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哥既不说话,也没动作,仿佛没听到似的。
江漓看了他一眼。
她每次看他,都是落落大方的直视,眼神并不热烈,却也比平日里的多了几分温度。
像个人了,不像木偶。
“哥哥!”沈栖又喊道。
江漓收好目光,转头望向沈栖:“我和你分一分。”ωωω.χΙυΜЬ.Cǒm
沈栖瞪了眼他哥哥。
木头,木头,木头!
笨蛋,笨蛋,笨蛋!
她正准备把自己的碗推到中间和沈栖分着吃,一只手忽的伸了过来。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稍稍用力,白皙的肌肤便透出了青筋的纹理。
“吃不下还硬塞,肠胃会不舒服的。”
沈焰眼睛盯着沈栖,但话却是对江漓说的。
江漓道了声谢后就不说话了。
他吃相很好,慢条斯理的,就算是鸡腿,鸡翅这种需要剔骨的食物,都能吃出一股优雅的感觉。
看得出是从家教森严的环境中走出来的。
可偏偏,他又很温柔。
就算是拒绝或者数落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江漓不懂了。
她确定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人,但第一眼见到,就是觉得不一样。
不一样到,她的眼神会追着他,只让他唤自己“阿漓”,连他曾经买过的苹果,都比其他水果要好看。
饭后,沈焰在厨房洗碗,江漓在一旁切水果。
切的是陈月香送到春花婆婆家的那箱。
水果端上桌,江漓对着春花婆婆弯了弯腰:“我该告辞了,今天打扰各位了。”
沈栖拿了一片橙子咬在嘴里。
酸酸甜甜的口感让他舒坦的眯起眼。
“姐姐,你这就要走了啊?”
江漓“嗯”了声:“很晚了,不打扰了。”
也是,快十点了,女孩子太晚睡觉不好。
沈焰收拾好从厨房出来。
江漓刚准备出门,听见声音,回头。
她就看着他,不说话。
沈焰抽了张桌上的纸巾擦干了手:“要走了?”
江漓点点头。
沈焰瞥了眼墙上的时间:“我送你。”
刚迈开脚步,他听到江漓说:“不用。”
沈焰停住,冷淡的回了一个字:“嗯。”
他又拐进厨房,倒了杯水,从兜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标签上的字,盐酸氯丙嗪片。
沈焰拧开瓶盖,倒了两颗白色的小药片在手中,就着一口水,吞了下去。
放下水杯,他看着倒影在通透玻璃窗上的脸部轮廓,有些失神。
忽然,有一片白色的影子从眼前晃过。
厨房的玻璃窗连通着院子,那是江漓离开的身影。
轻轻的,淡淡的。
他又想到了她方才的眼神。
情绪并不浓烈,可就是卷着他的心神,让他乱,让他慌,让他有片刻忘了自己是沈焰,但又不完全是沈焰的事实。
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喝光了的水,然后洗干净杯子,放好,走出厨房。
“哥哥!”沈栖冲着饭桌努了努嘴,“那是江漓姐姐给你削的苹果。”
水果盘旁摆着一个小盘子,只有苹果,削了皮,切成小块,上面戳了两根牙签,干干净净的。
今夜,天阴沉沉的。
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雨,就在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不知道播到第几场歌舞的时候,外面起风了。
由浅至深,不一会儿就成了呼啸的狂风。
春花婆婆朝外头看了眼:“等会儿有一场大雨啊。”
沈栖啃着橙子:“哥哥,你去哪儿啊?”
沈焰手里拎着一把伞:“要下雨了,院门没关,我去关门。”
酸甜的橙子堵住了沈栖的思维,他信了:“好的。”
漆黑的巷子里,嚣张的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带着墙边不知名的藤蔓肆意舞动,也撩起了姑娘的长发。
一缕缕,一丝丝,飘荡在风中。
江漓沿着巷子左边慢慢往前走。
经过了一户亮着夜灯的门口,停住。
她听到有脚步声。
回头看去,沈焰拎着一把伞就在身后。
他就站在灯光最亮的地方,周围昏暗一片,唯有他身前洒下了一束晕黄色的光。
江漓望着他:“你来送我吗?”
她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呆,也有点深沉,仿佛积压了很多心事。
可她一开口,又很单纯,将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直接说出来,一副藏不住事,又不想藏事的样子。
沈焰脸上晃过片刻被抓包的尴尬:“不是,我……我之前丢了东西,过来找找而已。”
江漓:“哦。”
她很认真的朝着四周地面看了一圈。
再抬头的时候,对上沈焰的目光:“你丢了什么?”
沈焰:……
我也不知道丢了什么。
他走近:“大概被人捡走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江漓又点头:“哦。”
沈焰靠近她身边,却故意别开脸不看她:“吃多了,散散步,反正前面就是你住的地方,顺便送你回去。”
是的,顺便。
说完,他往前走了几步,觉察到江漓没跟上,又再回头:“怎么了?”
身姿轻盈的姑娘站在风口,裙摆飞扬,露出一小截纤细的小腿。
她凝着他的好看的瑞凤眼:“沈焰,你不怕我吗?”
沈焰蹙眉:“嗯?”
江漓的声音散在风中:“她们都说我是妖。”
不仅福祉村的人,连父亲都喊她是“妖怪”。
从小喊到大。
这一回,沈焰没有逃避她的目光。
他嘴角上扬,连带着眼角微微弯起,音色很温柔:“那你现个原形给我看看?”
江漓面无表情的垂下眼。
“快下雨了,回家吧。”
“哦。”
风是从后面吹来的,沈焰走在江漓身后,替她挡去了不少的凉意。
等她跨进门槛,关了门,他才转身离开。
此时,下雨了。
……
关了门,江漓没进屋,瓢泼的大雨将她堵在了院子门口。
“出来。”
冷淡的声音过后,从墙后走出一个人。
那位刘不认识。
没办法,对付大小姐这种不配合的病人,只能用撬门这种非常手段。
不止撬门,为了照顾病人的情绪,身为著名中医的刘不认识在这十几年里还学会了摘菜、洗碗、拖地、通厕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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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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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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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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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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