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天生就会治理国家的。
十四年前,南家全族被灭,他从战场回来,不曾看到自己家人的尸体,就接到了封他为摄政王的旨意。
先帝病重,全不管事,看到他竟想以死谢罪。
大皇子已死,留下的小储君尚年幼。
剩下的六个皇子,除景郁安分,另外五个,轻的官商勾结,沉迷勾栏。重的通敌卖国,陷害忠臣。
在战场上,他是无敌战神。可在官场,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初入朝堂,狼群环伺,无数人等待着将他扒皮拆骨,喝血吃肉。
身后无倚仗,身前是悬崖,而他自己,内心黑暗荒凉,无所适从。
他满腔的血仇无人能报,手中的剑不知该指往何处。
于是,死灵卫出现了。
他用战场上的打仗思维去处理朝堂,官官相护、关系复杂地恶霸,他想除掉。
可上行下不效,他的命令今日发,下月都无人回。
更别说,五个皇子不满他摄政,在其中捣乱生事。
他不管不顾,一条道走到黑。
皇子和官员朝他泼脏水,他不争不辩。
若非景帝还撑着一口气,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官员拿出多么切实的证据,景帝始终只有一句话:摄政王忠心不二,谁若污蔑,定不轻饶。
他恨景帝赐死南家,觉其惺惺作态。可内心又深知,景帝对他是真心,可景帝赐死南家又是事实。
崩溃、拉扯、沉溺、绝望。
他几乎淹没其中。
那一年的南陨城,才十四岁。
可再是逆境,骨子里的血性仍在,南家世代忠义仍在。
他眼睁睁看着死灵卫屠灭那些家族后,各国动荡。
然后明白,用屠杀手段除去蛀虫贪官这条路,行不通。
与此同时,痛苦无边之中,南陨城正在蜕变。
他将那个在沙场所向披靡,热血澎湃地少年藏起,将满心仇恨压下,变成了后来九州皆知的摄政王。
他开始筹谋、开始等待、开始徐徐图之。
他将一切的情绪压在心底,面对几个皇子的挑衅和嘲讽可以面不改色。
甚至他们说南家人死得好时,他也可以装作听不到,漠然而过。
十四年,他用了十四年的时间,成为了东禹最有权势的人。
让东禹从风雨飘摇,变成百姓安居乐业。
内无人违抗,外无人侵犯。
他站到了最高处,冷眼俯瞰一切,身后仍旧荒凉。
先帝驾崩的那一日,他见了他最后一面。
杀五个皇子,是景帝的命令。
景帝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这边,他怕他死后五个皇子联合起来,给南陨城找麻烦。
所以下此令。
那时,南陨城还不知南家被灭真相,他看景帝,冷漠得像在看一具尸体。
所以他也没有告诉他,即便五个皇子联合,也不是他的对手。
东禹,已尽归他手。
而景郁,景帝只要他让她安稳活着就是。
七皇子景郁,他留了她一命。
却不曾想,其实是给自己留了一命。
而这人,此刻正仰头看着他,最爱的匕首也不拿了,两只手握着他的,掌心湿热。
这丫头,在紧张呢。
眼前的眸光清亮得像黑暗中的明月,他无数次夜晚无法入眠时望月,只觉冷寂荒凉。
而今,那明月中有担忧、有心疼,还有同仇敌忾,甚至还有一抹自责。
无论何种情绪,于他而言,都是温暖。
他把自己的过往遗忘了,是因为他处理不了那些情绪。
现在那些过往又缠绕回来,而这一次,他身边有了她。
南陨城忽而低笑,若是她在,管那些过往情绪如何复杂缠绕,她定然是一把刀斩断,还会不屑一顾地说:爷的人也敢动。
南陨城,你笑个
屁字还没出声,景郁想到自己已经自封了专业的心理治疗师,为了专业度,她立刻改口,你笑起来真好看。
雪冥遣走了雪卫,抿了口茶,一旁小牧野低低嘀咕,难怪弄个钟逸闻都弄了老半天,原来是吃过亏啊。
钟逸闻是老丞相,手下门生无数,贸然除掉,定会引发动荡。
雪冥以为牧野对治理国家感兴趣,提点了一句,不仅如此,还有外患。钟逸闻与敌国合作,不知其筹码,若是影响国之根本,动荡是轻,屠伤百姓是重,还有
牧野打断他,什么什么什么?听不懂。
他冲南陨城的方向努努嘴,看他,眼珠子都快沾我景兄身上了。
雪冥叹息,看了眼尧沧。
他们几人自是不需要什么证明,他与景郁持相同看法。xiumb.com
看一个人,有时候亲眼所见都未必为真,该信的是自己的感受。
又或者,是自己的选择。
即便南陨城真是心狠手辣,可他带南家军解他围困。无论如何,他也定会站在南陨城这一边。
忠义难两全。
他选择了义,而庆幸的是,南陨城没有让他们丢了忠。
这些证据,他是查给尧沧看的。
这个大祭师看着不声不响,实则把景郁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
到时候再生出些事端,他可不愿意看景郁发疯。
尧沧不言不语,小阿菱在一旁劝他,老头儿,我劝你别惹阿姐。姐夫这不挺好的吗?他总归没有伤害阿姐。
尧沧瞪她,你懂个屁!
他担心的不是南陨城曾经做过什么,他担心的是,现在的南陨城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景郁的性子本就强势霸道,南陨城好歹曾经也是战神,掌一方军队。
他的强势不比景郁少。
两个强势的人凑到一起,还得了?
小阿菱被训,不满地撇嘴,小声嘀咕,阿姐说的对,就该给你找个媳妇儿!
过了会,尧沧用法杖狠狠敲了两下地面,我去看看外面情况如何。那些来南疆寻仇之人来路不明,等我查清你们再去应对。
他瞪着景郁,特别是你!敢擅自行动,我打断你的腿!
景郁眼睛一瞪,刚要回怼,忽然眨巴了下眼睛,柔弱地扑到南陨城的怀里哭唧唧,南陨城,他要打断我的腿。
南陨城还未说话,尧沧就气冲冲地走了。
隐约听到又在嘴里念叨阿瑶两个字。
尧沧一走,景郁就把刀往腰后一别,小牧野,走!看看外面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好嘞景兄!牧野大声应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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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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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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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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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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