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蹙了眉头,又说了一遍:“我要六个。”
江漓“嗯”了声,随手挑了六个苹果,连袋一起丢上了称。
三斤六两。
少年接过她递来的袋子,问:“多少……”
最后一个“钱”字没来得及说出口。
江漓弯腰,拎着空掉的筐子去了后院。
得,还以为终于有人能撬开她的嘴了呢。
陈月香摇摇头,回了少年的话:“一共二十三,算二十吧。”
长得好看,自然优惠得多。
那少年扫了贴在墙面上的支付宝收款二维码。
几秒后,摆在收银台上的手机便传来提示音“支付宝到账二十三元”。
少年瞧了眼后院的方向:“做生意的,不容易。”
好的,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多几个这样的人来光顾,她这间水果店早晚能开分店。
送他出门,陈月香顺嘴问了句:“小伙子新搬来的吧?”
脸生,以前没见过。
少年答:“我叫沈焰,是前面五号院家的租客。”
五号院,春花婆婆家。
“既然住下了就是一家人,”陈月香热情送客,“以后多多光顾啊,我这儿的水果啊,应有尽有,又便宜又新鲜。”
沈焰笑笑,礼貌的回了声“好”。
没有芦柑的“应有尽有”。
再出来的时候,沈焰已经走了。
江漓站在墙角,遥望门边。
“人走了,”陈月香一副闲聊似的语气,“想见他啊,得去春花婆婆家,不远,拐两个弯儿就是。”
她是过来人,刚就瞧着两人之间有点微妙。
江漓抬了抬眼皮,没接话。
忽然,有一股力道在拉扯她的衣袖。
“江漓姐姐。”是苗苗的声音。
软软的,像棉花糖。
江漓垂下眸子。
“江漓姐姐,”软乎乎的小姑娘拽着她卫衣的袖口,眨着明亮的眼睛,“你看……”
她伸出手,摊开,掌心是一颗玻璃弹珠。
嵌入着红色花瓣图案的透明圆形,折射出阳光的缤纷。
“我在后院捡的。”
看到这颗玻璃弹珠的时候,苗苗就想着要送给江漓姐姐。
姐姐长得好看,收到礼物一定会很高兴,高兴了就会笑,笑起来更好看。
江漓淡淡的“哦”了声。
苗苗晃着她的衣袖,把玻璃弹珠递过去:“江漓姐姐,送给你。”
江漓伸手接过:“谢谢。”
光滑的玻璃弹珠在她手心里滚动,透着凉。
“姐姐,你喜欢吗?”
每次妈妈给她买东西的时候都会问的,苗苗,妈妈给你买的,你喜欢吗。
然后她眉眼弯弯的笑,重重点头,说喜欢。
喜欢?
江漓低头看着稚嫩的小姑娘,微微发怔。
什么是喜欢?
……
手机主页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出了店,沈焰回拨过去。
接通后,那头的人喊了一声:“哥哥。”
沈焰的弟弟沈栖,今年十五,小他九岁。
听到有轻咳声,沈栖问:“哥哥,你嗓子又不舒服了?”
沈焰缓了缓:“没事。”
一到冬天,他的嗓子会疼痛干痒,恰好咽喉片吃完了,便想着用食补的方法买点芦柑试试。
可惜,附近没有。
只能等明天去县城的药店看看有没有常吃的那款咽喉片卖。
沈栖:“刚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啊?”
青泥石板路上,沈焰不疾不徐的往前走,手里拎着的袋子随着他的动作一前一后摆动:“在买苹果。”
“苹果?”没记错的话,他哥哥最不喜欢的就是苹果。
觉得涩嘴。
沈焰笑说:“没有芦柑,就买了点苹果。”
芦柑清咽利喉,就是没有,退而求其次也该选择梨。
沈栖好奇的问:“不是涩嘴吗?”
温暖的冬日阳光给老旧的路面裹上了一层金色,风一吹,卷着落叶飘到了他脚边。
沈焰隔了很久才回他:“还好吧,那家店里的苹果应该比芦柑甜。”
好吧。Χiυmъ.cοΜ
他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他不在意芦柑和苹果哪个甜。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沈焰“嗯”了声,像在思考,等了几秒后回答:“年后吧。”
沈栖追问:“年后是什么时候?第几天?几号?”
有人觉得过了正月初八就是年后,还有人觉得要过了正月十五。
沈栖不想等那么久,最好过了正月初一就是年后。
然而,他哥哥并没给出具体时间:“你乖乖的,年后我就过来接你。”
沈栖很失望的“哦”了声。
沈焰听出了他的情绪:“碰到不开心的事了?”
沈栖没说不开心:“我想跟哥哥住在一起。”
“听话。”目前,沈焰只能这样哄着。
沈栖转了话题:“哥哥,那你现在住在哪儿啊?”
拐弯走进一条巷子,不远处的门口,有男人站在椅子上贴对联。
旁边是他的孩子:“爸爸,歪了,贴歪了。”
男人挪了挪位置,扭头问:“现在呢,正了没有?”
孩子高兴的拍手:“正了!正了!”
沈焰经过的时候,那孩子仰着头看他。
天凉,风大,胖乎乎的小脸被吹得泛了红。
他笑着,稚嫩的童音道了声:“哥哥,祝你新年好。”
爸爸妈妈说了,要过年了,看到人都要问好。
这是基本的礼貌。
沈焰顿步,回以笑容:“你也新年好。”
紧接着,他告诉沈栖:“福祉村,挺美的一个地方。”
……
午饭时间,陈月香抱着苗苗回了家,店里就剩江漓一人。
她站在门口,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忽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江漓接起,没出声。
电话里的是她的……
在外人看来是闺蜜,但用江漓自己的话说,叫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从小到大,她没笑过,没哭过,不会高兴,更不会生气。
俗话说,花有五颜六色,人有七情六欲。
可她……
喜、怒、哀、惧、爱、恶、欲,一样都没有。
“你这颗妖怪的心啊,就跟镶了块铁似的,是硬的,是冷的,打不碎,敲不痛。”
就因为这样,天下人在她眼里,就分两大类。
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
叫得出名字里又分知道电话和不知道电话的。
这位“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小姐就属于叫得出名字,又知道电话的那一类。
她叫苏云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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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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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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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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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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