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跟在他的身边。
二人随着侍卫,一步步从皇宫门口,沿着笔直的白玉石干道向前,然后左转,进入了七扭八扭的小路,贴着红墙琉璃瓦的墙一直走。过了片刻,豁然开朗,到了“刑名殿”。
三法司会审正在刑名殿中进行。
侍卫不是很多,只有几十人,有一名将军统领,站成军阵。而那将军,正是许久不见的陈语。
陈语,陈言,许云深,三人六目相对。
“只传了许云深,你来作甚?”陈语看向陈言,一袭轻甲,面带不屑。
在他看来,许云深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和这种大案扯上这么深的关系。如果许云深没了,或许他心中的难以磨灭的羞愧会好许多。
陈言一身黑色锦袍,没有回他。
许云深也没有理,他可是深切地记着这个把小明弄丢的人。
二人径直往里面走去。
“可恶,你们怎么不拦?”陈语怒道。
军士们懒懒地看他一眼,有话多的回答道:“那是太子殿下,我等小鱼小虾的,就不必为了将军您的意气之争而成了炮灰把?”
这几十人都是禁军之人,也反映了一个颇为真实的情况,便是诸多将士对空降成总指挥的陈语颇为不服。而且陈语的治军之道,个人实力,气度等等,都不能让将士们折服。这也是禁军到现在都没有出战的主要原因——将士不能一心,军队便是一盘散沙。
刑名殿的装饰较为森严庄重,一路的青色与蓝色交织使用。
到了正殿,许云深见到了这个大唐的权势顶层,也是这群人,决定着这个庞大帝国的走向。
皇帝陈若,坐在正中间,上面有着雕刻地雅致华丽的盘龙藻井。两侧斜坐着诸多高官,许云深也只能堪堪认出刑部尚书冯元,户部尚书王丁(万道榜总赛时候与陈白衣站在一块),修部尚书杨三才(总赛时站在皇帝旁边)。旁边站着诸多官员,应该是小官。场中跪着一名无耳男子,还有站着看着他冷笑的李忧。
真是搞不懂,我与你女儿关系不错,你非要把我往死里逼。尽管知道自己不会有太大事情,但是李忧如此针对他,让许云深颇为不爽。
“草民许云深,拜见皇上与诸位大人。”许云深作揖道。他原本是想说“末将”的,但想了想,在这群文官老爷面前提武将的爵,不就是提灯笼进厕所——找屎(死)么。
“吾陈言,拜见父皇殿下。”陈言右手放在心前,身子前躬,行礼道。
陈若看了陈言一眼,道:“你怎来了?这事与你无关。”
转而他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下:“莫不成你是看自己羽翼即将受损,抓紧时间跳了出来,哈哈,好一个太子党。难不成杨市此番就是受了你的指使不成?这一次是赵单,下一次便有可能是场中所有人,再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朕了!”
见陈若脑补过度,让气氛陡然凝结了起来。
陈言缓缓回道:“陈言不敢。吾一直敬重敬爱父皇,不敢有大不敬的念头。而这番我前来,护犊之情只是小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为了替父皇解忧。”
“继续说。”陈若看着他的脸,像是看出了朵花。
陈言是长得不像陈若的,他随他母亲,艳绝天下的蔷贵妃。陈若看着他的脸,像是看到了蔷贵妃,气也消了许多。
陈言继续缓缓回道,语调没有丝毫欺负:“赵单一死,他先前所作之恶尽皆败露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在。”
案件顿时变得有趣了起来。虽然诸多大人都知道赵单手下不干净,但是不干净到什么程度,众人都是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今天突然太子冒出来,说是证据俱在,那就只能说明,他早已开始收集。事发前,赵单是不大起眼的。这样的一个人,太子都收集了各种能致他于死地的确凿证据。而更多的官员呢,保不齐太子手里也有同样分量甚至更重的东西。
所以诸多大人都意味深长地看向陈言,而陈言身躯岿然不动,眸子一一从各人脸上掠过,意义不言而喻。
“哦?那赵尚书先前是个怎样的人?”陈若开始侧倚在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敲动,证明他的内心已经开始波动。
陈言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被他直接害死的无辜百姓有千余,疯狂敛财,所藏资产达三百万两。”
场中顿时寂静。
“吏部尚书可真是肥差啊……”陈若咬牙道。他自己的金库总量也才几十万两,开销都要省着花,没想到手下的一个官员的家产便有如此之多。ωωω.χΙυΜЬ.Cǒm
“那百姓呢,是否证据确凿?何时发生的事情?”陈若追问道。
陈言作揖道:“此为另外一案了,吾会将相关证据上交大理寺与刑部勘察,以求公平公开。”
“那这样,杨市可算是为我大唐诛杀了一罪大恶极的贪官污吏了。”陈若摸了摸下巴,“不过,诸多女眷被凌辱,无辜者被杀,则是他的错误了。”
陈言继续道:“女眷被凌辱,还有另说。想必赵光楠大人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吾就不抢话了。”
众人看向赵光楠。
赵光楠笑了一下,道:“既然太子殿下瞧得起微臣,那便由微臣斗胆一言了。依微臣拙见,凌辱女眷的并不是杨市,而是另有其人……”
“你是说,杨市还有同伙?”陈若疑惑道。
“皇上所言未必不是一个英明的猜测。”赵光楠拍了个马屁,然后转折道:“不过,这个同伙,不是别人,正是这赵五!”
赵五浑身一抖,赶忙呼喊道:“没有啊,草民没有啊,草民是冤枉的!”
“据现场勘验,女眷遭受折辱之时,都是使用器械,且手法极为熟练。而且据仵作言,女眷体内也无残留男子体液。若是一般的趁虚而入的犯人,想必早已会等不及了。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便是阉人。而据微臣你所知,赵单生性猜疑,所用男仆尽皆阉人。”
“而只有这个赵五存活了下来,那就说明:赵五躲在一旁活到杨市杀了赵单,然后杨市自尽。他见色心起,同时往常女眷虐待他,使他产生了仇恨之心。他就借着杨市杀了主母的余威,折辱诸多女眷。最后再每人补上一刀,也就正好吻合了女眷死时,颈部刀口不深且毫无杀气的原因。”赵光楠根据已有信息,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赵五目瞪口呆,在他看来,这与事实相去甚远,但是有一点是不由他反驳的:女眷的确是他折辱的。
他赶忙挑了别的点,让自己稍微有些底气,反驳道:“大人,草民并未曾对诸位夫人起仇恨之心。更别提怀恨在心,见色起意了。”
“那你脸上被扇的巴掌如何解释,还有身上的一些受到撞击的殴打?昨夜在你睡觉之时,有我大理寺之人检查过了,与女眷的拳脚相符合。”赵光楠冷笑道。
许云深站在旁边出神,听得津津有味。
赵五一急,眼泪都出来了,胯下也颜色变深了些,殿中顿时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那这案件的主干就算结了吧,快把这人拉下去。”陈若摆摆手。
赵五被侍卫拉了下去,同时还在不停地挣扎。
“稍微有些草率,后续还是要三法司继续推敲,无误后再放出案件判断和处理。”陈若继续说道。
然后他看向许云深,说道:“现在来说说你,许云深。由赵卿来审问吧,朕旁听。”
“草民在。”许云深作揖道。
赵光楠下了坐席,走到场中,踱步道:“许云深,你可曾事发前与杨市一同用餐。”
“有。”
“你可曾知晓他要去杀人?”
“有。”
“那你为何不阻止,不上报官府?”
“因为我信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赵光楠哈哈大笑道:“若是人人都如你这么想,各自用各自的私刑,那还要我大唐律法何干?行刑之事需要交予官府来做,而不是各人。”
“官府不做呢?”许云深难得的硬起脖子,想与赵光楠争论。
赵光楠冷笑道:“怎会不做?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该伏法之人,早晚会伏法。”
“在那之前,任由其逍遥?这次的赵单便是例子。而且杨市也未曾杀过无辜之人,那些女眷都是那个奴才动的手。”许云深信了赵光楠的推断。
赵光楠摇摇头:“那个主母便是杨市杀的,怎么说?”
“我信他的判断。”
“可笑!”
陈言拉拉许云深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争辩了。
许云深偷偷看一眼皇帝的脸色,没怎么变,甚至还有些轻松的样子,看起来不是不悦。
于是他放心说了:“赵单能无恙如此久,还做了如此高官,还不是同样的官吏给他兜着?官官相护!”
一句“官官相护”,道尽官僚政治的本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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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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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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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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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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