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了梁都笼罩的淡色薄纱。
清晨微风略带冷意。
昨日喧嚣离去,通明画舫停靠在内河。
似在休憩,也像是静静的梳妆。
这个时候梁都的朝廷早已经运转了一个半时辰,刚下朝议。
返回内正司的高全收到了蜡丸。
固定线路的小太监,拿着他的玉扳指换了一身皮,也终于得了个太监的名号。
小太监垂恭立在一旁,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高全洋溢着笑容,恢复了往日里大太监的如沐春风。
若不是不能人道,说不得还要出门听曲助兴。
内正司的众人都能感觉到自家上司态度的转变,这也正说明上司的圣眷正隆。
他们这些鞍前马后的还能喝点汤水解馋。
态度转变,就在一夜之间。
原本有些摇摆不定的人也转投入了高全的门下。
高全拿过蜡丸,寻思着又是什么好消息,以至于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案牍都没感觉到往日的烦闷烦闷。
净手喝茶,这才坐于桌案旁打开蜡丸。
只是,看了下来。
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个干净。
就连身姿都不自觉的挺拔。
面色无喜无悲。
尽管小太监没有看到高全的脸色,但是声音的戛然,以及如今的安静也足以说明气氛的凝重。
显然,蜡丸密信里的内容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越是这个时候,小太监的神色愈加恭敬,甚至将自己的呼吸都放缓压低,更不敢有异动。
高全手掌攥成拳头,手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而变得发白。
他也没想到,郑忠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旁门左道入侯府刺杀温岳。
郑忠不明情报,只听老侯爷说的是炼脏便全信了去。
也幸得温岳是先天宗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愤怒之余,高全惊出一身冷汗。
郑忠要的不是温岳的命,郑忠要的是他的命啊。
温岳一死,他所有的势力都会觉得他已经没有了希望,继而转头到郑忠门下。xǐυmь.℃òm
说到底太监是皇帝的家奴,他们对大太监的敬畏其实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这么严重,谁不想爬到最高,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内总管。
若是没失势还好,一旦失势,必然会是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所以为了维持自身,便需要内外联合。
朝廷之外好说,内廷的争斗却更为残酷。
“必须得整死郑忠,然后再扶持一人上位。”
“最好是聪明人,陛下不喜欢内正司的两位大太监友好和睦。”
别说内廷的家奴友好和睦了,将相和更是只能出现在史料和话本中。
若是现实上演多半要死上一个。
帝王心术重在平衡,最是忌讳这种文臣武将的结盟。
“来呀,寻三郎、曹档头、傅档头……”
既然温岳已经起复,又与安南伯联姻,温岳一人担两家势力。
更是要以先天宗师入军营积累战功。
以后温岳的地位只高不低,甚至会成为军中名宿。
那么他这里也不好束手就擒了。
往日是因为圣眷不在,高全难免感觉大势已去,然而今非昔比,竟有逆转之势。
内正司热闹起来,动静难免大些。
盯防着高全势力的人将事情汇报给了郑忠。
黄昏。
未至黄昏。
背山枫叶见黄。
层林浸染,似有了火红之意。
“大监,高公公那边好像不太安分了。”
匆匆进门的青衣太监低声的说道。
郑忠皱起眉头,他还没有收到外面的消息。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昼夜。
沈先生以前的消息都是很快传入宫中。
而且最重要的是安插盯守靖安侯府的探子同样没有消息传回来。
如今老对头又有异动,实在令他心有担忧。
最坏的打算就是刺杀失败被擒,然后严刑拷打之下供出了他这个幕后主使。
同时他也有些懊恼。
昨个儿真的是被气急了,本不该令沈先生出手的。
既然温岳已经恢复,不如争取过来。
任谁都能看出局势是他郑忠更有胜算。
他距离三司掌印也只有一步之遥。
高全已经是昨日黄花。
但凡看得清局势,也能分得清楚到底该站在谁的身旁。
也许是爬的太高了,所以心有疏漏,没有了曾经的恭谦和谨慎。
只觉得不过是个侯爷的世子,既然恢复了,就让他再瘫痪下去便是。
但是世上本就没有完全有把握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指使刺客去杀人。
最聪明的是主动示好,但是又要保持自身的优势,最后以大势压人。
“确实是我操之过急了。”
郑忠轻声呢喃。
相比于高全,他更年轻、富有活力,上位的也早。
手段不说太高明,但是人还有些聪明。
最重要的是,他和高全一样忠心于梁帝。
对比起忠心来,其实没有谁比谁高。
因为对于太监来说,梁帝就代表着一切。
没有生育能力就意味着他们的这一生只能依靠帝王。
长出了一口气,郑忠压下心底的懊悔。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还结了这么大的仇,实在很难善了。
纵然温岳投诚过来,郑忠也会防备着他,甚至还会找机会坑死温岳。
毕竟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若是别人指使刺客来杀他,他也不会再给对方什么辩解的机会。
“必须斩草除根。”
郑忠神色安定,面色凝重。
不管他猜测的对不对,只要温岳没有死,那就必须将温岳踩死,不能给他任何起复的机会。
从这一连串的反应来看,郑忠觉得温岳大概率还活着。
而且老对头高全也已经戒备起来。
想要在梁都阴死温岳的话,就只能靠着党争攻讦,再扣以无法辩解的罪名。
但是温岳足不出户,身居侯府,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
再查侯府产业,因为老侯爷胆子小的关系,许多灰色产业都比较简单。
老侯爷更是怯弱之人,没甚主见却也不犯错。
温岳本身又乐善好施,名声不错,想要给他扣个罪名,实在难找。
“既然没法在梁都内动手,那就再等待机会。”
“行军打仗,总会出些纰漏的。”
郑忠神色如常。
他已经平复怒火,更决定认真对待。
不敢再小觑温岳。
大军即将起行。
军中有自己人照应,只要在关键时刻稍稍后撤,定能坑死温岳。
这样做更简单,也神不知鬼不觉。
既已定计,郑忠决定先放松温岳的警惕:“吩咐下去,盯紧靖安侯府世子温岳,但是不要起冲突。”
“谁要是不听劝,可别怪咱家的刀口不利!”
冷冽声言令人畏惧。
青衣太监赶忙拱手称诺:“大监放心,我一定叮嘱好手下人。”
“去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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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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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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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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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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