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的时候是在京都长大的吧?”在新干线上秀千代问五条悟,“是高中之前才来的东京吗?”
五条悟往嘴里丢蜂蜜味的零食,咽下去之后才回答:“对,不过我对京都没什么特别的好感。”
他顿了一下看向秀千代:“我记得你是在去咒术高专之前就没有离开过洋馆,那你是几岁的时候离开的京都?”
“七岁。”秀千代看向窗外飞逝的风景,“我已经不太记得小时候在京都度过的日子了。”
“不记得也好。”五条悟将粗点心袋子递给秀千代,“那种古板又无趣的地方哪里有东京好。”
秀千代接过袋子笑了笑:“是没有东京好……毕竟京都没有我想要的人在。”
自从交往之后类似的话五条悟没有听过一千也有八百句了,刚开始还会有些小得意,到现在他都已经心如止水。毕竟将爱意表达的像“天气不错”一样容易,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列车到站之后监督辅佐开车直接将他们二人送到了任务地点,这一次的任务地点是在郊区的一所学校里。现在正好是十月份二十日,京都马上就要举办三大祭祀之一的“时代祭”。
“这个学校……”五条悟在车子逐渐靠近学校的时候,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好像很眼熟的样子。”
秀千代回想了一下资料上的信息说:“那所学校是距离平安神宫最近的地方,出于治安考虑时代祭的前两天都会放假。并且在举办时代祭的当天,那所学校的校园祭也会举办。”
“不过你对那个学校熟悉,似乎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五条悟有些意兴阑珊:“啊,会放假我当然知道。因为那是我上初中就读的地方,怎么会不记得呢。”
秀千代有点在意:“那是你的母校啊,那还真是了不得的巧合。不过你身为咒术师,当时就读的时候就没有发现有强力的诅咒吗?”
“学校这种地方当然会有诅咒,不过都是一些蝼蚁一样的东西。”他推了推墨镜,“不过这次你要祓除的诅咒极有可能是一级诅咒,我倒是很好奇怎么诅咒突然就变强了。”
他们谈话之间车子已经开到了学校门外,因为学生都已经放假回家,所以现在里面空无一人。五条悟从车上下来站在校门口朝里面张望,然后他对着秀千代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是在回忆你的校园生活吗?”秀千代走在他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学校。“看起来还不错,校园祭会很好玩吗。”
五条悟的回答轻描淡写:“不知道,我在这里上课的时间不多。基本上满足了出勤率之后就很少来了。校园祭更是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听到他这么说,秀千代若有所思:“我在书上看过,一般毕业式之后会将制服上第二颗扣子留给自己的恋人。你呢,扣子还在吗?”琇書網
五条悟一瞬间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想来想去只好说:“你少看点没用的书比较好吧,这种知识有什么记住的必要性吗?”
“那就是给了别人了?”秀千代的语气凉飕飕的,“你给了谁?”
五条悟无奈地叹气:“找我要扣子的女生可以绕着学校排一圈,我如果给的话岂不是全部衣服的扣子加起来也不够分。”
他这么说完之后才回想起来秀千代会不会生气,结果一看她好像对这个答案还挺满意。于是他难得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意识到了秀千代吃醋的点在哪里。
她很清楚五条悟本来就是砂砾中的钻石,皇冠上的明珠,不被人爱慕才是不正常的。所以对于他受欢迎这件事并没有任何意见,但要是他嘴里说出别的女人的名字,那就不在秀千代的容忍范围之内了。
闲聊之间两人已经穿过了第一栋教学楼的通道抵达了中庭的花园,就在他们两个以为学习里没人的时候,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了他们两个。
“你……你是五条吗?是五条悟吧!”
五条悟完全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他歪了歪头:“你认识我?”
男孩子看向了秀千代,瞬间脸红了起来。然后抱紧了怀里的书:“啊,啊是的。我们国中的时候是一个班的,不过你不记得我也很正常啦。哈哈。”
“你是谁来着?”五条悟压根不记得他,“你说你和我同班过,这边不是国中部吗,高中部不在这里吧?”
男孩子抓了抓头发:“我是过来这边的图书室拿一下书,有一些书国中部这边才有……那个,我是小原翔真,请多多指教。”
说着他冲着秀千代鞠躬,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秀千代完全没有在意小原翔真的举动,她在不是二人独处的时间里向来都是面无表情。察觉到小原翔真在向她问好,秀千代出于礼貌也微微点了点头,就像应对餐厅里的服务生一样随意。
五条悟见他一副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样子就很想笑,对他说:“最近学校里有什么奇怪的传闻吗?”
“没,没有啊。”小原翔真有些说话打结,他看看五条悟又看看秀千代,迟疑着说,“五条同学,你和这位同学是来做什么的啊?”
“你不是已经去东京上学了吗?突然回来,吓我一跳呢。”
五条悟一本正经开始胡说八道:“我旁边这位是斋藤秀千代,她是个对校园怪谈很感兴趣的大小姐。打算出一本书,整合一下怪谈,所以我就带她来这边看看。”
“我记得学校里不都有那种什么‘七不可思议’嘛,还是我记错了?”
小原翔真摇摇头:“哪来的怪谈啊,你要相信科学啊五条同学。现在科学昌明,根本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竟然被这么吐槽了,五条悟有些不开心。他实在是不擅长这类调查,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就在他打算直接胁迫小原翔真说实话的实话,秀千代慢慢地走了过来。
“您是小原翔真同学对吧?”她的声音缺乏感彩,但用语已经不是五条悟习惯的那种标准语,而是让他很不喜欢的京言叶,而且最令他不爽的是竟然还是御所言叶(宫廷中使用的京都方言)。
“初来乍到就提出这种请求,实在是有些冒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说话吗?”
“拜托了。”
说着她微微鞠躬,眼睛直视着小原翔真。她的语速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这一句话明明是祈使句,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不容许拒绝的。
小原翔真稍微有点被吓到,于是只能点点头:“那,那好吧。”
秀千代和五条悟朝着校外走去的时候,五条悟问她:“你怎么就能确定他知道诅咒的事情?万一他不知道岂不是白费时间。”
“他胸前不就有新闻社的铭牌吗?”秀千代目不斜视,“没道理你看到了,我却注意不到吧。”
“被你发现了啊。”五条悟丝毫不觉得愧疚,“那就好好问问,最好快点解决掉就回去高专。”
三个人来到了一家高级咖啡店里,小原翔真被迫坐在两人的对面,紧张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已经完全相信了五条悟所说的这位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内心的动摇已经浮现在了脸上。
实在是好懂到令人叹息,五条悟事不关己地想。然后开始询问学校怪谈的细节,小原翔真一开始说的怪谈都是很普通的那种,但他们都明白这只是正菜开始之前的铺垫,重头戏肯定是在最后。
“……最后一个怪谈,是……是和五条同学有关的。”小原翔真一边观察着他们两个的脸色,一边小声说,“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礼貌,但确实是有点儿关系。”
五条悟的墨镜滑下来了一截:“哈?和我有关系?我怎么不知道。”
秀千代顿时有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可以说的详细一些吗?”
小原翔真一边猜测着他们两个的关系,一边组织措辞:“我要是真的说了,五条同学能不能不要生气。”
“那不一定。”五条悟抱着手臂,“视情况而定说不定你会被我大力掌掴呢。”
秀千代转过来看着五条悟,露出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微笑,语气中隐隐有威胁:“悟,安静一些可以吗。”
五条悟比了个将嘴拉上拉链的幼稚动作,顺势翻了个白眼。
接着她转过来对小原翔真说:“请继续说。”
“五条同学从国中刚入学的时候就是学校里最出名的人了,毕竟他很帅,又是个大少爷。”小原翔真一边说一边偷瞄秀千代,“所以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非常非常多。”
“其中有这么一个女孩子,我记得是钢琴社的。就在我们的隔壁班,在五条同学的追求者里算是相当不起眼的那种。……当然和斋藤小姐您没法比。”
五条悟插嘴:“那我肯定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当时在追求你的女孩子里,哪个最漂亮吗?”秀千代冷不丁地问。“或者说追求的最热烈的是谁?”
五条悟拿出手机玩游戏:“一个都不记得了,都说了我去学校的时间很少。哪来的闲工夫记得这些啊。”
秀千代满意地转过来看向小原翔真:“不好意思,请继续说吧。”
小原翔真咽了咽口水:“在两年前的校园祭前夕,她……死在了学校的演奏厅的钢琴前。”
“她死了?”
这个信息很明显比之前的怪谈更加重量级,五条悟也不玩手机了,他盯着小原翔真说:“死因是什么,说详细点。”
小原翔真将事情娓娓道来:“那个女孩子我记得她是叫做小林未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当时学校出的通告是说,她因为突发心脏病才去世的,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
秀千代嗅到了里面不寻常的味道:“既然她是钢琴社的人,那么在练习的时候难道就没人发现这个小林未来发病了吗?”
小原翔真咽了咽口水低着头说:“她是在校园祭开始的前一天被发现的,据说死亡时间是在夜里。因为小林未来她想要在校园祭上表演独奏曲目,所以每天社团结束活动之后她还会一直留下来反复练习。”
“不过在事发的前一段时间里,她同班同学都说她最近好像是精神状态特别好。还挺容光焕发的,演奏水平也一天比一天更好了。啊,听说是加入了一个什么互助会,然后精神上得到了鼓励吧。”
秀千代歪了歪头:“恐怕她只是回光返照……所以她夜里练习曲子突然病发,才会猝死。那一次的校园祭顺利举办了吗?”
“没有,毕竟这也不是小事。所以校园祭延迟到了下一个月举办。”小原翔真低声说,“新闻社也出了悼念的文章,是我写的,所以我对这件事很清楚。”
五条悟伸出手:“把你调查的资料给我看看,别说你手机里没有存稿哦。”
小原翔真交出了自己的手机,五条悟快速翻到了资料文档。这篇文档里的内容十分详细,就差警方那边的尸检报告了。
秀千代瞟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看向小原翔真继续问:“但你还没说这件事和悟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啊。”五条悟已经看完了资料,将手机丢还给了小原翔真。“一个演奏水平中等的女生,想要在校园祭上大放异彩。于是留下来天天练习,只为了那天能够一鸣惊人。”
“而支撑她的唯一动力,就是在顺利结束独奏之后向我告白。留下来练习弹奏,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嗯,勇气可嘉,我不讨厌这样的人呢。”
五条悟直白地说完,看向小原翔真:“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听到他这么说,小原翔真看着他那张脸,只能心服口服地点头:“确实如此。”
就在五条悟想要接着说什么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撞击声让两人同时看向秀千代。咖啡杯的勺子掉落在了桌子上,些许咖啡渍飞溅在了纯白的桌布上。
“抱歉,手滑了一下。”秀千代若无其事地说,抬起手指按了按额角。“那又是怎么形成的怪谈呢?”
尽管秀千代表现的很平静,五条悟还是感觉到她不高兴了。但比起情绪变化来说,他注意到的是最近秀千代按压眉心和轻揉额角的小动作有点多,是哪里不舒服吗?
难道是日上山那件事的后遗症?
“这个怪谈是今年校园祭之前出现的。”小原翔真说,“因为有人在晚上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钢琴声,但是演奏室里明明空无一人。”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这不是常见的校园怪谈吗,会动的人体模型啊、会自己弹奏的钢琴啊、会到处乱跑的肖像画之类的。”
“原本只可能是他们的幻听,但小林未来心脏病发那件事又确实发生了。”小原翔真低声说,“同学们有的很害怕,有的还很兴奋,虽然我不好评价这种想法,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
五条悟又问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小原翔真都如实回答了。不过直到他离开咖啡店,秀千代依然在按压额角没有说话。
“阿秀,你头疼?”五条悟把手放在她额头上,“很健康啊,没有发烧。”
“是那个死掉的小林未来引发的诅咒吧。”她一边享受着五条悟毫无章法的头部按摩一边整合已知信息。“只是我不明白,仅仅是个人的死亡就能引发强烈到一级的诅咒,她对你的执念已经有这么深厚了吗?”
五条悟觉得自己极其无辜:“那也是她一厢情愿这么认为的,难道我必须要回应每一个对我产生爱慕的人吗?这未免有些不讲道理。”
“你不会回应最好。”秀千代看着他,“我还没有大度到容许你花心的程度呢。”
五条悟拉长声音说:“对——因为我早知道你其实特别小心眼。”
“但你不觉得更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这个学校里不但没有诅咒的残秽,甚至也没有任何人因为诅咒死去。”她垂眸思考着,“莫非是存在特定的时间,才会让诅咒现身吗?”
五条悟收回手:“如果是生得领域的话,普通人踏入其中就没有活路了。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人的性格千奇百怪,诅咒的能力多种多样也不是什么惊人的发现。”
说完之后五条悟就拿出了手机:“我去联系一下监督,调查一下小林未来的尸检报告。晚上你一个人去学校没问题吧,帐会放吗?”
“知道了。”秀千代顺了顺头发,然后对着五条悟温柔一笑。“有件事我要说一下。”
她说着伸出手揪住了五条悟的领口将他拽过来,直接亲了一口。然后语带威胁低声说:“下次再敢弄乱我的头发,就杀了你哦。”
“呜哇,好可怕好可怕。”五条悟舔了舔她的嘴唇,“真是酸~死了。”
秀千代独自一人在咖啡店里等到了天黑,看看时间差不多之后便起身进入校园内。整个学校空无一人,鞋子敲打着地板上发出单调的回响,带着一股静谧的恐怖。
尤其是在秀千代逐渐接近演奏大厅的走廊,就越发能够听到那细微的钢琴声。断断续续并不连贯,但勉强能听得出来弹奏的曲目。
——是德彪西的《月光》。
秀千代在洋馆独居的时候,有时候会在老式唱片机来放一些黑胶唱片来听。德彪西的《月光》曾经是她极度偏爱的一首曲子,因为深芳野还活着的时候曾经给她弹奏过。不过比起那个时候聆听母亲弹奏感受到的温柔不同,这个断断续续的《月光》包含着一股令人难受的情绪。
「从日上山回来之后,这种症状就时常发生。」秀千代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与此同时她闻到了香甜的味道。「这是什么味道?」
她顺着香味一路往前走,演奏厅的位置,演奏声变大,那股香味也变得浓烈了起来。虽然这味道和夏油杰身上的香味不能相提并论,可依然引发了秀千代轻微的食欲。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会让我饥肠辘辘?」
抱着这样的想法,秀千代推开了演奏厅的大门。然后她立刻意识到了至今为止校园里存在咒灵却还没有死人的真正原因。演奏厅里的咒灵,将这里变成了生得领域。而且这个生得领域和一般的不一样,更像是帐。
没有咒力的人只会被排斥,所以【暂时】还没有人死亡。
秀千代顺手布下了帐,让整个结界覆盖住了演奏厅。然后她凝视着最中央台上那个黑色的三角钢琴,钢琴前面的琴凳上坐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
她不知疲倦地在弹奏着《月光》,因为动作十分扭曲,所以弹奏出来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还不够……这样的水平……远远不够……”
秀千代听到了少女的身体里发出这样的声音,她谨慎地慢慢靠近。虽然她的咒术可以远距离击杀,但毕竟是一级诅咒,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还不够啊……这样的水平……这样的水平!怎么能让我去对着他告白啊……!”
钢琴的轰鸣声变得剧烈了起来,秀千代的头更加痛了。因为感应到了有人接近,少女缓慢地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转了过来,钢琴声却还没有停止。
它转过来的正面和从背后看到的是完全两码事。少女的躯体已经变成一个空壳,一条巨大的虫子从她的胸腔中冒出头来,直接钻出了她的脸
这扭动的虫子控制着她的外壳,将无数的螯足按压在琴键上模仿手指的动作。
“真恶心。”秀千代一边说着,一边近乎贪婪地嗅着空气里的甜美香气。“如此丑恶,却如此香甜。还真是令人厌恶又想要怜爱的存在啊。”
少女,不,应该说是曾经名为“小林未来”的咒灵扭曲着蠕动了起来。在秀千代距离它只有不到十米距离的时候,它突然蜷缩成了一团,接着少女的空壳整个爆裂开来。
与此同时秀千代的脚下又悄然出现了泛着气泡的黑色物质,她丝毫没有察觉,就这样准备抬起手使用咒力祓除掉这个诅咒。
但爆裂开的诅咒迅速合拢起来,逐渐拉长变形。最后竟然变成一只巨大的,盘踞在演奏台上的蜈蚣模样的妖怪。而最顶端应该是头部的位置,是一个少女的半身,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的扭曲和不详。
“假想怨灵·百足妖妇吗?”秀千代有些困扰,“这样一来,我倒是亏本了呢。”
她的体质会被动增强咒灵的能力,但效果很随机,并不能预测每次被改变的咒灵都是什么妖怪。但毫无疑问,这一次被增强的诅咒显而易见已经超过的一级的水准。
“是特级啊。”秀千代抬起手,“应该修改报告,直接让我晋升为一级才对。”
伴随着手指的挥动,无数根咒力形成的箭矢朝着假想怨灵倾泻了下去。但是百足妖妇的外壳似乎过于坚硬,最初的攻击对她几乎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只是让它身上多了许多被灼烧的孔洞,然后潺潺流出黑色的物质来。
——不行,太香了。
从变成百足妖妇的那一刻开始,整个演奏厅就弥漫着浓烈的香气。秀千代感觉到了饥饿,这一次她很清楚的意识到这并不是来自生理上的反应,而是精神上的。
她想要靠近那个咒灵,想要将它撕碎之后吃下去。生吞也好,细细咀嚼也好,怎么样都行,她想吃掉它!
这股强烈的念头已经覆盖住了她的正常意识,甚至连眼睛都开始转变为了蛇目的状态。百足妖妇不断地喷吐出咒力攻击,结果都被秀千代险险躲开了。她的动作并不快,即便是咒力加持下也没有快到七海他们平时的水平。
像是不耐烦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百足妖妇的动作变快了。它直接贴着地面撞碎了座椅冲向秀千代,在她躲闪的时候用少女的半身抓住了她。
“唔……!”秀千代的腿被抓住了,少女的半身力气实在太大,完全挣脱不开。“放手!”
这么近的距离,秀千代不可能会失手。无数的箭矢对准了百足妖妇就是一阵狂乱的攻击。箭矢穿透了少女半身,将它半边都打没了。
不过即便是得到了解救,秀千代还是被百足妖妇的身躯恶狠狠地撞飞了出去,并且附赠了一发咒力全垒打。
秀千代感觉自己好像肋骨断了一两根,嘴里也变得腥甜了起来。
「我的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她撑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悟说的对,我果然还是太弱了。」
秀千代不知道五条悟到底有没有在外面关注着她的战斗,她只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后果。因为五条悟很强,非常的强,他强到可以颠覆一切。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是她想要做就是紧紧地抓住那个人,让他变成只属于自己的存在。如果她不够强,那么五条悟迟早有一天会轻松挣脱她现在努力套上的束缚。
虽然名为爱的束缚对某些人来说极为强力,可以说是世间最强的诅咒也不过分。但对于五条悟来说,这个名为“爱”的无形枷锁是他出于好奇和玩笑的心情自愿套上的,等到某日他觉得不好玩了,会果断地扯开丢弃。
最后只剩下被同样的镣铐束缚的秀千代一人。
「当爱过度膨胀又求不得的时候,那不就是……诅咒吗?」
秀千代站直了身体,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我给自己施加的诅咒吗,被戴上镣铐的人,是我自己才对啊。”
百足妖妇呼啸着冲着秀千代就过来了,可是秀千代的内心十分平静,甚至没有动一下。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
【呀,看来你发现了啊。】
百足妖妇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就被一股极为蛮横的力量撞飞了出去。被撞飞的百足妖妇发出凄厉的嚎叫声,长长的身体也从撞击的地方断裂开来了。
秀千代身边没有别人,那个声音的来源是她自己的脑海。
“你是谁?”她平静地发问,“或者说,你是什么东西?”
【嘻嘻,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
紧接着她脚下的黑色物质沸腾了起来,就像她站在一口开了锅的水面一样。秀千代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黑色物质在不断地吸收着从百足妖妇那边流淌过来的黑色雾气。
【闻起来真香不是吗,快去,快去吃掉吧。这样一来,你就会变得更强了。】
秀千代站在原地,不为所动:“我不认为我有精神分裂症,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脚下又是什么,为什么我会觉得咒灵如此香甜?”
那个声音似乎很苦恼:【还真是个刨根问底的大小姐呢,都说了呀,我就是你。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第二人格哦,只不过是你‘这方面’的力量增强之后诞生的副产品。】
【硬要说的话,我是你压抑住的本能,代替你说一些不能说出口的话而已。】
秀千代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问那个声音:“你让我去吃掉那个咒灵,但那种能力是夏油学长才会的操灵咒术吧。我可不会那种术式。”
【你的吃法和他完全不一样呢,不过作为基础教学,我就勉为其难教教你好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秀千代脚下的黑色物质变成了蛇一样的形状,径直地朝着百足妖妇席卷了过去。在接触到百足妖妇的时候,它的躯体被整个包裹住了。
黑色的物质看起来就像是一层被拉长的薄膜,将百足妖妇整个包裹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被巨蛇将猎物吞食入腹,又像是被蛛丝紧紧缠绕形成的茧。
百足妖妇痛苦地在黑色物质里翻滚哀嚎着,但是丝毫不能冲破这一层薄如蝉翼的壁垒。秀千代缓缓地登上了演奏台,然后坐在了琴凳的前面。将手指放在琴键上开始弹奏了起来。
比起刚才咒灵那令人不忍心多听的弹奏来说,秀千代的弹奏技巧要高明很多。她一边弹奏着《月光》一边注视着百足妖妇被慢慢地消化掉。伴随着悠扬悦耳的曲子,那一层黑色薄膜颜色也加深了一点点。
四分四十四秒的《月光》即将演奏完毕,秀千代再度听到了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是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
\'\'谢谢你,我听到了真正的天使的呢喃……\'\'
秀千代转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帐已经被解除了。五条悟站在演奏厅的门口,对着秀千代鼓起掌来。
“咒灵已经祓除了哦,你做的很棒。”五条悟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然后在百足妖妇被祓除的地方蹲下来。“嗯……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秀千代从演奏台上下来,她断裂的肋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修复好了。
——是反转术式吗?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向五条悟:“你捡到了什么?”
“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五条悟拿起地上的东西,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怪不得原本弱小的诅咒会变强,是有人故意放了这东西啊。”
说着他看向秀千代:“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秀千代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原本一级的诅咒因为特级咒物的关系变成了特级诅咒,这个评定要怎么算才好呢?”
五条悟收起两面宿傩的手指,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出了演奏厅:“那种事情,到时候再说吧。不过你要是能一跃成为一级咒术师,不也很好嘛。”
“对了,你知道小林未来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吗?”一边走五条悟一边对秀千代说,“其实最主要的病因不是突发心脏病,而是死于脑部的寄生虫感染。”
他把手机递给秀千代,让她看上面的查找的资料:“她在网络上接触到一个名为‘地球的孩子们’的互助会,然后参与他们的活动。根据调查来的特别情报,这个组织会给会员们服下混杂了寄生虫的食物。”
“寄生虫……”秀千代想起刚开始那个咒灵的样子,“怪不得……”
五条悟接着说:“据说感染了这类寄生虫的人,都会出现大脑的病变。精神会莫名亢奋起来,就像那个谁之前说的一样,小林未来突然容光焕发。然后作为宿主的人被寄生虫感染到末期,就会变成彻底的培养皿。”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感染寄生虫的人都会说‘听到了天使的声音’,有点好笑,明明他们只是脑神经被破坏了而已。”
秀千代看完资料之后将手机还给五条悟:“是吗,可是我觉得并不好笑。”
她回想起最后小林未来的那句话,对她来说真正的天使的呢喃,是五条悟站在演奏厅里听着她的弹奏,鼓掌的声音。
仅此而已。
秀千代踌躇了一下问了他一个问题:“悟,如果我死掉的话。你会多久忘记我?”
五条悟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吗?”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而已。”秀千代看着月光下他的脸,耳畔似乎又回荡起了那股温柔又带着遗憾的钢琴曲。
五条悟思考了一下回答了这个问题:“大概两三年吧,毕竟我对死人这件事已经司空见惯了。作为咒术师,总有一天会面对死亡的。不过你要是死掉的话,说不定我会记得久一些。”
“所以,变强一些会更好吧,这样才不会死掉哦。”
月光下的五条悟面容温柔又无情,秀千代凝视着他这张漂亮的脸,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然后她很快又对着他扬起一个甜美的笑脸,就像平时那样。
“抱歉,我问了奇怪的问题。我们回去吧。”
接着她和五条悟并肩往外走,有那么一瞬间秀千代的影子变成了一条巨大而扭曲的蛇。
但是,没有任何人留意到。
祓除了京都的诅咒之后,原本他们是要按时返回的。但是秀千代突然又说自己想要参加十月二十二号的时代祭,还要逛一逛这个学校的校园祭。
于是监督劝说无效只能自己返回东京,留下这两个人借着任务之名在京都约会。
不过直到十月二十五号,他们两个依然没有返回咒术高专。
随后,联络中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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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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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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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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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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