这段时间,春花婆婆把沈焰和沈栖当成自家孩子似的,见门没锁,也就不那么顾忌了。
她推门进去。
沈焰还在睡觉。
他的房间很干净,也很简单。
行李箱竖在墙角,几件换洗衣服挂在简易衣柜里,窗帘没拉,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团隆起上。
“瞧这孩子,睡觉也不拉窗帘,”春花婆婆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沈焰啊,江漓在楼下等你呢。”
他的右手露在被子外,衣袖被捋到了手肘处。
春花婆婆低头一看,发现沈焰手臂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透着血。
摸了下他的额头,春花婆婆发现不对劲了:“哟,姑娘,姑娘……江漓姑娘……”
楼下的江漓听见声音,回应道:“我在。”
春花婆婆一瘸一拐的从沈焰房里出来。
她站在楼梯口:“快快快,快上来,沈焰这孩子受伤了。”
受伤?
江漓在原地愣了一秒,而后踩着台阶上了二楼。
……
“阿焰,阿焰……”
谁?
是谁在喊他?
“阿焰,醒醒,要上学了。”
上学?
上什么学?
温柔的女人声音萦绕在耳边:“阿焰,你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迟到可是要罚站的。”
他努力想睁开眼,可是眼皮沉重,虚弱无力,用尽气力眯起一条缝,身前有人影在晃动。
“阿焰,等今天晚上放学,妈妈来接你,然后带你和阿栖一道去吃炸鸡,好不好?”
梦里面,十三岁的少年已经有了清秀的模样,那双明亮的瑞凤眼溢出了笑意。
“好。”
“那你要等着妈妈知道吗?妈妈一定会来接你的,一定会来的。”
少年很期待。
他从不怀疑妈妈的话。
“哐当……”
突然,玻璃碎了,血流了出来,一股黏腻顺着额头往下。
一滴又一滴。
他被绑在一辆车里,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母亲上了另一辆车。
车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
他们接吻了。
他最终还是没等到妈妈来接他。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最爱的母亲,她走了,抛弃你了,所以你认清楚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没有人在乎你,你永远是一个人,不管生还是死,都是一个人!”Χiυmъ.cοΜ
一个人。
永远一个人!
沈焰突然睁开眼睛,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窗帘拉着,没开顶灯,只有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散发着昏暗的光。
他愣了几秒,发现有人勾着自己的手指,偏头一眼,床边趴着一个人。
是江漓。
沈焰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巨大的动静惊醒了江漓。
她睫毛动了动,因为是趴着,姿势不舒服,刚直起身子的时候,动作有点生硬。
沈焰死死的抓着被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睡前身上套着的卫衣变成了一件白衬衫,领子前两颗扣子没扣,露出半边精致的锁骨。
很显然,不是他穿衣的习惯。
他习惯规规矩矩的把扣子都扣好的。
江漓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你发烧了,我怕病情加重,就陪着你。”
现在是隔天凌晨三点,她整整在床边守了十多个小时,实在困得不行,这才找了张小凳子坐下,趴在床边睡了。
防止沈焰突然醒来或者是不舒服了,她用拉钩的方式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本身睡眠就浅,如此一来,稍有动静,她就能醒。
“你出了很多汗,衣服是我给你换的。”
“原本那件卫衣我洗干净晾在阳台了。”
沈焰抓着衬衫领口的手僵住了。
片刻的失神过后,他动了动喉结,也不知是不是发烧,汗出得更多,脸更红了。
“你……你给我换的衣服?”说话都不利索了。
江漓点点头。
她见他恢复了清醒,于是开了灯。
明亮的光线里,姑娘的表情平静又淡定。
没有尴尬,也不害羞。
“裤子没换。”她说。
沈焰:……
抓着被子的力道更紧了。
这时,江漓突然走近。
沈焰条件反射的往后退,看着她,心跳越来越快。
江漓只是摆正了小板凳在床边坐下。
她仰着头看他:“还难受吗?”
沈焰唇角抿了下,耳尖儿都红了:“没,没有……”
前言不搭后语。
江漓说:“那再测下体温,下午我去卫生院买了个体温计。”
说着,她探着身子,要拿床头柜上的体温计。
沈焰右手抓住了她:“不用了,不发烧了。”
头不疼了。
也不晕了。
只是热得冒汗。
江漓垂眸,看了眼他右手手臂上的伤。
早上刘中医来过。
他用仅有的一点外科知识给沈焰重新包扎了伤口,并且告知了很多注意事项,临走还去村上的卫生院配了两种药。
一种退烧,一种消炎。
几秒后,江漓抬头,对上沈焰的眼睛。
他的眼尾透着一抹病还未愈的红,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根根分明。
“沈焰,是谁伤了你?”
谁伤了他,她要谁的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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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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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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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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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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